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头饭？”
“你爱吃不吃！”
“吃！我吃！”
现在明显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但何驰肚子里正打着饥荒，他可不想错过这来之不易的“嗟来之食”。早上早起加中午没吃东西，此刻的他已是浑身没了热气。当他正要迈开腿脚在天子身边坐下来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礼仪来。
“微臣谢陛下赐宴。”
“何驰你别当朕是三岁孩子，尽玩这种表面的恭敬。”
“不敢，其实微臣对陛下一直很恭敬，从无僭越之念。”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朕还不如三岁小孩！”
“不敢！”
天子一掌拍在桌上，十几只碗筷齐齐一跳，何驰把脑袋压得低低的。只等又一声“起来吃饭”，他才缓缓起身。
面前这一餐，距离何驰监考时天子单拎他在竹屋里吃的那一餐已经过去了足足三年时光，回想起来好多事情犹在昨日一般。天子也不心急，他盯着何驰就着红烧牛肉吃完一碗米饭之后才开口道。
“朕想问问你，你在闻政殿里一伙儿说什么八卦，一伙儿说什么井田。这般自言自语，究竟是在想些什么？让你批几本奏折还要扯到什么黄老、周礼吗？”
何驰用李福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咽下一嘴的东西反问道。
“微臣敢问陛下，如果陛下见到三横会想到什么？”
天子在空中划拉了一下，得出两个差不多的答案。
“三横，不是‘三’就是‘乾’。”
“那么如果陛下要下达圣旨，伏羲六十四卦之中卦象任选，您会用什么样的卦型作为开头？”
“自然是第一卦，六横，主客卦都是乾卦。”
“这倒是符合天子气派。
“何驰你别打岔，你还没和朕说清楚呢。突然钻营起这种黄老之术，究竟是何缘故！？”
果然古代的中国人均编程人，如此看来随便拉个算命的稍加训练之后就可以拉去当发报员使唤！这入职门槛可真够低的，弄不好电报局大有可为呀！接下来就是怎么忽悠的问题，直接电磁学糊脸是断然不行的，必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何驰！”
“微臣……
何驰打了个咯噔，但是他很快组织起了语言，笑着对天子说道。
“其实微臣最近发现了一个问题，陛下还记得留声机吗？”
“朕正想让你改进一下留声机呢！你又冒出了什么古怪的点子？”
“陛下圣明，问题还真就在不起眼的‘点’上面！”
三岁小孩真好骗，自己家里一堆三岁孩子呢。何驰管人的功力欠缺，但是哄小孩子的能力可是不弱，准保一哄一个准。
“陛下可曾仔细观察过录音盘上面的凹凸，我们的声音可以用那些细密的小点记录下来。那么如果我们把一句话拆成几段，不就是点点横横构成的点横阵吗？八卦不就是点横阵吗？那我们的声音不就变成了卦象吗？”
天子头皮一麻，那驴皮胶盘他没细看。如果真的是这样，岂不意味着每一句话都可以有对应的卦象作为参考。
“微臣最近摆弄磁铁，居然发现这电其实是可以直接传递声音的！而且可以隔空传播很远很远，只要新作一种机器，它就可以负责把我们所要表达的文字以点横的姿态传输出去。另一边只要有对应的接收机就能收集到这些密符，之后只需要按照卦象把它们还原，就能得到一段完整的文字。”
“莫非就是你安置在神机营里的咬纸机器？”
“那种机器不太可靠，微臣也只是稍作实验。后续还要进行诸多改进，直到它可以隔空听音。最后规定‘滴’一下短音就是对应卦象上两个短点，一个长‘滴’就是一横，如此往复组合起来，不就是一个卦象吗？”
“然后呢？”
“然后嘛，譬如一地有紧急军情，他就可以按照六十四卦的卦象发出长长短短的声音，瞬间就可以让千里之外的人听到。远处的人将卦象还原在纸上，再根据卦象排列把军情还原出来，这不就是瞬息之间传音千里之外。”
天子浑身一颤，他猛的起身带倒了手边的碗碟，只听一阵“叮铃咣榔”里外的太监和厨子迅速跪了一溜。
“能传多远？”
“这……”
“朕问你能传多远！”
大黄皮子俨然已经心动，不说什么覆盖千里之类的“梦话”，就是来一条虎牢关直通专线就足够他乐呵上半天了。而且现在全世界天际之上的电讯号极少，电离层更是一块未经开发的处女地，两台十几瓦功率的小型无线电电台就能轻松跨越一千公里进行无线电互联。尽管初级的电台不具备抗干扰功能，但是除非遇到太阳风和太阳耀斑等极端情况，平时的正常联络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连通瀍河与梁山应该不成问题，洛阳到长安、洛阳到襄阳也是瞬息而至。遇到山脉阻隔的地方可能会受些影响，不过山势既是阻碍也是便利，我们正可借着山势布设中继站，就像驿站传信一般通过接力传输。”
大黄皮子左右踱步，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还是勉强压制住了心中的躁动。
“那你说的井田制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之后井格状管理的布局，因为和井田制很像，所以微臣就取名为井田制。陛下有没有想过，人只有两只耳朵和一双眼睛，而闻政殿中很多奏折都不是什么要紧事情。如果将来一旦在全国铺开，您又将如何去管理运行？”
“卖什么关子，说呀！”
大黄皮子急不可耐，何驰知道不把话说完这第二碗饭是吃不到嘴了。
“微臣想着，干脆把天下按照井字划成九份。然后每一快地方设立辖区，军情、灾情直接通过此法呈递天听，至于其他奏折可以走驿站或者用空余时间缓奏。”
何驰听着大黄皮子的气息缓和下来，孰料下一息就有一个死亡问题抛了出来。
“你说的天下，究竟有多大。”
“陛下若想可自取之，微臣不敢欺瞒，若是使用妥当隔江跨洋也只在瞬息之间。”
何驰随口就画出了一张天大的大饼！
昭国虽然已经占据了日本的九州地区，但是掌控力十分微弱，先不说当地的倭人有多麻烦，就这每次往来通讯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之前天子还想用浮舟空运情报，但是海风一起浮舟就直打旋旋。如果真有一种东西可以瞬息之间将情报传递出去，那么日本列岛彻底中国化将指日可待。
“你要多少钱！多少时间准备！多久可以让朕见到成效？！”
“一应东西营中都有，但是组合起来尚需时日。至于熟悉卦象的人，臣宅子的后街上就住着一个。万岁要看的话……”
“朕已经奉太后懿旨赐婚，琴扬十二月十三下嫁。你不会让朕失望吧！”
这种威胁手段可真是幼稚，天子总不会因为何驰搓不出电报机，就直接把自己宣布的圣旨给吃回去吧。
如果只是把打孔机改一改，单做一个发送装置和接收装置并没有多么困难。就算搓不出喇叭和耳机，何驰还有其他替代方案，比如说用手摇发电机、电磁线圈、真空管、按钮开关和电铃就能组合成简陋的电铃装置用来接收电讯号。
不过现阶段真空管和磁控管是两个需要攻克的技术难点，现有的真空管存在质量问题，而磁控管更是连雏形都没有，短期之内隔空传音这项技术难以攻克。
何驰并不认同这种赶鸭子上架的操作，这项科技就和火炮一样，在诞生初期都随时可能面临生死一念的危险局面，一个不甚就可能夭折在摇篮里。处理不好让天子否了这门学问，那就有可能直接断送掉电磁学这一整个学科，隐约之间一顶“千古罪人”的大帽子已经出现在了何驰的脑门上。
要让甲方点头绝非易事，何驰并不惊慌，他自有一套更为稳妥的方案备选。
无线通讯短期内实现不了，但是咱们还可以玩有线的。这是最简单也是最笨的办法，何驰只需要在另一头操纵开关就可以控制另一头的电铃装置。
“隔空传信尚需时日，不过微臣可以先演示一下有线传音。通过加长铜线的方法，在百步之外就可控制铃声。根据铃声长短，再对照六十四卦图就可传送消息。”
无线电可以发送电报，有线电报也是电报。何驰认为有线和无线分门但不分家，完全可以把它们凑在一起过日子。先让无线电借着有线电站稳脚跟，争取到研究经费和时间，再去慢慢摸索如何制作真空管、磁控管、电磁喇叭和电子雷达。
“朕命你三天之内做出来。”
“那么青花瓷的事，陛下您看……”
所谓一物降一物，也可以是一物换一物，谈买卖自然要讲究一个公平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