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2/19 0:05:27 字数:3700

今天京城里丝绸大卖,后面的账房自然忙得热火朝天。收进来的款项中有多少是定钱,有多少是全款,有多少该送进宫中,又有多少即将发往襄阳,都要用算盘一点点的去算、人力一点点的去盘。纵使天子再缺钱,也不可能真的下绝户网,该回流到襄阳的钱是绝对不能少的。

但你也不用把他想的多么好心,这场丝织品展销会最多算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基础四六开打底,再加上出京城的那道商税,襄阳送来的丝绸撇去运输成本只有约两成薄利。在这之外,货物的良品率还要自己负责,为了打牢品牌的根基稍有不足的次品也必须淘汰,最终核算下来大概率只能保个本钱。

林总管带着一众人对着算盘“噼里啪啦”,算好的账目再递到胡亮和刘协面前进行复算,这一屋子人忙得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

从洛阳起航的飞书在天上飘了一上午,午后时分它终于飘过汉水抵达目的地,最后缓缓的降落到了襄阳城南的砚山上。

从乌林卫城撤下的神机营士兵们在山腰处新修了一座城塞,从外面看上去它像一座粮仓,其实里面另有玄机。

随着江夏和南阳的道路越修越好,襄阳的区位优势已经渐渐追上了古鸿沟。古鸿沟作为开辟南北漕运最早的一条人工运河,其真实状况已经十分堪忧,尤其到了枯水季更是全程断流。加之淮河地区还没有整体性的运河开凿计划,古鸿沟的翻修工作就渐渐搁置了下来,除了特定的运盐去敖仓的盐船会走这条古运河,其他的船只基本都会选择更为稳妥的泗水河。

徐州之地成也运河、败也运河,现在鸿沟不畅襄阳崛起已成必然,以后开了大运河这个区位优势就必然会倒挂回去。

现在谈这些事情为时尚早,如今襄阳握住了汉水之利,又加上天子赐下的铸币权,它俨然成了一颗闪耀的新星。哪怕张唯栋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知道核算运输成本,来襄阳兑新钱总好过去京城找户部兑换。

“三十万贯,新钱。盖章吧!”

苏黎黎将一份盖着汉襄女使印和郡守印的兑单送到了张唯栋面前,跟着就有人把钱箱抬了进来。

张唯栋不忙着签字盖章,慢悠悠的从袖中摸出一打封条,对跟在身后的两名青年将官说道。

“你们都去验一验,必须验仔细了,验过之后封箱贴条。”

“得令!”

两名将官接过封条,转身回去挨个打开钱箱查验。门外两百个一色打扮的亲兵都是张唯栋专门挑选的好手,大船加精锐哪怕是真的庐江水匪来了也劫不动。

“验什么验,我还能短这钱。”

“了了!这是规矩!”

父女两人好大的不对付,苏黎黎嫌弃自己的父亲优柔寡断,既然要来兑钱,好歹也把豫章铜山停工的事解决了!

现在人人都知道襄阳铸新钱,长江上已经冒出了好多走私铜饼的团伙。何驰手中没有兵权,荆州各郡查拿走私的力度有限。但是一个手中握着太湖水师的扬州刺史不仅和太湖盐匪打得五五开,更是连长江上的走私都管不住。

“手里握着水师,怎么就能让走私犯穿来捣去。”

“哼!毛丫头说得倒是轻巧,水师岂是说动就能动的。”

张唯栋看着女儿气鼓鼓的样子,凑近了对她说道。

“不要闹小孩脾气,贩运铜饼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凡事谋定而动切不可听风就是雨,就知道冲你爹发脾气,就不愿意动脑子想想。豫章矿上都没有产出,别人手里还能有堆成山的铜饼不成?顶多是些细碎的铜渣和散碎的铜料,那种细小的东西混在船上根本没法查,官船只要一露头他们就顺手甩江里去了。只能是堵住两头,不让他们有机会销赃,才是正解。”

“……”

“半个月后还有一批百万贯钱要兑,下次爹就不亲自来了。这两个将官你认熟了,以后照着程序和他们对接。一定要盯着他们贴了封条写上名字,不然回去之后我可不打回执。”

“别来了,我这里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张唯栋“啧”了一声,说道。

“爹回去之后会想办法的,你总要给点时间吧。”

“又是这套说辞。”

苏黎黎倔着想要离开,她刚走到门口巧思宁恰巧进来,这个女中豪杰月子刚坐完就歇不住了。如今各处都缺人手,外头的任务曹纤也只能交给她来办。

“巧思宁见过张刺史,乡君让我来请张刺史带着众兄弟挪步庄上用一顿便饭。家里已然忙不过来了,有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张唯栋被女儿盯着,冷脸化了两寸,轻声说道。

“有劳你们费心了,本官赶这趟就是为了快。扬州还有好多事等着,不敢逗留。”

巧思宁知道张唯栋的脾气,故而也不强留,只赶快把该说的事情全部说出来。

“乡君知道张刺史公务繁忙,不过有一事还请张刺史帮衬。”

“官场上不论私交,乡君这么做怕是不妥吧。”

苏黎黎跨步上去与巧思宁并肩,冷声问道。

“帮不帮?”

“那也要看什么事。”

眼看父女两人又盯住了,巧思宁先劝定苏黎黎,然后才从袖中取出一段绸子递向张唯栋。

“乡君想请张大人在扬州调一批丝绸,品相都要这样的,只能好不能差。张大人能调多少调多少,亦或帮个忙放出些消息。我们这里已经备好了钱款,可以在江夏交接。”

“恕张某帮不上这个忙,这趟我亲自来襄阳本就犯了大忌。若是回去之后公然放出话去,只怕……”

“你!!!”

苏黎黎忍不住了,还好巧思宁手脚快利挡了下来。张唯栋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自己这女儿对官场上的事真是一窍不通。

“是我们让张大人难做了。”

“既然知道,就别给本官添乱。”

巧思宁点头拉着苏黎黎的手出来,苏黎黎哪怕看不到人了,依旧回头瞪着。

“张姑娘别瞪了,张大人是一番好意。”

“什么好意,我怎么没看出来。”

巧思宁一边拉着苏黎黎走远,一边对她说。

“哪有一州刺史能把话说在明面上的,那块绸子他不是收下了吗?”

苏黎黎恍然大悟,但下一息她又垂下了脑袋。

“可他也没说帮啊,若是回去之后半个字都不漏,我们不是白白期待一场。”

“天下哪件事有个一定的定数,尽了人事便好。”

巧思宁话音刚落,远远的就听到士兵们脚步齐踏的声音,钱箱上已经贴上了封条,在两百名亲兵的护送下,这笔新兑的新钱一刻不停的直送码头。张唯栋跟在最后,父女二人远远望了一眼,又迅速撇开了视线。

“要不我去准备些点心,让张刺史带着路上吃。”

“别了,让他们早早回去吧。我爹是个急性子,他的脚一刻都停不得。”

巧思宁守着苏黎黎,两人目送着张唯栋离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道路尽头。

襄阳城里走了一拨人,但是很快就有另一拨人填充进来。襄阳城太小了,或者说曹家布庄太小了。无论曹纤立不立女使府,家中总要有个往来接待的地方,哪怕只是充个门面,多一个让来客递帖喝茶的地方也好。无奈之下只能用流水席招待着,不管预算超不超支,总之先把这满月的热闹应付过去。

“老伯,那曹乡君摆流水席,她就不怕被人来蹭吃蹭喝?”

云爻喝了两碗茶,一嘴的酒气淡了好多。季伯走上来收了第二个茶碗,笑着对他说。

“人的脚力能走多远啊?就算是乘船、骑驴、骑马,这大冬天的你就为了一顿饭赶上百里远?不说旁的,就问你吃了一顿之后晚上住哪?”

云爻想起了自己赶到樊城后那一天晚上挨冻的经历,便点头道。

“也是这个道理。”

眼看已经过了午时,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稀松起来。云爻的视线落回茶摊上,只见这个老伯一个人忙前忙后,刚才客人多的时候也不见有人帮他。

“老伯,我看你这摊子上怎么也没个帮手?”

“老头我这一脉算绝户了,还能有什么帮手。倒是有个似亲闺女的嫁了出去,不久前给我添了一个小孙女呢。”

“那你一个人在襄阳,不是孤单的慌?”

季伯笑脸不停,他一边洗着茶碗,一边对云爻说。

“孤单又如何,孤孤单单的不好吗?”

“当然不好!”

云爻起了心思,他两步走了过去,凑到正在洗茶碗的季伯面前说。

“孤孤单单的死了也没人问,老伯你说是不是。”

季伯顺着云爻的话点了点头,笑道。

“你是不是要说让你儿子认我当个干爹,将来给我养老送终啊?”

云爻两眼一瞪,自己的心思就这么容易让人看穿吗?他慌着神往后缩了半步,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老伯。

“老伯你怎么知道的?莫非你还能算我的心思?”

“我想你就是樊城外货栈里的云把头,对不对。”

“你又是这么知道的?”

正在喝茶的一人听到了,冷笑一声朝着云爻说。

“你就是那个在市集上喝酒喝醉了口无遮拦的人吧!”

听这一句话云爻的脸瞬间便红了起来,他放眼看去好多双目光盯在自己身上,瞬间浑身如遭针扎一般。

季伯看他尴尬,用围裙擦了擦手连忙安抚道。

“莫要拿人家取笑,人喝醉了都是一个混样。乡君都不在意的事,让旁的知道了还怪我们排挤外人呢。”

云爻浑身起了不自在,他只感觉自己落到了陷阱里面,仿佛下一秒就要眼前一黑一命呜呼了。

“云把头。”

“老伯,刚才我多有得罪,您大人大量。”

“什么得罪不得罪,我不是什么大人,就是个卖茶的老人家。实话告诉你,你也不是第一个来图我的。人家听到我这里绝了户,都上赶着来认这干爹。我知道能来认我的人家,就是图这里有饭吃还能读书识字,这一来二去见的人多了,自然就知道你开口要说什么。况且我是摆茶摊的,南来北往的人那么多,总有一两句话会传到我的耳朵里。”

云爻心情缓了下来,他似乎看到救星一般,双手一拱求道。

“既然老伯消息灵通,求你给指教指教。我现在去向曹乡君请罪,她能不能饶我。我山里出来的抗揍,三十杖以下我都受得起。只要不耽误了我们东家的买卖,我就代一众兄弟谢谢乡君的大恩大德了。”

“你是要找条门路?”

“对对!就是找条门路,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季伯笑着点了点头,他远远的朝着曹家布庄的门口看了一眼,伸手指了指道。

“看到那边的大门没有,你直接从正门进去,那就是门路。”

“不知道走那道门要多少钱?不瞒您说,我身上只够过江坐船的船钱。”

茶摊上好几个憋不住笑了出来,云爻一脸的疑惑,季伯笑着摇着头说。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还是亲自去走走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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