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已立国百年有余,吾皇自登基以来力图中兴,平内乱、征哀牢、战匈奴,尊天敬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政通人和!如今仕林繁茂,吾皇欲与贤人君子共治天下,奠万世之基!科举之事关乎国家命脉,今荆州刺史何驰献治学新论。吾皇圣明绝不独纳一家之言,遂着礼部发榜,以立学新论为题,招天下贤良入京论道。三月春分开文擂,无论功名、无论学派,凡我昭国俊秀皆可揭榜一战!
治学新论篇:三传,传名有序不忘本心,传魂有骨不忘理想,传承有一技之长不为五斗米折腰。
治学新论之蛮夷蛮教对策篇:礼仪之邦不兴人祭,文明之国不乱人伦,华夏之地不崇邪祟,炎黄子孙不供闲神。
要不说儒家能苟千年呢!就这把皇榜写成求援信的高超手段,无论到哪个皇朝都不愁没有饭吃!
何驰丢出去的刀子转头就变成了他们的喇叭,本来是敌对关系现在皇榜一发何驰反而成了进言献策的“典范”,再以他的言行去刺激那些儒林新秀。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城门口的皇榜就是一封封求援信,全国各地多的就是儒林门生。现在何驰在儒林之中新立学派,那还不得被群起而攻之!翰林院的老儒纵使已经老了,这四两拨千斤的功夫倒是没有落下。
“绥儿,你好糊涂啊。”
皇榜一公布便是满城风雨,还不等房石想出对策,楚绥已经揭榜回来了!
“孩儿也是想着,早揭晚揭都是要揭的,倒不如果断一些。”
一封皇榜治好了楚绥的腰疼,但是房石却闹起了头疼,当他看到何驰的治学新论,眉头紧了又紧,只叹道。
“天子就算把翰林院的那群腐儒榨干了,恐怕都榨不出这样的新论来。这位驸马爷的本事可是不小,当真有点小瞧他了!”
“义父,这次何驰必被儒门围剿!”
房石微微一笑,摇头道。
“难道他抛出这些论点的时候,不知道自己会被儒林围剿吗?退一步说就算被围剿又如何,没有斤两的上了擂台也撑不过一合。真不是为父看不起那群老儒,眼空手虚连点斗志都没有,何堪一战!”
楚绥低头思考着,房石抬头看了义子一眼,笑道。
“绥儿先去吃饭吧,三月春分的事,用不着现在就开始发愁。”
琴扬正在天水王府中做客,对京城里发生的事她自然不知。今天来的除了那些叔伯还有王爷家中的女眷作陪,一家人表面上其乐融融的,实则处处都在谋算。
“要不说何荆州有能耐呢,你看这侄女穿的用的哪一样我们能比的。王爷总说给我买一条围脖,我也知道他难,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哪能真的给我买啊。”
扶风王妃不停抱怨着,琴扬也不好意思打断,终于等到她叹气的机会,琴扬这才开口道。
“皮草这种东西我来也不方便带,不怕婶婶们笑话,侄女今天只带了些喜糖来。”
王妃们脸上抿出些笑容,一盒喜糖虽说不便宜,但终究只是喜糖罢了。琴扬也不声张,伸手招来贴身的侍卫,让她去外面将装盒的喜糖端进来。一转眼的功夫四名侍女就端着八盒喜糖走了进来,八名王妃一人端了一盒,好多人只叹这喜糖盒子精致,吃完糖后正好用来存胭脂水粉。
“你看你还带这么多糖来干什么,这东西吃多了牙疼。”
“让婶婶见笑了。”
扶风王妃将喜糖盒交给侍女,正当她想要派人去打听外面那群王爷有没有准备好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这是什么?”。只见一个年纪不大的王妃开了喜糖盒的一角,从喜糖盒里抽出了一封大红包。
“都是当婶婶的人了,怎么这般不懂规矩!”
扶风王妃一句话抛出让几个心动的人停下了手,她冲琴扬陪笑,只说。
“也不知道外面准备好了没有,侄女先坐着,我去外头看看。”
说罢扶风王妃冲端着喜糖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一主一仆从前门走了出去,刚拐了一个弯扶风王妃就耐不住了,连忙停住脚步打开了喜糖盒子。只见里面躺着一封红包,红包下面照例就是五个小格子分隔着五色琉璃糖。红包到手扶风王妃急着打开,却是扯了两下硬是扯不开,于是拔下头上的金钗顺着浆糊封口一挑,这才将这红色牛皮纸包的红封拆出来。
扶风王妃轻轻一倒,倒出了两张纸。第一张入眼她立刻笑开了,那是一张一万贯的银票!第二张则是琴扬开的布票,凭此票可以去丝织品展销会提一千匹各色绸子!
“你偷偷的在这里干什么呢!”
陆罡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他婆娘被他一吓魂都丢了一道,不等她把银票收住,陆罡直接上手摘了过来。
“嚯!好阔气啊,一万……”
王妃连忙“嘘”才嘘住了陆罡的高声,陆罡贼心不死还要去捻她手中的布票,熟料婆娘机敏异常直接将布票藏到了身后。
“这是一千匹绸子,是侄女赔给我的狐狸围脖。”
“都是自家人的东西,难道还能飞了不成。且先给我存着,明年回关中我给你买上三条。”
王妃挡着陆罡,就这吃啥啥没够的样子,一千匹绸子若是到了他手中还能有见天光的时候吗?!
“杂皮灰狐狸谁稀罕,你也不看看琴扬脖子上的雪狐毛皮是什么货色。”
“只要今天琴扬点头,以后长安就是聚宝盆,我们要什么好的没有。”
“少来,这张归我了!”
“你好大的脾气!”
陆罡说着伸手绕着自家婆娘想要取那张布票,熟料王妃手快,一步一退将那端着喜糖的侍女推到陆罡怀中,自己将布票一揣快步走了回去。陆罡不依不饶,一把推开侍女夺步上去就要抢,王妃正要喊叫,突然一个声音从陆罡身后杀来。
“三哥!”
陆东淼就知道这个哥哥不省事,万幸他识破了陆罡的尿遁之术赶来堵人,否则闹出大动静让人白白看了笑话。
“嫂嫂怎么出来了?”
“我就出来问问,你们可准备好了?”
“差不多好了,稍后派人来喊。”
陆罡冷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媳妇揣着那张布票走了,他的怒火直接转移到了陆东淼身上。
“老北,你啥时候能不和我对着干。好好的一千匹绸子票进了那婆娘的口袋,要我说她的臭脾气就是被这样惯出来的。”
陆东淼知道陆罡这些日子在京城里放纵,里外一定欠了不少亏空,但眼前终究是他们的家务事,自己也只能忍气吞声以大局为重。
“三哥说的是,但我们也不能因为一千匹绸子就让人看了笑话。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关键时候别惹了大哥不高兴。”
陆东淼一提陆欢,陆罡瞬间没了脾气,他抽了抽袖子将银票收好,然后一路小跑来到陆欢的书房门前。
陆欢和九名王爷一起撺了这个局,可谓给足了侄女面子。一张圆桌在正厅中摆开,后面厨房里传来阵阵肉香,事到如今万事俱备就等着客人入席了。
“大哥,咱们的侄女出手可是大方啊!不光发喜糖还送银票和绸子!”
陆罡上赶着报喜,陆欢看了一眼跟着他进来的陆东淼脸上就知道情况不对,于是并不多言沉了沉脸色冲着陆罡一指那张椅子。陆罡脸上的笑容便立刻消失了,他垂着头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只等陆东淼坐回自己的位置,陆欢才再次开口道。
“刚才该说的都说了,眼下粮食的事最是要紧,一开春关中的粮价铁定会涨。我们要多了不过是多吃几口饭的事,谁家没个粮仓备着,全放烂了也总比饿肚子强!牧场里的马还等着贴膘呢,今年的马崽可不能断!”
“我们全听大哥的!”
“大哥放心吧,哄哄小侄女有什么难的。”
听着弟弟们的呼应,陆欢担起了大哥的担子,他和陆东淼对过眼神之后,相互点了点头。
“去吩咐厨房,准备传膳!”
陆欢昂首起身,正当他要带着一众王爷奔赴正厅的时候,突然一个侍卫杀了过来挡住了十名王爷的去路。
“启禀王爷,京城里出了大事。”
“能有什么大事?”
陆欢阴沉着脸色,莫非那何驰故意在外面弄出些动静,以此来破坏这次饭局!
“回禀王爷,礼部发了皇榜,说什么何驰要立新学,广招天下俊秀贤才和他打擂台。”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事,何驰怎么和礼部杠上了!正当一群王爷面面相觑的时候,陆东淼淡淡的一笑说。
“这消息来得倒是及时。”
陆欢知道陆东淼有了主意,现在王爷们要拉拢琴扬,手中自然是多一枚筹码多一分胜算。于是他向陆东淼催道。
“老七,你向来足智多谋,有什么主意就不要藏着了。”
“弟弟敢问大哥,你是如何看待那群庸儒的?”
“有骨气的没几个,多是混吃等死的,遇到事就像野狗一般,一个比一个叫的厉害。”
“正是如此。”
陆东淼稍加暗示,陆欢便心领神会。诚然王爷们是根本不怕儒士的,在他们眼中那不过就是一群吃着俸禄还整天阴阳怪气的野狗。以何驰的身份自然逃不过被儒生们围剿的命运,但如果何驰获得了王爷们的支持,其结果就大不相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