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皮子扎实的表演了一把什么叫做贪得无厌，香辣口的蘸料吃光之后他还是不愿放下筷子，何驰只能用酱油拌着胡椒和辣椒调出临时蘸料双手送上。一顿风卷残云尽连羊肉屑都没放过，最后大黄皮子是吃饱回宫了，却留下了半饱的琴扬和饿着肚子的何驰。
“还有东西吃吗？”
刚送完天子，琴扬的肚子就瘪了下去，两块冻羊肉一共刨了二十五盘羊肉卷，琴扬尽是连一盘都没吃满。也不知道是天子真的从来没吃过好东西，还是企图把何驰的家底吃空。此时下人们都已经吃过了晚饭，何驰就算要开灶做饭也没有更多的食材可用了。
“应该还有半锅蹄髈肉汤，我给你做一晚肉汤盖饭吧。”
“太油了。”
这公主也是嘴叼的不行，昨天吃起蹄髈来叫一个肥瘦不挑，那时候她倒不嫌弃油不油的事了。就这半锅肉汤还是何驰特意留的，如果不留着一人一勺分下去，昨天晚上那砂锅估计都会被人舔个干干净净。
“我不捞油，只把下面沉底的肉汤给你舀起来，那汤下面还沉着不少碎肉和肉皮呢。”
琴扬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何驰刚要动手收拾残局，琴扬又追了一步问道。
“那辩论之事你有几成把握，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免得到时候下不来台。”
把握那是完全没有的，毕竟泱泱华夏万里国土，出几个奇才、天才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果给礼部足够的时间，他们就能搬出无数种应对预案，毕竟何驰是一人打一整个教育系统，在时间和资源的双重加持下，准备时间越是充分，何驰的胜率就越无限趋近于零。
“一成把握都没有。”
琴扬惊诧的看着何驰，怒道。
“那你怎么敢夸下海口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何驰毫不在意胜率，倒不如说何驰的目标就根本不在胜负上。
昭国现有的生产力还不足矣进行系统性的生产力变革，既然基础的行政框架不可能改变，那么就算何驰雄辩获胜，礼部的教育方针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完成转型。
这只是一次机会罢了，魏炅选择了梭哈，他并不知道这一举动着实帮了何驰一把，他让何驰有机会将自己的改良理念抛射出去！万箭齐发之下总有一两发箭矢会命中目标，何驰并不需要现在就开宗立派，他要做的只是完成一次教育启蒙，在腐枝败叶上生出的新芽就是未来的希望。
“装神弄鬼，故弄玄虚。我可不救你，到时候看你怎么收场！”
“娘子勿忧，夫君自有办法。”
琴扬一甩手径直朝着后面走去，只留下何驰一个人独自收拾碗筷。或许就是故弄玄虚吧，谁让何驰撞上了这个又菜又爱梭哈的礼部尚书！自己若不撸起袖子干上一票大的，都对不起这次迎面送上的天赐良机。
要让大家睁眼看世界哪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连自己精心制作的地球仪都被天子雪藏了。现在何驰只能从民族自信和启蒙教育下手，再借助东西文化交流这股东风渐渐的为后来人打开眼界。
洛阳的夜色渐深，而此时一轮崭新的太阳已经从大西洋的海平面上升起。
白色的沙滩上迎来了一队打扮怪异的不速之客，他们头插鸟羽赤脚骑着裸马，其中一人的马背上还捆着一个阿兹特克人。有一片土地在战火之中易主了，亚麻田迎来了新的主人，北方来客开始围绕着这些田渠搭建帐篷。
“找到了吗？”
虚弱的老人躺在帐篷中，在他的身边竖着一柄满布豁口的铁刀，铁器的主人已经在平原上战死，阿兹特克人的北上之路并不一帆风顺。亚麻布让他们拥有了御寒的能力，但是当他们翻越墨西哥山地来到平原上的时候，这些骑马飞奔的部落民终结了他们北伐的野心。
“信和智已经带人去找了，他们一定能找到的。”
“快点……再快一点……”
帐篷里的部落民的穿着和打扮有几分像印第安人，却又与美洲拓荒时期的印第安人有着巨大差异。他们行动起来秩序井然，最精壮的男子负责在营地外围警戒，青壮年负责砍伐树木搭建篱墙，女子带着孩子进入亚麻田中采收亚麻，营地内外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
老人的视线穿过帐篷的门帘落在营地外的亚麻田上，他知道这样的田渠和规划绝对不可能是阿兹特克人的手笔，它们和老人身边的铁刀都是标准的异乡来客。
“就是这里了，那些木板漂浮的地方就是。”
马背上的阿兹特克战俘喊了一声，眼前的沙滩上只有几片木板，不似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领头的骑士翻身下马朝着那些木板走去，当他来到被潮水淹没一半的礁石旁的时候，才看到那被刻在礁石上的“牛”字。
骑士快步回来对马背上的阿兹特克战俘询问道。
“码头呢？”
“在他离开之后码头就无人打理了，他们可能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他们是穴居人不住帐篷里。”
“他们的洞穴在哪里？”
“就在这附近，应该是被野草盖住了，或者被潮汐带来的沙子埋住了洞口。”
骑士并不急着前去寻找，他利落的将人手分作两组，四个同伴负责留下看护马匹和战俘，另外四人带上武器跟随探索，五人排开一列顺着沙滩寻找着洞穴入口。没有费多少周折，一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就出现在众人眼前，在洞口他们用娴熟的钻木之法引燃了火绒，随后两人便举着两个临时绑起的火把一前一后探入了洞穴之中。
洞穴之中的很多东西都已经破落了，但是毫无疑问曾经有人在此定居，离洞口不远就有两张用树叶和草藤铺起来的床榻，床边还有几根趁手的木棍和一些锋利的石制矛头。
略过门前的休息区，两人继续往里走就能看到人为留下的生活的痕迹，储物区利用了洞穴本身的结构，使用木板隔开就形成了储物隔间，一间一间按照储存物品分类井然有序。其中有用于储水的陶罐，有用于编织的粗麻纤维和碎皮边，最下层还有椰子壳、草木灰等等零碎。继续深入探索他们甚至还找到了一个工具箱，里面存放着一柄制作精良的石斧和一把黑曜石剥皮小刀。
火光继续前进，大概走到两人可以直起腰的地方，一人抬头看到了白色的星星，于是大声提醒着同伴。
“快看星星！”
一面光滑的石壁上出现了明显的刻画痕迹，两只火把渐渐举高，只见在那石壁上有人凿刻之后用白泥抹出了七颗白色的星星。
“北斗七星！”
“北极星在最高处！”
一个男子指向更高处，另一个人把脑袋越抬越高，最终两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石壁顶端的那一抹白泥上。白泥块好像海燕巢一般附着在石壁上面，其中好像还包裹着什么东西！发现了壁画秘密的两人异常兴奋，一人将手中火把递给了同伴，他来到洞口拿起一根制作石矛得木棍向那抹白泥捅去。
白色的泥块从石壁上被剥下，它重重的摔在地面上，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一个尘封的陶罐摔成了两半。
陶罐之中只有两件东西，一张画着图案的兽皮，一根细小的铁针。起初作画人用的颜料是红褐色，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上面的颜色已经变成了深褐色，但是这并不影响后来人读懂画中的内容，兽皮的一面画着关于铁针的秘密，而它的另一面则是一副非常粗糙的航海图。
“取一碗水来。”
老者勉强坐起身体，他用颤抖的手握住铁针，将它小心翼翼的按照图示穿过一片细窄的草叶。磁针借着草叶浮在水面之上，只等它缓缓停下便能指出南北。
阿兹特克没有掌握冶金术，这根铁针不可能是这群中美洲人的杰作。
老人捧着那碗水向着海岸枯坐，直到天幕之上繁星点点他才把众人召集到身边。
“这根针的一端会永远指向北极星。”
火光中老人向后辈们讲解着磁针的用法，它如同一颗种子渐渐扎入到了每一个族人的脑中。
言传身教是这些部落民学习知识的唯一手段，而今晚老人又要老生常谈了。在后辈们的注视下，老人用颤抖的双手翻过兽皮，他将航海图完全铺开之后手指落在了航海路线的起点上。
“这里就是家，是我们商人的故土。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实在太久远了，要从商王北伐开始说起……”
老人又一次说起了祖先们世代流传的故事，时间推移海岸上潮水褪去，礁石上的刻字已经完全露出了水面，“牛元”二字在月光之下向西而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