何驰灰溜溜的回到了驿馆，兵没有借到那这台戏也就唱不成了。自己送别魏征时才说过“偶尔输上一两场并非坏事”，转眼间就光速应验了，可见有些话还真是不能乱说。
“见过何工！”
刘国勋遵照何驰的吩咐带来了三车的取暖物资，他一直守在前院见到何驰回来了，便立刻迎了上来见礼。
何驰的视线从刘国勋的身旁掠过，只见那值夜用的椅子已经摆上，不仅靠背上披了一张灰狼皮，就连椅子面上都用羊皮叠了三层充作坐垫。脚边的煤球炉也已经起好，而且椅子旁边还多出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壶热茶和一盘果脯。
“这是你摆的？”
“不，这是住在后面的那群人张罗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何驰在尤素那里吃了瘪，正是不畅快的时候，于是干脆摆出了山大王的架势，斜着身体往椅子上一坐。
“何工，你让我准备的东西都已经交给了驿馆执事，早一个时辰就已经安排了下去。”
这煤球炉果然是立竿见影，现在已然听不到隔着墙的咳嗽和喷嚏声了。
既然刘国勋已经完成了任务，这样守着没走又是为什么？
“有事？”
“那自然是有事。”
“有事就说。”
“何工你是不是支援了阿图卡亚一些丝绸，用以资助罗马人来昭国留学？”
“怎么着，你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没有外部压力怎么办，那当然是人为制造外部压力。欧洲那帮小子还在玩青铜，按照正常时间线走13世纪都没出现高炉冶铁。一个敲了两千多年锤子的铁匠铺有啥好防备的，你现在把价值千金的钨粉甩到他们脸上，他们还只当是石墨或者铅粉呢。
“自然是有些担心的。”
刘国勋如实相告，何驰也坦然接受。天子的小情绪需要一点点安慰剂，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技多不压身嘛。
孔秀归国之后详细描述了欧洲的情况，除了几个著名的城市之外，其他大部分地区都是原始的蛮荒部落状态。地中海沿岸尚且未被全部开发，就更谬谈法国、德国、乌克兰这些工业重地和粮食主产区了。
两个罗马仅仅是处理各自领地内的烂账，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东罗马是自己一点点打下来的疆土，它面临的困局是原罗马公民与少数名族的融合，十字路口固然很热闹，但十字路口领主的位置可不是谁都能上去坐的。
西罗马掌控的意大利半岛是罗马帝国的根本所在，他面临的问题就是意大利半岛的土地承载力和依赖于对外扩张的奴隶经济体系。而且海的对岸还有罗马的死敌迦太基，虽然从地图上来看意大利半岛北边有山、南边有海，但其实战乱纷争从未远离过这片土地。
这两个难兄难弟尚且无法做到集权统治，就更谬谈革新生产力和发展科技了。如此看来西方那群人如果不借助外力打开局面，铁定是要进入黑暗中世纪剧本的。莫非真有宿命一说？
何驰要放出一些甜头引诱西方进行自我改造，这种适度改造当然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大计划做铺垫，让更多人认同科学，以此来对冲愚昧。只要科学技术的概念深入人心，那他就再也不用与河神、神婆之类的东西较劲了。
再说何驰都已经准备往铁水里插石墨电极了，距离量产不锈钢也只差一两步。教点打铁的基础知识赚点学费，也能算一桩大事不成？
“我知道了，让天子放心，我懂。”
“属下告辞。”
这事闹的！去借兵只有六个，书库都搬空了却还嫌不够多，果然帝王皆贼也。
“一个地球仪大黄皮子看明白了嘛，吃这么多怎么不撑死你！”
何驰靠住椅背仰天品茶，一门技术哪能一两句话吐露明白，更细碎的事只有等他回到神机营中再做安排。
大马士革的铁匠铺中传来敲砸之声，起初是七八个锤子起起伏伏，但是渐渐的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一两声。随着最后一个锤头裂开，锤击声戛然而止。
“这是何等伟力才能制造出来的东西！”
经过烈火炙烤，小炮已经褪去了包裹在外侧的青铜，那钨铁合金铸造的“核心部件”以残缺的姿态出现在工匠们面前。它实在太过神秘了，烈焰无法让它软化，锤击亦无法令它弯折。
何驰喝了两杯茶，眼看着埋伏在驿馆里的鬼手们盯上了一个不速之客，他冷咳两声说道。
“且慢，她是我的客人。”
“……”
等待何驰回来的不止有刘国勋，想来夏蛮的耐心也快被天子磨光了，小圣女夏囡找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进来吧，还要我请你不成。”
夏囡踏着鹿皮靴跳进前门，她昂首挺胸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何驰，说道。
“换个地方吧，这里说话不方便。”
何驰哈哈一笑 ，摇头道。
“你们该不会蠢到把薄面当成脸面用吧，真的以为自己成了苗疆之王。”
“总之说话不方便，换个地方再说。”
“就在这里说！”
不过是占了几个山寨的山大王，上了一次朝堂还真以为自己讨封成功了。何驰保持着坐姿不动，只等夏囡近前来说话。
“只要昭国天子能下旨敕封，我族可以保证每年进贡，南疆从此不生事端。”
“我看是匈奴和谈了，你们怕天子调兵南下。先不说你们擅自封王的这档子事，就说你们父女的身份就不够格住在云来院，天子不过高抬你们一手，免得落人口舌。给你们的薄面要兜住了，那东西可不经磨。”
夏囡气鼓鼓的转身要走，何驰追了一句“慢着”，让她的脚步停在门槛前。
“天子不和你们谈，但是我可以和你们谈。”
“谈什么？”
“什么都可以谈。”
夏囡侧过脸看着在煤球炉风口前煽风的何驰，冷哼道。
“就凭你？”
“我可以在江陵开设互市，你们出产的所有特产都可以通过以物易物的形式换成铁器、盐巴、药品。我还可以在乌江沿岸开设官许商铺，让你们可以用特产换取米粮。”
夏囡眉心一动，转回正脸看着何驰，何驰放开了煽火的袖子，继续说道。
“耕牛、骡马、修桥、铺路、盖房子、垦荒，只要是你们需要的我都可以和你们坐下来谈。”
“你有这么大权力？”
“我是刺史也是一道总督事，权力一直都在只是我平时不用罢了。你们父女能见到我和我坐下来谈已经是超规格接待，要学会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夏囡有些心动，因为今年几场大战打下来，苗疆山寨之内早已经人心离散，如果能换取利益顺势而退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马上要开丝绸展销会了，我会给你们开一份两千匹丝绸的单子，那两千匹丝绸你们随意处置。顺便冷静冷静想想通了之后，再来找我谈。”
“代价呢？”
夏囡的脑子转的很快，何驰能够大开方便之门，必然有所图。天底下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两千匹绸子虽然不多，但对于没什么经济进项的苗疆部落来说，这已经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代价就是……”
何驰伸出手示意夏囡靠近些，夏囡瞪着一双眼睛小进一步便再也不动弹了。何驰之前黑泥甩脸的操作，已经让她有了强烈的防备心。
“有屁就放。”
“代价就是你们要全力配合我的五年计划。”
“什么是五年计划？”
“等时间到了我会让你们知道的，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何驰往后一靠，夏囡步步防备的往后退，一直退出了驿馆正门，最后机敏的闪身消失在何驰的视野中。
在何驰身后一个看戏的家伙已经盯了好久，楚绥端着从执事那里请来的房石佩剑走到何驰身侧，毕恭毕敬的将宝剑递上。
“楚绥见过侯爷。”
何驰看了看楚绥手中的佩剑，并不急着接过来，而是顺嘴问了楚绥一句。
“对于这些苗人，楚公子怎么看？”
“蛮夷也，不通人情世故，善忘恩负义。”
“呵呵呵呵……好一个善忘恩负义。”
何驰将房石的佩剑一把抓在手中，抬起脑袋盯着楚绥的眼睛说道。
“那是因为你们只养过贼，才这般贬低人家。而我何驰养的是人，不是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