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武器科技就是丢石头，继续往前摸索无非就是丢更大的石头，丢更远的石头和丢更多、更硬的石头。
霰弹枪之所以叫霰弹枪，因为它打得是霰弹，其实它本质上是滑膛枪。在这个基础上你把科技树岔开两边，口径大一点就是掷弹筒，口径小一点就是滑膛步枪。当然你也可以强行把滑膛步枪的子弹塞到霰弹枪里击发，理论上它的上限只受限于后坐力和膛压，在解决这两个问题后，恭喜你距离搓出坦克用滑膛炮只有一步之遥了。
所以“滑膛”并不代表着绝对的落后，“线膛”也不代表着绝对的先进，武器这种东西之所以有那么多门类，完全是人类自己的需求使然。同理可得，分门别类的人才也是对应着不同需求的产物！
钱伯义安顿好一行人之后，回到曹家布庄复命，眼下万事俱备只等丝绸从水路运来。
“回禀乡君，已经全部安顿好了。”
曹纤看了看越走越低的日头，点头道。
“过了明天你就带着他们过汉水在樊城码头等货，一车一车都要细细验过才作数，单子也要及时派人送回来，负责运输的民工只要是摸不着底细的就切不可使用。杨铁牛这人实诚，让他混在民工里当个小头头也算是眼线，这一趟我们是不怕别人明着来抢，多是防备着老鼠使坏。”
钱伯义听着曹纤的话，连连点头称是。
交代完一圈事情后，曹纤也松了一口气，最后短叹一声说道。
“要不是乌林还有一堆事要准备，干脆就由我押着这批绸子进京算了。本是图那高恒背景正派算个正经人物，一路上可以少些周折，现在看来也并不合用。”
“乡君说的极是，那小子是科举之后直入翰林院的，就没有往下吃过历练的苦。况且他的家境殷实，从小就没沾过泥巴。我刚才和他细谈过，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之前若不是何大人放开了让他查，他怎么可能做出成绩回去上报天听。”
“总之全部交给你们了，过了轩辕关之后一旦发现异样，宁可就地扭头回来，也绝对不要出乱子。”
“请乡君放心！”
钱伯义办事曹纤还是放心的，交代完之后曹纤向后面喊了一声桑丹，桑丹便走了出来，将一本两掌大小的硬皮书递到了曹纤手中。
“这是最新刊印出来的《百字图解》，我本打算大规模刊印之后作为各地学堂的教材使用，但是仅仅刊印了十多本就超预算了。这种书着实有些尴尬，书香门第不屑买，平头百姓买不起。学堂又是纯贴钱，哪怕只是让学堂的老师们人手一册，也是一笔不菲的花销。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见，或者带去京城交给夫君，让他最后定个主意。”
钱伯义双手接过那本《百字图解》，一开封面就有一股浓郁的墨香传来，当头就是一个大红色的“永”字，永字八法根据图示逐步拆解。书中后面的内容就是将百来个常用字按照书写步骤增添笔画，一个字从一点一横开始直到最后写完收笔。
“太精致了！”
钱伯义一句话点出了毛病，这样的一册书实在刊印的太用心、太精致了，就是把它放进翰林院的书库之中也没有丝毫违和感。至于那些免费的识字学堂，能有几本手抄的教材便已经足够，毕竟那是脱盲用的初级学校。
“乡君恕我直言，这样的书就不是给认字阶段的人看的。这上面的一笔一画都合着书法的运笔力道，雕板工们必是花足了十二成心思。非要是那些专门用心在书法上的人才会用到这种书，它贵自有贵的道理，一户书香门第得到这样一本便足够留着传世了。又说那识字学堂，本就是为了让百姓识字所立，无心之人认字之后也就到头了，有心攀登之人才会在认字之后自己投入精力细耕慢读。”
“看来是我太冒失了，倒不如多印点识字表来的实在。”
“不可这么说，乡君和何荆州都心系百姓，这样的书能够出世已经是一桩不得了的成就。乡君如果信的过我钱伯义，就把这些书交给我带去京城，我保证绝对能赚。”
“那就让你带十一本过去，其中一本带给夫君，剩下的你想办法找找门路。活字和雕版都在这里好好存着，如有需要这里可以再刊。”
“多谢乡君信任。”
教育上的降本增效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曹纤做的也只是反复尝试摸索出一条新路子罢了。毕竟不可能人人都是何驰，他那带着疯狂知识的大脑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
“太后找我？”
何驰一路躲躲藏藏，却还是被团圆逮到了，等他来到太极宫的时候，御膳房里都已经飘出了糖醋排骨的香味。只需再等一时三刻，宫中就要用晚膳了。
“何驸马挺能躲啊！”
“太后，微臣身上可绑着大官司呢。新婚的这几天我心心念念那工地上的事，不去看上两眼睡觉都不安稳。”
太后冷笑一声，指了指何驰身边的座位，何驰笑着坐了下去。
“水司楼是大事，本宫自然不怪你。可是这边的事也不算小啊，你究竟是打算怎么处置的？”
“一年一百万匹而已，天子只要收足了两道税，就不会出岔子。”
“荆州年产丝绸多少匹，你心里有数目吗？”
“顶天六十万匹吧。”
“顶天六十万匹，你却敢说一百万匹。”
太后盯了何驰一眼，何驰却是满脸堆笑，从他的身上太后丝毫感觉不到紧张感。
“既然这件事惊动了太后，那孩儿干脆就借太后的光，求太后帮忙撺一个局。把叔伯们聚拢起来，让他们和我面对面商量。”
“何驸马要干什么事还需要和本宫商量吗？本宫心里可没底，倒不如依本宫的意思各家过各家的日子算了。”
何驰一听太后要退缩，立刻就急了，连忙起身来到太后面前拱手道。
“千万不可！孩儿这里有底，底子厚厚的准保不会出事。”
“但是本宫这里没底。”
听着太后的软压迫，何驰眼珠一转应道。
“那就给太后透个底子吧，其实孩儿大概知道关中叔伯们吃不下那么多。虽然说是一百万匹，但是从来都是漫天要价落地还价，所以推杯换盏之后大概率是六十万匹左右成交。”
太后顿顿的冷笑三声，突然声音一高，对何驰喝道。
“自己掌嘴！”
“太后饶命，孩儿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啊。”
“你想忤逆父母不成！”
何驰心里一苦，当即跪下当着太后的面自己掌起嘴来，六下打过太后才开口说。
“你能把房氏玩得团团转，不会以为那天水王也这么好应付吧。什么能耐都没有就敢玩火，本宫打不死你这混账！”
太后说着将手杖一丢，冲着身边的彩虹喊道。
“拿去，冲他的背上狠狠的打。”
先是掌嘴，后背又挨了十几下手杖，太后缓缓喊了一个“停”，何驰才苦着脸抬起头来。
“你要没本事，就别碰关中的事。老老实实回家，只当没这回事就罢了。”
“那……那孩儿就多谢太后了！我这就回家，回家去！”
看着何驰一脸的苦相，太后忽然感觉到一阵邪风！刚才何驰说的“六十万匹”自己怎么就信了？何驰究竟说了真话还是假话？他究竟是有底还是没底？
眼下太后倒有些为难了，但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况且再过一刻就是饭点，继续让何驰呆在宫里倒是不妥。
“太后息怒，这丝绸孩儿不卖了。”
“果然不卖了？”
“果然不卖了！说不卖就不卖了！再也不敢卖了！”
“现在就回家去？”
“回太后，我现在就回家伺候娘子，绝对不敢有旁的心思。”
三两句过去，太后察觉到了异样，从刚才进太极宫之后何驰就像被挑了骨头一般。不愧是能神行百变的家伙，只这面上的恭顺就已经把丈母娘骗的团团转。
“团圆，送驸马回府。”
不对劲，真是好大的不对劲。
太后只知道有不对劲的味道，硬要去想时却想不出具体的内容了。眼下让团圆把何驰送回家，也只是追加了一道保险而已。很多人能在特定的时间觉察到某些异常，它就像是吃菜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菜的味道发生了改变，一时间一股不熟悉的感觉侵入大脑，你的大脑却无法正确识别到究竟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味道不对！”
天子今天晚饭点了涮羊肉，李福将涮羊肉的做法告诉了厨子们，厨子们一听就会了，毕竟这涮羊肉能有什么技术含量！于是今天御膳房里的厨子展示了一回绝赞的刀工，他们将羊肉鲜切成片放在盘中，再用各种配料调出三种口味的蘸料供天子选择。
“给万岁换一种蘸料。”
“不是蘸料的问题，这羊肉怎么感觉一点也不水嫩。”
“回万岁，羊肉都是鲜切的，新鲜的很！”
天子用筷子翻了翻羊肉，又涮了一块放进嘴里，尽管吃起来也是嫩嫩的，但细嚼之下他隐隐感觉这羊肉比不上何驰家里的水嫩。
“侯爷，请留步。”
团圆将何驰送回了侯府，就在何驰即将抬腿跨过门槛的时候，团圆突然喊停了何驰的脚步。
“侯爷还是把话说清楚吧，省的太后今晚闹起愁思。”
“团圆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团圆是个笨人，但咱服侍太后这么多年，太后的心思也看出来了。太后已经知道你藏着事，只是不方便明着问罢了。以防晚上太后愁苦睡不着，团圆还请侯爷您放句明话出来。”
何驰笑着点头，果然能在宫里混的就没几个是蠢人，太后不好开口问的事，团圆可以代太后一问。
“冻羊肉和鲜羊肉是不一样的，羊肉一冻冰丝会扎破羊肉内壁，这样的羊肉一下滚水就熟，吃起来就会感觉非常的软嫩。”
“侯爷还是说得再通透一点吧。”
眼前的团圆莫不是在装糊涂，何驰都已经明示了，这还说得不够通透吗？
“把羊肉冻上需要什么？”
“需要？水？”
何驰彻底放弃挣扎，期货这个概念大概真没有在这群人的脑子里形成吧。
“需要的是时间啊。现在是几月，桑蚕吐丝又是几月，织成丝绸又是几月。我当然是不急的，我虽然不急，但是自有别人着急啊！”
团圆若有所思，何驰正要迈步的时候，团圆突然抢上一步，双手一拉把何驰拽了回来。
“侯爷留步！”
“有完没完？！”
“侯爷这一百万匹和六十万匹……差距实在太大了。”
何驰一把推开了团圆比划的双手，这都已经涉及到商业机密了，再多说可就漏底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团圆公公只这么回太后便是了，这横竖都是小婿的一番算计，话要是说多了这计可就不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