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中人人都有事做,何驰也不例外。不然你以为他研究西式点心干什么,黄油和奶油作为热量炸弹不仅可以快速填饱肚子,还能通过其自身的美味给人带来愉悦感。一个香甜的吐司面包和一盘味如嚼蜡的土豆泥,两者虽然都可以用来补充热量,但是在可以选择的前提条件下,选择吐司面包的人会是绝大多数。人类是一种嗜甜生物,很多人无法抗拒“甜”这种令人身心愉悦的感官刺激。
早在何驰南下迎娶李婉儿之前,他就意识到了天子不可能放过这次西顾的机会。只是在他的设想中,应该是花更长的时间以蛙跳的形式建立烽燧网络,渐渐将影响力扩展到瓦罕走廊附近,然后于大月氏境内设立昭国自己的商业中转站,最后一鼓作气西进直到抵达大马士革。
丝绸之路,东西方之间以原始人力和畜力堆积起来的商务通道。针对你上路的目的,这条路还有很多种走法。
比较安逸的是沿着里海走北方的绿色走廊,这条路线虽然行程很长,但是可以直达天山北麓,天山是自西北而来的水汽云团所能到达的最后一站。如果你的旅程不带着任何目的性和政治性,并且与匈奴各部能达成百分之百的互信,便可有惊无险的绕行天山,最终抵达吐鲁番。
这条路线经过的国家较少,并且一路上不愁水源,天山西北是著名的七河地区,水草丰美自不用多说。但难度也是显而易见的,人迹罕至也就意味着你要携带大量的食物,而且七河地区混居着很多游牧部落,他们的定居性很差随时可能举家搬迁,你很可能连续走一个月都看不到一顶帐篷。
而对于昭国来说这条路多半是走不通的,你可以试想一下携带着珍贵火器的使团深入天山北麓的场景。使团全程都要把自己的后背让在匈奴人面前,只能说任何一个带脑子的人都不会走这条路。
有天山北麓水草丰美的七河地区,自然也有让人挠头的险山恶水,从莎车国往西就到了夹在帕米尔高原和兴都库什山脉之间的瓦罕走廊。那里是全长四百多公里的狭长地带,是由天然河流冲击形成的东西通道,当然这种地形也最适合用来设伏。
综合对比下来走瓦罕走廊所要承担的风险较小,大月氏和莎车都可以派兵护卫。
而且针对丝绸之路的承载力,天子甚至还提前做过预演!
这倒不是在吹捧大黄皮子,你只需想想那队萨迦王国的雇佣兵来自何方。天子用引狼入室的方法证明了,丝绸之路上的邦国有足够的补给能力用来供给五千甚至更多的军队跨越黄沙大漠。这是一个藏在表象之下的隐性情报,正是借着前车之鉴,天子才敢做出派遣使团的决定。
只是大黄皮子显然忘了一点!
“从西方往昭国走,是越走越富。从楼兰出发往西方走,是越走越穷。丝绸之路中段两头的补给能力是不一样的,大月氏的确能提供补给,但也只限制在重要城镇。一路上大部分时间内,使团都要自行解决吃喝问题。”
何驰说着打开了小型烤箱的罩门,放置在二层的面饼表面已经起了焦黄,何驰用烘焙铲给它翻了一个面,只等再闷上一伙儿它就可以吃了。
铸铁烤箱的设计图并不复杂,神机营的工匠们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将它浇筑成型。它的外形乍看之下像极了一个双层的床头柜,它的肚子里分了两层,中间隔着一层铁板,下层后方有开口用来添入木炭,上层是半隔离设计专门用以烘焙或者炙烤食物。另有配套的脚踩风箱和对应的进气口和换气口,使用者只要学会了控制烤箱内的温度,他甚至可以利用炭火闷烧,从而烘干水果中的水份制作出便于携带的果干。
刘国勋在一边等待着何驰的指示,在他手边放置着一个开盖的琉璃瓶沙漏,这已经是何驰能想到的最粗糙的计时仪器了。他们已经占据了侯府内的厨房,并且潜心研究适合使团的定食餐点。制式化可不只针对兵器,要让一支军队跨越五千公里,可不是凭着一身蛮勇就能做到的。总计八到十一个月的旅程,食物和水源必定是使团一路上要面对的主要问题!
“吃是可以吃了,就是面饼还有点软。心里还没烘烤完全,再加小半勺沙吧。”
何驰给出意见,刘国勋拿起牛角小勺添了小半勺沙子进去,这样一来一份奶油面饼的食谱就完成了。这种行军餐当然不可能像何驰做吐司面包一样下足了佐料,它所谓的奶油只能在牙齿咬到面饼的时候才能尝到那淡淡的奶香味,整体来说就是一张咸面饼中带着一丝甜奶油,制作程序不比传统法棍复杂多少。这种简单的食物对于在沙漠戈壁之中摸爬滚打的旅人来说,已经称得上一道美食了。
“考虑到补给不稳定的情况,建议他们开灶一次就要做足三天的份量。到了补给充足的地方也要视情况增减,这种加了奶油的面饼只能在干燥环境下长时间保存,要是遇到潮湿环境很可能一两天之内就会变质,如果谁发现了面饼上有霉点,或者面饼微微发酸了就不可再食用。”
“何工,那芝士也是酸的。”
何驰手边也没有现代芝士的加工材料,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把醋搬了出来,尽管加工出来的芝士在味道上走了偏门,但是奈何这等旁门左道竟然成就了一种别样的风味,尤其是用这种醋溜芝士做出来的盐焗鸡,酸咸可口真叫一绝!
“芝士的酸是我人为弄出来的,奶油变质的发酸是乳制品的腐化变质,这种腐化是不可控的。吃了之后可能没事,也可能会食物中毒拉肚子。在沙漠里行军本来就缺水,再加上拉肚子,谁还能走得动路。”
天子一句“东西互访”要累死多少人,阿富汗和哈萨克斯坦都是出了名的穷苦之地,丝绸之路到了这一段,它的补给能力将会直线下降。而一旦瓦罕走廊受阻,使团就不得不冒险翻越葱岭,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帕米尔高原。
这不是爬几座山的事,使团经过的塔里木盆地的海拔在800-1300米之间,而帕米尔高原的平均海拔是4500米!真要去翻山越岭,使团首先面临的就是高原反应,那是真的会死人的。而且使团派出的都是精兵,任何一个人的伤亡都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你或许会说可以学身毒人那样聚集奴隶,以人骨填路踏过葱岭。但现实会告诉你,前提条件就不满足。
身毒也就是后来的印度,他们翻越吐蕃群山相当于在新手村门口打BOSS。其所在的印度平原就是他们北上的起点,那些奴隶也是从平原地区开始向吐蕃山区输送的,一路上奴隶都被当做消耗品持续消耗,直到大部队抵达若羌时派出的奴隶也差不多消耗完了。而昭国出门的第一道关卡就是黄沙戈壁,你要以人骨填路,首先要克服的问题就是,你怎么把奴隶运到葱岭?
“已经给他们准备了氧气蜡烛,但还是希望他们不会用到吧。”
用来缓解高原反应的氧气蜡烛,统一的制式化餐具,还有“廉价”的热量炸弹。何驰竭尽所能替使团西访铺平道路,但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哪里有一个一定的定数呢。
“何工,抽油烟机安装好了!”
“先转几圈试试!”
脚踏动力、无缝轴承、皮绳传动加上两个竹子制作的离心风筒,一个专门为大型厨房设计的抽油烟机出现在了侯府厨房屋后。抽绳甩干机组件果然是工业科技树的启蒙玩具,这就是所谓的万变不离其宗嘛。
油烟机一启动,厨房里瞬间敞亮了不少,何驰看着从小火闷烧的锅里飘出的蒸汽被抽风机吸走,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咕咕咕……”
刘国勋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酸溜溜的芝士和焗这种用蒸汽闷烧的做法格外契合,而且它的香味张扬霸道,只要锅里冒出一星味道就足矣把别人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
“好香啊!”
“怪了,这里怎么会有香味?”
一辆马车绕着侯府的高墙往正门驶来,正当琴扬疑惑的时候,一只小手便掀开了车帘。
“姑姑,那大门口有好多人。”
“嘘!”
琴扬趁着今天所有人的精力都不在她身上,于是决定偷溜出宫。本来只一个人出宫,若是在侯府里撞见何驰也没什么稀奇。但是偏有一个临时加入的共犯,长公主陆茗澈昨天就发现了琴扬的小动作,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贯喜欢清静的她居然直接当场耍无赖赖上了琴扬。
“你去问问,那些人是什么来头?直接报我的名号就行,不需隐瞒。”
琴扬看着门口的人既不像何驰的家丁,也不像一般的士兵。他们围着几辆板车打转,正在往府里搬运着东西。
“公主,聚在门口的都是一些工匠。他们说侯爷正在府内,那边板车上运载的筒子和罐子都是侯爷用来做雪糕的器具。”
“雪糕?!哪里有雪糕?”
陆茗澈惊叫着就要往车下跑,琴扬一把将她抱住才避免了一场骚乱。
“我们不能在这里下车,派人去里面开了后门,我们从后门进去,”
陆茗澈第一次出宫,今天外面细雪纷飞,她早就耐不住性子要下车踩雪玩。一直在车上忍到车子进了侯府,她便迫不及待的从车上跳了下来,一下就踩到了洁白的雪地上。
“雪有什么好玩的,没见过下雪吗?”
琴扬一脸埋怨的看着在雪地里肆意撒欢的陆茗澈,陆茗澈正是要玩的时候,她哪有空理会琴扬的训斥。琴扬实在无法,只能安排带来的人手把好各处,自己径直去找那“不务正业”的何驰。
“家丁都没安排过来打扫,你就先搬家搬过来了,有你这样当侯爷的嘛。”
琴扬一边抱怨,一边向前院走去,但是走着走着她的脚步就顿住了,一股奇异的香味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