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3/14 0:06:53 字数:4560

何驰送走团圆之后终于回到了“家”里,结果还没过前厅呢,琴扬就带着人堵了过来!

“今天晚饭吃的啥?娘子吃饱了没有?”

“你一天死哪去了!速速过来我有话问你!”

这驸马真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原来自己要干点什么,全家上下只有无条件支持的份。现在自己想干点什么,皇上、太后还有现在面前的这位公主,恨不得把自己里外审上三遍看个干净。都已经明示他们有些事是不能明说的,非要一个个像连珠炮一样逼问!

看着琴扬来者不善,何驰高昂着脑袋誓要给自己在家中争取一席之地!于是这对夫妻瞬间就有了纠纷,琴扬看何驰脚步不动,便使出了公主手段。

“好你个何驰,居然敢冲我瞪眼!给本公主跪下!”

琴扬一句话抛出来,何驰也没啥好脸色,自己刚才施了苦肉计,现在背上还带着伤呢!带伤的老虎怎么可能有好脾气,今天的搓衣板断然不可能跪!

“你们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一个个都想干什么,我是天牢里的犯人啊!大家都不想好过,干脆从明天开始罢了我的官职和爵位,让你皇兄自己派人下去管!”

“你有什么猖狂的资格!?”

“我就猖狂了怎么着!我在谋天大的事业,是个带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事要藏着掖着,哪有你们这样的。一天到晚唯恐别人看不到,非要揭开来让别人知道才罢休。关中那群只是表面上的叔伯,你皇兄巴不得他们死得无声无息,我现在上赶着替你们平事还要挨个让你们审!我告诉你,荆州断了丝绸的产业照样能活,你们掀翻了桌子我到时候看谁更急!”

琴扬争论不过,她委屈巴巴的撇开眼睛,却依旧犟着不动,只放低声音问道。

“你一年到底能供多少,天水王不是好糊弄的。我急也是替你急,你怎么就不领情。”

何驰见琴扬态度软了,他也就跟着软了下来,果然驸马的尊严是要自己去争取的!要么和和睦睦,要么一拍两散。

何驰环顾四周,在家里他还是相对安全的,四周都是琴扬的亲信和天子的耳目,那些宫女和太监也是太后精心挑选的。

“你猜呀。”

琴扬被何驰气的一笑,然后开口问道。

“一百万是真是假?”

“真的。”

“那三十万匹是真是假?”

“也是真的。”

“二十万匹?”

“还是真的!”

琴扬的大脑明显宕机了,何驰冷笑一声说。

“一百万匹是一百万匹的对策,三十万匹是三十万匹的做法,别管六十万匹还是二十万匹,只要还没定下来这就没一个确数,就算定下来了我也有对策,一两句话是说不清楚的。这种玩法叫期货,不说能不能织出来的问题,就以现在的运输效率论,这一百万匹绸子能在同一天同一时间运抵长安吗?说了你也不懂,就少给我添乱吧。”

“你!你不说,我怎么清楚。”

“还犟!”

何驰气得够饱了,今天的晚饭都不用吃了!

“哪怕明年荆州一匹丝绸都不产,我照样能靠丝绸赚钱。”

“你靠什么赚钱?”

“渠道!你懂什么叫做渠道吗?你懂什么叫做期货吗?你懂什么叫做市场的供需关系吗?你以为我开一百万匹,那些关中王爷们就敢接吗?只要现在还是冬天,只要春蚕还没吐丝,一切都是未知数!我这里已经无债一身轻,关键是你的那群关中叔伯究竟想赚多少、能赚多少!再说深一点,我敢赌明年关中闹饥荒,那群叔伯们不敢赌荆州有事!只要他们不敢赌就一定会坐下来和我谈,因为关中一旦欠收就养不起那么多王爷!这根本就不是丝绸的事,从始至终就是单纯的博弈、对赌!”

何驰将一连串恶火吐了出来,这驸马真是谁爱当谁当!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何驰的手段古已有之,他玩的就是纵横家的那一套。只不过他手中好歹握着荆州,有这些实质性的东西作为压舱石,何驰是真的能对特定产品实现绝对掌控。

你能控制二十万匹绸子的去向,那你就能控制二十万匹绸子的价格。在古代讯息并不发达的情况下,并不需要囤积居奇,你只需要使用一些套壳公司作为参照物就能引发剧烈的价格波动。而丝绸之路的承载力有限,大量的丝绸涌入长安,丝绸价格一定会迎来暴跌。如果关中诸王敢签一百万的合同,第二年他们就会面临毁约的风险。

荆州的背后就是扬州,如果张唯栋那一关不够通融的话,何驰只需要堂堂正正买丝绸回来形成局部的挤兑就行了,他不过是亏了些许银两,但是整个关中的丝绸市场可就要崩盘了。

再退一万步说,为什么商人要囤积居奇?还不是为了维持一种商品的高位价格!

如果在丝织品展销会之后,何驰立刻放出消息,说明年还有一百万匹丝绸要送往关中,你认为市场会怎么样?只要你有足够的资金和人脉,低买高卖之下全是那些丝绸原地转圈,有人白白亏钱,有人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万恶的ABCD四大粮商不就是利用预期玩转世界粮食市场的,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期货交易着实狠毒,当真只有断子绝孙的人才配使用。

不过话说回来关中集团手中还有自己豢养的武装力量,何驰左手倒右手的操作玩的太过是真的有可能翻车的。利用情报差制造点小麻烦牟利应该不是难事,甚至还能凭空割几茬韭菜。毕竟商人本性逐利,何驰只需控制住水龙头和出货量,就足够让这些美丽的丝绸在关中翻起浪花了。

荆州之地何驰还没有完全掌控,但只是江夏、襄阳、长沙这三地联合起来形成的规模效应就足够骇人了,如果再加上江陵和南阳的体量,这半拉荆州组合起来的生产力,足够碾压所有扬州小作坊。别人玩空头是真的空手套白狼,而何驰则是半真半假、亦官亦匪,除了没有兵权这一项软肋有些麻烦,其他短板皆可取长补之。除非天子舍得自断一臂卸掉何驰和曹纤的所有官职,否则这颗为叔伯们特制的毒肉丸关中集团是吃定了!

从丝织品展销会开始,所有人都在按照自己的认知、意愿进行操作,丝绸也流向了它该去的地方,看起来平静的表面之下却潜藏着阵阵杀机。就和分门别类的中草药一样,看起来每一味药都性情温和没有丝毫问题,只等它们完全组合起来就是一味剧毒。

“坐好了!”

“回侯爷,前后的人都退出去了。”

“把门关上!今天我在这个房间里说的话字字珠玑,你们最好把它们都听去,然后给我把嘴封严实了。我庐江水匪是真的会杀人的,就算当了驸马我照样敢休了公主!”

“你敢!”

一块木板成了何驰的黑板,教具所限一切都只能因陋就简,一根竹条加一根烧黑的木炭就是他手中仅有的工具,而他的学生就是大名鼎鼎的琴扬公主!

“你看我敢不敢!省得你以后动不动就来烦我,我干脆把你开了窍,省的让一个疯丫头去入主南阳郡。”

“你才是疯子!”

“别闹了,今天教的是纵横捭阖!”

琴扬斜坐着目光时不时撇向何驰,只见他在木板上写上纵横捭阖之后,轻声嘟囔道。

“都说学这东西人会变得鬼里鬼气的。”

“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鬼谷子的画像就长那样。”

何驰笑了两声,跟着在纵横捭阖下面写了一个大大的解字。

“学这种东西不太可能变成鬼,但是用歪了一准会断子绝孙!”

“那你还教?!”

“你也可以不学啊,我还懒得教呢。想来你琴扬公主的师父挺多,也不差我这一个。将来入主了南阳郡,你就安心当个清闲公主。带着这些青衣侍卫游山玩水也挺滋润的,至于其他的事嘛您就别管了。”

何驰说完就开始收拾木炭,琴扬急了端正身体喊道“我学”。

“好!那我也不教那些玄乎的东西了,所谓的纵横捭阖其实就是玩信息差。一根木头有没有裂痕,买家需要反复检验之后才能最终确认。你提前知道了这根柱子哪里有裂纹,就可以通过手段提前遮掩,以达到自己的目的。有良心的人只要木头的瑕疵不影响它正常使用就可以卖,没良心的会把一根烂木头包装成铁木卖出去。买家和卖家之间必然存在信息差,这也就是获利点。”

“果然是断子绝孙的手段。”

“你又懂了?这充其量只是奸商手段,连捭阖的皮毛都没沾到!”

何驰虎了琴扬一句,然后拿起炭笔在买家和卖家之间画出了第三条线。

“那么假如你不是买家,也不是卖家,如何取得自己的利益?”

“牵线搭桥?”

“买家的需求和卖家的需求,就是你盈利的手段。这两家在没有碰面之前,所产生的信息就是你牟利点,掌握他们的信息,并且估算自己的获利,在保证自己利益的同时促成这一笔交易。”

琴扬恍然大悟,她一拍手说道。

“你说的一百万匹丝绸其实都是扬州产的丝绸?!”

“是也不是,荆州是真的能自行生产一部分的,订单来了我们可以先紧着自己的工坊做,吃不下的丢去扬州代工。”

“代工?”

何驰干咳一声把话题拉了回来,继续说道。

“要学纵横捭阖就绝对不能只看一面,我口中说的一百万匹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这与买家和卖家真实的诉求无关!关中叔伯们具体要多少,确定下来之后才会产生需求。扬州的织造坊中究竟能产出多少,直到他们开始产出为止才会有卖丝绸的需求。丝绸在一个地方堆积太多的话,一地的丝绸价格就会暴跌。扬州的丝绸生产也是同理,如果他们生产的太多,也会因为销路问题而头疼。那么如果我先确定了明年关中叔伯们有多大的胃口,再用这些订单去和扬州的丝绸商们谈判,其所产生的差值是不是就是信息给你赚到的钱呢?”

琴扬瞪大双眼,一种崭新的知识已经在她脑中萌芽。

“只要在这个订单的数量之内,扬州的丝绸商就可以牟足了力气生产,我不但帮助他们解决了销售渠道,甚至还是他们的第一大客户。况且现在淮河没有整体性的北运通道,两淮之地的道路和治安铁定比不上南阳郡。如果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你甚至可以将扬州丝绸北运的消息透露给两淮的贼匪们!”

“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何驰摇头摆手,他本就是庐江水匪,既然已经把话说开,就没有必要继续假仁假义下去了。

“安全也是一件商品,很多地方有钱都买不到!否则我花那么高的成本修路和治安是干什么的?况且两淮之地并不穷困,沿海渔业和盐业发达可谓枕着金子睡觉,其中私盐贩子一大堆,这种地方官府一直想管却连根针都插不进去。对付这种险山恶水,直接动手下去剿只能起到短期效果。必须用一条优势路线完全取代它的存在,只要南阳郡的道路安全平稳,两淮恶匪横行,两者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差距,扬州的货物就会自动忽略两淮这条路线。我要做到从南阳郡绕个大圈的运输成本比走两淮更便宜更安全!如此几年下去此消彼长,南阳郡陆运越来越便利,相反两淮商运锐减越来越依靠盐业,那些盐商会为了保住最后的利益杀得昏天黑地,这时我再横插一刀,直接在平顶山开盐矿贩卖食盐。”

琴扬听得满头大汗,这起头还只是治安的事,怎么几步下去两淮之地不光败光了所有商路,甚至有被何驰一把掐死的风险!

“可是这么做的话,两淮之地的盐商和百姓没有生计不会造反吗?”

“如果做得太过的确有这个风险,假如在这个节点上朝廷突然派钦差去两淮之地,说要挖一条贯通南北的运河,你认为盐商们会怎么做?”

“那自然是支持。”

“那么如果天子承诺,只要运河修通、盐道顺畅、治安优良,就停止平顶山的盐矿开采呢?”

“一定会加大支持力度!”

“以后只要两淮盐商不听话了,天子就可以动平顶山,这里就像盐商们的痒痒肉一样,稍稍一挠他们就要叫唤。长久不敢保证,保他们听话二十年还是不难的。这就是大势所趋,人人都在做正确的选择,最后人人都选择了有利于自己的道路。你可以说我什么都没做,却有什么都做了,这就是捭阖之道。”

何驰用炭笔将运河补完,然后对着已经大脑过载的琴扬说道。

“我们回到你打岔之前的问题上来,两淮山高水远运输途中必有折损,所以走长江渡汉水过南阳郡是一条更为稳妥的选择,况且还有你琴扬公主的金字招牌立着,这条路线几年之内或许是那些高价值货物唯一的选择。而我要做的就是当一个地主,这条丝绸北运的通道皆在我的掌控之中。良心一点的话,我一匹丝绸抽上几厘钱收个过路费。黑心一点的话,我可以入局跨着汉水吃两头。”

琴扬浑身一抖,连同门口的两名青衣侍卫也是一脸的惊愕。

“你!?真是鬼谷子的徒弟?可是关中叔伯们真的每年要一百万匹或者更多怎么办?”

只这点知识就够琴扬慢慢去消化了,何驰回了一个难以捉摸的微笑,说道。

“你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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