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培!庞培!已经中午了!”
昨天的狂欢余韵未消,好多酒鬼都睡成了死猪。阿图卡亚心急如焚,看着怎么也叫不醒的庞培等人,他怒从心头起直接将一桶井水提进了屋内。冰凉的井水一碗又一碗的泼在庞培和他手下的脸上,一阵钻心刺骨的冰凉感瞬间让他们转醒过来!
“是有人来邀请我了吗?”
因为宿醉的关系,庞培的脑子里还是懵的。阿图卡亚看着站起来都费劲的七个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快醒醒吧,酒鬼们。现在已经中午了。”
“我不吃午饭了,让我结结实实的睡上一天吧。”
庞培说着就要再次躺下去,阿图卡亚毫不留情,又一碗井水直接泼在了他的身上。
“你就不能让老朋友睡个好觉吗?”
“我要上街!我需要护卫。”
“呵呵呵,阿图卡亚在白天需要护卫!”
庞培的话激起了六名手下的哄笑声。
“莫非城里出现了叛乱?或者洛阳城里出现了打劫的强盗吗?说真的我很希望看看洛阳城里的强盗是什么样子的!”
“快起来吧,我们去取披风。”
庞培听到“披风”之后眼睛一瞪,六名手下也是浑身一抖,他们就好像被按下了启动开关的机器人一样,呆滞的抬起头齐齐看向阿图卡亚。
事实证明人是完全可以在清醒和昏沉之间来回切换的,譬如你想让一个精神小伙瞬间昏昏沉沉,只需要把一本数学教科书甩在他的面前。当庞培得知要去丝织品展销会取披风的时候,宿醉感瞬间便消失无踪。
七只软脚蟹费劲的整理着各自的衣服,他们的替换衣服极为有限,昨天穿着出席宴会的衣装已经沾满了酒气,翻箱倒柜之后庞培勉强凑出了七套半脏的麻布衣裤。
庞培心情急切,他还没出院子就追着阿图卡亚问道。
“阿图卡亚,我说为什么我们不留下它们呢?我和你就能翻译拉丁语,马库斯知道一些克里克岛上的方言,马略能听懂埃及语。”
“我们需要的是系统性的翻译对照表,不是听懂几句日常对话那么简单,我们要制作的是一本几万字的对照辞典。”
“系统性?”
“昨天金冕侯和我说的新词汇,就像一个王国有无数的管理部门一样,有专门负责打仗的军事词汇,有专门负责生产的农耕词汇,有表意的情感类词汇,甚至还有类似乐器发出声响的一类拟声词。”
“早知道你要制作什么词典,我就在楼兰买几个奴隶回来了!不过现在也不晚,我们可以想办法去西域城邦找找看,买一些识字的奴隶回来。”
阿图卡亚摇着头,醉生梦死的庞培并不知道,在他酣睡的时候阿图卡亚就已经找到了合作伙伴。云来院门前伯耶已经整装待发,他身边都是全副武装的护卫。当庞培的吵嚷声传来,伯耶提前露出了商业级的笑容并摘下了腰间的水囊。
阿图卡亚带着庞培等人踏出了云来院的大门,还没等庞培站稳脚跟,一个水囊便飞入他的怀中,伯耶笑着对庞培说道。
“喝点葡萄酒可以缓解宿醉。”
庞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两挂披风,他可不会被这些小恩小惠冲昏了头脑,看着门前严阵以待的莎车国勇士们,庞培和他的部下们也立刻挺胸直腰站成了一堵墙。阿图卡亚走到伯耶面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说。
“让我们先去取东西吧,稍后我们坐下来再谈。”
“悉听尊便,我已经为你们备好了马车。”
伯耶可是眼力卓绝的大商人,展销会上两件“挑剩下”的披风或许在关中王爷们眼中只是万匹丝绸中的一角,那是他们的起点太高了,终究是昭国的王爷们!不仅身份摆在明面上,更是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丝绸披风不过是他们生活中增添亮色的元素之一。
物以稀为贵,只要这两件披风抵达楼兰王城,它的价值就会变得难以计量。
当权者靠什么吸引被统治者的目光呢?
或者换个说法,什么东西最能直观的体现“君权神授”这个具体而又模糊的概念?一件服饰是划分人类阶级最简单、最暴力的手段,而这两件披风就是权力的具象化表达,它本身只是一件丝织品不具备任何实质性的力量,却又代表着某种至高无上的力量。它既可以代替上位者将权力的实体展露在下位者面前,同时也可以成为权力的扩音筒。
长青清晨就接到了何驰送来的口信,在阿图卡亚出现之后他就将木箱取出,庞培的两名手下抬着那方轻盈的箱子来到了一座酒楼中,端着美酒的美女们便立刻簇拥了上来。
开箱验货之后,伯耶克制住自己的兴奋邀请阿图卡亚入席,他不需要知道阿图卡亚为什么这么急着将这份馈赠出手,他只需要知道这笔买卖今天必须谈成。
“阿图卡亚先生,你所说的货物可不轻省。我们如果要带着一个活人穿越丝路,就要搭上五个劳力和两头驮运物资的骆驼。”
伯耶老奸巨猾,阿图卡亚第一次领教到这个伙计的奸商形态,压价和抬价一气呵成,着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你们押送庞培递到楼兰的时候并没有耗费多少功夫。”
“他们是坐着囚车来的,而你要的是能够读写文字,并且愿意为你工作的学者。我们押送庞培先生的时候他们手上还戴着镣铐,晚上他们也能自己生火守夜,这也是必须考虑的成本和安全问题。所以我们必须先收取一部分定金,但是我可以做出承诺,一年之内给你找来三名懂得读书写字的学者或者贵族女性。如果是贵族女性的话,我们还要给她配备女奴。”
庞培听得头皮发麻,伯耶的斤斤计较让他很是不爽。
“你这是在谈买卖还是在娶老婆?!”
伯耶保持着脸上的微笑,他的目光扫过庞培和阿图卡亚说道。
“其实,这正是我想说的。我可以给你们安排婚姻,你们身在异乡,就不希望有一个伴侣陪着吗?”
“别开玩笑了,我们只是想买几个识字的奴隶!”
“庞培老兄!一个贵族女子的陪嫁队伍里就有识字的人,我是个商人不是一个奴隶贩子,我可不想为了几个贵族俘虏丢掉好不容易耕耘出来的人脉关系,在两河沿岸我有很多朋友。而我能用这件披风说服某个安息王国的贵族嫁出自己的女儿,她会带来很多侍从,包括几名精通多门语言的学者。我只需要提供地图、向导和一部分护卫,送嫁队伍会把你们想要的东西送到你们面前。”
伯耶摊开双手,朝向阿图卡亚说道。
“据我所知,你们两位还没有成婚对吧。”
庞培脖子一缩矮了下去,他的确没有成婚,照理说投身军伍的战士不会被婚姻问题困住,但是这一点仅限于西罗马政通人和的时候。军团士兵可以有轮换有假期,士兵的财产和妻女也将受到法律保护。而现在的西罗马已经彻底变质腐败了,士兵阵亡之后便无人会罩护你的妻女,你的财产会成为秃鹫们争抢的对象,法律早就成为了一纸空文,以至于现在前线士兵的成婚率直线下降。
“这的确是一个值得考虑的办法。”
“对吧!我会为我的老朋友们尽心竭力的考虑!况且安息王国也在西去的必经之路上,如果你们能与他们的贵族达成联姻关系,那么将来……”
伯耶直接下手抓住痛点,阿图卡亚要往东方输送留学生,这西去东来的路上自然是多个朋友多一分方便。
阿图卡亚和伯耶都曾经路过安息王国的城市,但是两人都没有太多的时间驻留下来去了解那些居住在高墙里的贵族。这桩婚姻简直就是抽盲盒,现在两人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伯耶的人品。
“所以阿图卡亚是准备娶一个安息王国的贵族女子?”
要让双方达成互信,就必须有一个中间人。何驰突然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毫无疑问是阿图卡亚和庞培在昭国之内能信任的身份最高的人了。长青将这个消息带到了侯府之中,正好何驰从父母那边回来正是空闲的时候。
“伯耶真是会做生意,现娶一个老婆!真亏他想的出来!”
妙计啊!这种人就是放到现代都能吃的开,一个问题换了一种解题思路就能瞬间开阔起来,在别人看来是副产品的东西,在他眼中正好完美契合了客户需求!
阿图卡亚需要一个可以帮助编纂词典的助手,而在古代这种教育资源都高度集中在贵族手中。安息王国作为大月氏和东罗马之间的缓冲地带,在它境内商业活动异常频繁,贵族们需要管理各国商贾云集的市场,他们手中自然要有一批精通语言的学者。迎娶一个有身份的贵族女子,并将阿图卡亚所求的教育资源顺手带来,这毫无疑问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况且阿图卡亚的使命是打通丝绸之路将西罗马的留学生送抵长安,如果在丝绸之路中段他能拉拢到一位家底深厚的老丈人,那么后续的一切将会是水到渠成。
“娶什么娶?!”
琴扬听到了只言片语,她便醋意满满的走到前厅,她没好气的瞪着何驰。何驰本想遣退长青,却无奈被琴扬抢先了一嘴。
“哪里来的刁奴,大婚刚过就带了什么破事来!”
“娘子息怒。”
何驰轻声劝着,熟料琴扬只当耳旁风,拉起高声大喝道。
“来人啊,把他拖出去掌嘴!”
眼看着两名青衣侍卫就要进来拉人,何驰左手成掌重重的往桌上一拍,桌上的茶盏猛跳起来,茶水撒了一桌顺着桌沿滴落下来。青衣侍卫们不敢轻动,琴扬却是脾气不减瞪着何驰。
“发什么疯!这是宫里的奴才,不是府里的奴才!你打了之后他回宫怎么说?别人问他,他该怎么说?是说你琴扬公主的不是,还是传我这个金冕侯的不是?”
“……”
琴扬嘟着嘴,走到何驰身边欠身坐下。何驰搓了搓生疼的手掌,改换了口气说道。
“是那罗马的棕毛人要娶媳妇,你还不准别人沾咱们的喜气了?尤尚书马上也要娶媳妇,别人的家丁若是来报喜,你难道还要把别人打一顿?”
琴扬公主卸了怒意,何驰也就不再逼迫了,他起身走过长青身边,顺便点了门外的两名青衣侍卫说道。
“正好,你们两个跟我出去买菜。长青也跟我走吧!”
琴扬公主见何驰要走,急忙开口追道。
“买菜你不会吩咐人去买啊!”
“我怕你吃不惯,调剂一下你的口味。你安心在家里呆着吧,稍后爹娘会送油盐过来,好生接待不要再乱发脾气了。”
“我要吃冰糖蹄髈。”
何驰应了一声“知道了”,然后阔步带着两名青衣侍卫和长青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