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1/24 0:01:23 字数:3433

“哎呦!坏了,坏了!”

房石手中一粒黑子落下,突然发现这一步走坏了,不但一条大龙无法接回,甚至还自短一气。何驰从一旁的煤炉上端起热茶,看着棋盘上这一角的战事,只面露微笑不做过多的点评。

金晏和韩义的脑子已经快宕机了,这何驰三天翻了三副面孔,当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今天是何驰当门卫的最后一天,经历过昨天的起起伏伏,姜、房两族也摸透了天子的心思。如果天子没有额外的示下,那么今晚过后何驰就要正式“失业”了。

“你家帮主的脸皮能换啊?一下阴一下阳,看着让人不舒服。”

“你懂什么,这就叫城府。”

“这算什么城府,我看他就是得了失心疯,忽喜忽怒控制不住。”

金晏不忿的用手肘顶了一下韩义,两人闹出的动静引来了何驰的侧目,他们立刻缩回脖子恢复好站姿。驿馆里的执事也真是多事,非派两个人在前院盯着干嘛。莫非他是怕何驰输急眼了,直接抄起棋盘把房石砸死?

何驰拿起白子,看着摇头叹气的房石,笑着问道。

“想悔棋啊?”

“有点!”

何驰与房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何荆州大人大量,这两天蒙了你的恩,我们才能如此安稳。之前楚小子缕缕顶撞,老夫也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房兄怎么说起楚小子来了,年轻气盛是常有的事。如果一个年轻人没了锐气,那才是真的要命了。”

“实不相瞒是老夫赶鸭子上架了,像他这般大小的孩子,正是与同龄人一起学习游戏的时候。老夫却让他过早入了棋局,虽然可堪堪成才,却是拔苗助长失了后劲。”

何驰点头放茶,伸出手去将房石落下的那枚黑子拿掉,笑着说道。

“悔就悔吧,浪子回头金不换。趁着年轻知悔就成,以后养成了还可堪大用。”

“多谢……”

“别忙谢!”

何驰打断了房石的感谢之语,搓了搓燥热的脸皮对房石说道。

“一年走私盐能赚多少?”

“……”

“北方黄沙大漠,匈奴也没那么多枯树柴枝可以烧吧,一年光是卖木头的利润也是不薄啊。”

“……”

房石明显有些为难了,眼下金晏和韩义就是两根钉子,现在从房石嘴里说出来的话,很可能下一秒就传到天子耳中。何驰可以肆无忌惮的谈论这些事,可不代表别人能和他一样展开讨论,房石一旦说错了话就会落下一个把柄。

“不想说就听着吧,其实只要关系到商这个字,哪有不偷不奸的。我尚且不能免俗,我认为天下的人但凡和商字沾边的都不能免俗。房氏一族自然有功名傍身,可是田间产出尚不能支撑族中用度,不免要去山里、水里找些东西。”

“……”

“去摔别人家的罐子摔习惯了,等全部摔完了又该怎么办。莫非这地里就真的长不出东西来了吗?我看未必,未必啊!只是我们还没找到办法!”

“何荆州见识广阔,万难之事在您眼中都有解法。”

何驰点头道。

“的确有解法!”

房石双手一抖,金晏和韩义也是一怔,三道目光聚集到何驰一人身上,只见何驰微曲上身斜向房石说道。

“我欲养天下之民,为昭国积下万万底蕴,房石公可愿与我同行否?”

“天下之民?万万底蕴?”

“没错,就是天下之民。我还要多谢房石公献上的十万亩土地呢,将来树碑立传必有你的一份功绩在上面。”

房石催动大脑不停思考着何驰所说的话语,但是事实证明人类是很难想象出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见房石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何驰只笑着指了指棋盘说。

“好了,现在专心下棋,这一子落下可就不能反悔了。”

何驰收放有度,在这一松一驰之间房石已经体悟到了这位金冕侯的厉害,他看似再说房氏家事,实则是在说国事,而那国事总与家事牵牵连连,两者之间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谈笑之间,仿佛有一桩天大的买卖落在了棋盘上!

何府之中的众人并不知道何驰会在哪一天回来,今天的晚饭还是按照之前的标准准备着,两扇猪肉被人扛到了案上,随后就响起了菜刀刮猪毛的声音。新的碗筷也已经买了回来,现在不管外面来多少客人都能轻松应付,唐雨溪不用再想办法腾挪碗碟了。

“不管驰儿回不回来,只管按照份量做就是了。府里这么多张嘴,还怕有菜剩下来。”

少容在后面安排着晚饭的事,唐雨溪则前后张罗,胡亮和刘协在后街的空屋里继续研究阵法。今天何劳禄闲来无事也参与了进去,在他的摆弄之下阵型又起了些微妙的变化。

“老爷!夫人!”

正当一家人各忙各的时候,一个护院突然急匆匆的往后面寻人,少容听到叫嚷声出来查看,只见那护院急匆匆的奔到近前拱手道。

“夫人!前面来了一个内侍还带着十几名宫女,说是让老爷和夫人去接太后懿旨!”

“我先去前面等着,你快去后街上寻老爷回来。”

护院撒开腿往后街上跑去,少容理了理衣服径直朝着前院走去。

在客厅之中团圆站着,十名宫女手中端着各色赏赐。两名站在最显眼位置的正是太后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彩云和彩虹,她们手中的东西不是一般的赏赐,这是两套用于朝见时穿戴的正装,一套男装和一套女装正好对应了何府之中的两位主人。

何劳禄急急的赶到,他和少容在客厅之后商量了几句才跨步出去。团圆也不见外,满脸堆笑的直呼“贺喜”。

“公公请宣读懿旨吧。”

“太后说了,只是一句家常话,让你们千万别跪。”

“不可,不可。何劳禄携妻子,拜领太后懿旨!”

何劳禄有些受宠若惊,他和少容一起跪下。团圆见了继续保持着微笑,开口说。

“太后说了,后天正得空闲,邀请两位去太极宫一起享用家宴、唠唠家常。”

“谢太后隆恩!”

“何大人不必这样,速速请起。”

何劳禄与少容一起起身,彩云和彩虹将手中的衣服端上,两人稳稳接下。

“何郡守,天家恩荣系于一身,这可是天大的荣宠啊。”

“多谢太后恩典,多谢万岁隆恩。”

“旁的话我也不会说,只是太后总抱怨你呢,说赐给你们的府邸怎么也不去住。”

“公公勿怪,家中实在无人有这身份去开那府邸,只等不孝子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何郡守可真是个实诚的人,难怪太后总是夸你务实肯干呢。”

宫女们按照先后顺序将赏赐放下,团圆道别之后一步步退出府去。从此刻起何家就是名副其实的皇亲国戚了,琴扬还没有下嫁就已经有了如此排场,何劳禄掂着手中的衣服,心中也落下了沉甸甸的不安,太后这顿家宴可着实不好吃。

“想当年我从庐江一路考进京城,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呀。”

“老爷别光顾着感慨了,先赶快让人把东西收拾进去。”

何劳禄与少容上手收拾着赏赐,就在驿馆之中何驰面前的棋局也即将接近尾声。平心而论何驰的棋艺很差,再加上那一步悔棋直接断送了所有优势。房石立刻扭转了颓势,并迅速切入破绽转守为攻。

“看来,真不能乱说话。”

何驰在心里嘟囔着,自己说的话总是最先应验到自己身上,看来在房石身上赢两局已经是极限了,不光借兵借不到,今天悔棋还悔出了一场惨败。眼看着自己的地盘越缩越小,何驰只能耐着性子把棋走完。

“就是这里了!”

房石一个切入,直接杀死悬念,这下连点目的程序都省了。被这样挖去一角,何驰已经必败无疑!

“妙啊,这一下又多出来两目。房兄棋艺精湛,今天是我输了。”

“何荆州可折煞老夫了,莫说什么输赢。从老夫悔棋开始,老夫就已经输了。还有这炉子着实暖热,要不是它热着腿脚,恐怕老夫早就被冻僵了,断然撑不到这局棋走完。”

何驰笑着点头将剩下的棋子好好收入棋盒之中,他抬头看了看越来越低的太阳,这最后一天算是熬过去了。

“明天房兄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无非就是在驿馆里静候听宣。”

“好吧,那我也只能说一声保重了。来人,把房石公的佩剑取来。”

“不不不,老夫的佩剑就赠与侯爷了。老夫家中实无可传家之人,继续让它呆在老夫身边甚是可惜。老夫这里还有一物,想请侯爷笑纳。”

房石也是做足了准备,只见他使了一个眼色,一个侍女就将装着五十万贯银票的托盘端到了何驰身边。何驰瞟了一眼那些崭新的银票,这些银票上字迹无比新鲜,多半都是从京城的票号里新兑换出来的,老不死的可真是舍得啊。

“房兄什么意思?”

“请侯爷大人大量……”

何驰一抬手打断了房石的套话,无论房石以何种理由把这些钱递过来,都不合何驰的心意!

“老不死的!”

何驰一句话让守在一旁的金晏和韩义动作起来,两人一人一边守着,生怕何驰与房石爆发冲突。房石更是一阵哆嗦,整个人被何驰散出的气势稳稳压在椅子上。

“你把我何驰当什么人了,拿我当看门狗是吧,临走了还要用黄白之物来试探我!我何驰不会要你一分钱,除了你们主动献出来的十万亩,也不会多要你们一块地。我不是某人豢养的鹰犬,在这里守着是为了万千黎庶。本以为你算个英雄,到头来眼睛果然还是贴着地的!你们反反复复试探,我何驰忍了,拿我当和事佬我何驰也可以忍。”

“……”

何驰怒目圆瞪起身说道。

“我知道说出来你们也不会信,我何驰求的是尊重。无论你们是何等大奸大恶之徒,现在终究是坐下来了。既然已经坐下来谈,我也可以一笑泯恩仇,只求你们给一个尊重。可是从始至终,你们给过吗?!”

何驰拍桌而起,直接一掌将棋盘扫在地上,棋子哗啦啦的滚了一地,何驰就踩着黑白棋子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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