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4/8 0:05:32 字数:4104

魏府昨晚闹了好大动静,里外一众人求了又求,却是越求魏炅的脾气越大。只把魏征打到血肉模糊方才罢手,魏征穿着一身血衣被架回了床上。

郑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夫妻两人好一顿争吵,一直到五更天时府里才彻底消停下来。

“儿子,你非和你父亲犟什么。”

迷糊之中魏征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他缓缓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床头的母亲说。

“母亲……非我要顶撞……实在是困惑从生……心中好不爽利。”

“你不爽利,打几个下人出出气也好,为什么非和你父亲顶撞。”

“孩儿……求母亲……一件事。”

郑氏看着新换的衣服又成了血衣,忍不住摇头叹气。

“休要想其他的事,娘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无论你要干什么,先把伤养好。”

魏征闭上眼睛,用无比倔强的声音说道。

“孔子曰……朝闻道夕可死,孩儿必须去见一个人,求……母亲成全。”

“就这么急吗?”

魏征右手紧抓着《左传》,用力点了点头。郑氏知道儿子这是发了狠,也就不再劝了,立刻退出屋去张罗了起来。

天色微明时魏府的侧门就开了,一架马车绕了一个大圈来到后院门口,好多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往后门口走来。魏炅和郑氏大吵之后就合身衣服斜在床上闭目养神,现在听到府中起了好大动静岂能逃过他的耳朵,于是立刻从屋里出来查看,却不想出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杵在院子门口的郑氏。

“后面是什么动静!”

“你们父子脾气不对付,我也就不让他靠着你了,早早送出去拉倒。”

“混账婆娘!你要把我儿子送到哪里去?”

魏炅阔步往院子外面走,岂料郑氏早有后手准备,院子门口和廊下站了三排家丁,他们垂着头肩抵肩的叠在一起,让魏炅寻不到一寸空隙。

“你们给我让开!”

“谁敢让路,当即乱棍轰出府去!!!”

郑氏发起狠来,三十几个仆役连带两个管事无人敢动。平时家中魏炅主外、郑氏主内,故而在这群管事仆役耳中,郑氏的话更有份量。

“我还是不是一家之主了!”

郑氏看着魏炅冷笑道。

“老爷趁早回屋歇着,别为了一个逆子气坏了身子。”

“那是我的儿子!”

“哼!”

郑氏脸孔一横,直勾勾的瞪着魏炅,魏炅心中一虚往后退了半步。

“老爷还知道那是你儿子,你以前不是礼部尚书的时候也不这样啊!征儿小时候淘气,你还欢喜着呢。他去了南阳郡,你还念叨着呢。怎么现在读书读痴了,您反倒不欢喜了?好好的团圆饭不吃,哪来这么大的火气!以前你打儿子还挑时候呢,现在越大就越不挑时候了!我看你们父子命里犯冲,干脆分开了过!”

“可是……他!他摔书!”

“那书再值钱、再金贵,它能喊出声来吗?”

“真是慈母多败儿!”

魏炅听着后院马车开动的声音,心中急切万分抬手打了几个挡路的奴仆往前挪了两步,立刻又被第三道人墙挡住了。

“夫人啊,你这是要把征儿送到哪里去?”

“刚才我问过征儿了,他说朝闻道夕可死,他想去见能替他答疑解惑的人。我一个做母亲的自然只有成全他!”

魏炅火冒三丈,抬手朝着人墙打了又打,好不容易扯开人墙往后院走去,当他来到后院时却见院门大开着马车已经不知去向了。

要不怎么说树欲静而风不止,何驰还沉在梦乡里就被人喊了起来,琴扬都嫌弃太早,她睡眼惺忪的拉过被子蒙住了脑袋。

“驸马,魏公子来了。”

“魏征来了?这么大早来干什么?”

“属下说不清楚,但魏公子身上带着伤,只低声说着要见你。”

何驰一个激灵,这魏府总不至于吃个团圆饭还吃出问题来了吧!好好的正月一不吃饭,改吃鞭子和板子?

何驰立刻着急忙慌的起床,另一边季昔眠听到动静立刻起来进了主屋替何驰穿戴。半刻之后何驰半跑着来到东院,一间厢房门口正站着两个小厮,看这两位一夜没睡的黑脸,何驰就知道魏府里一定出了事故。

“你到前门守着,如果魏炅来了,你切勿阻拦只管带他进来。而且人家是礼部尚书,一定不能失了礼数。”

“遵命。”

青衣侍卫领命去了,何驰指了指门口的两个小厮,往偏屋一指道。

“这里不用你们守着,先去眯一伙儿吧,有事我自然会去叫你们。”

把青衣侍卫和小厮们都支走了,何驰这才整理衣服推开了房门,只见好一个“杀马特”躺在床上,衣服上面还有新鲜的血迹。原本好好的一个魏小子,现在已经可以叫魏疯子了。何驰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要是不假思索踩了魏征的雷区,没准这魏小子就此废了。

“你想笑就笑吧!”

魏征咬着牙,他扭过半张脸看着走到床头的何驰说。

“但是笑过了……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何驰哪里笑得出来,这魏征家里发生的事横竖都是他们自己的家事,他怎么能下手去管?这妹夫的位置还没定下,魏炅闯进来要儿子何驰也没有办法挡着。低下头看着魏征手中拿着的书,何驰顺手便接了过来,魏征牙齿啃着床板,闷声闷气的说。

“这书我越看越干涩,我要找的治世之道、雄辩之才,怎么也找不到。”

何驰忍不住“噗嗤”一声,魏征猛砸一下床板似乎是在抗议。距离魏征揭下皇榜径直闯入府中才过了几天啊,只怕这小子是钻了牛角尖出不来喽。

“先不说这个,我就问你,你怎么被打了?哪怕老子打儿子,也要有个缘由吧!”

“我父亲……”

魏征犹豫了一下,突然改口道。

“我把书摔在了地上,惹父亲生气了。”

“明码标价,概不打折。你小子不把话说清楚,这疑惑我可解不了。”

何驰将《左传》放下,装作要走的样子,魏征又猛砸了一下床板,喊道。

“我父亲说我念着胭脂粉黛,但我明明一心扑在书上,越读越是迷惑。”

“你既然都看《左传》了,之前我说的,‘敢战者先死,怯战者得活。’。你现在认为是对还是不对?”

“……对。”

听着魏征的回答,何驰点了点头回到床头,再次将《左传》拿起对魏征说。

“读书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读书,尽信书。第二阶段读书,不信书。第三阶段自悟成书,书到用时方恨少。好多书是经过岁月磨砺之人写下的东西,别看这《左传》是一本最简单不过的史书,但这一页百年的份量也不是一个毛头小子能看明白的。好多书成书之时,书中之人都已经不在了,留下这些积累了三四十年份量的文章。若是连点阅历都没有的毛头小子都能读懂读透,那还要实践干什么?!人人都抱着一本书,天下不就太平了?我让你当村官,也是让你从实际出发,踏踏实实的积累些阅历。有些东西非得活到三四十岁才能看明白,说你这样的少年是愣头青,你要相信这必是有缘故滴!”

“……”

魏征的呼吸渐渐平顺了下去,何驰猜想他大概一夜没睡,也就不强灌了,只说。

“既来之则安之,先好好睡一觉,稍后我让人打了热水来给你擦洗。正好刘协也在这边,你们就相互做个学伴,若有困惑和不解两人还可以放开了讨论。”

听着魏征松了一口气,何驰的心也落地了。正在此时院外传来马蹄声,只听来者那么急急的一停,何驰就知道一定是魏炅来了。

何驰毕竟是驸马,纵使看到自家的马车就停在侯府门前,魏炅也不敢乱闯。青衣侍卫伸手做请也是请不动他,执拗的往门口一站挺着一身硬骨头。

“麻烦通禀一声,就说是魏炅求见。”

何驰憋着笑从一边走了出来,并不急着招待魏炅,而是将门口的一众人全部退去。很快侯府门口就只剩下了何驰与魏炅,何驰伸手做请这才将他请入府中。两人前后脚在前厅站定之后,何驰率先开了腔。

“魏小子是积惑成怨了,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最容易钻牛角尖的时候,少不得要与父母斗嘴的。”

“你倒是比我还清楚!那是我的儿子,他什么秉性我还不了解!要不是揭了皇榜听了你的妄言,他何至于这样人不人鬼不鬼。”

“好!都算我的责任又何妨,我何驰已是债多不愁了。但是我敢问魏尚书,你靠打就能把魏小子打回原形吗?”

魏炅憋得面红耳赤,他刚想开口,何驰却阻道。

“反正魏尚书要怎么教导孩子与我无关,我也不强留他,他想来就来,想走自可以走。想要答疑解惑,我也自可倾囊相授。”

魏炅冷哼道。

“我儿子可是揭了皇榜的!你岂会倾囊相授!”

“哈哈哈哈,非我何某轻狂,自从下定决心和你们叫板开始,我一没打算赢,二没打算输。赢你们我无十成把握,但是你们要把我打趴下就那么简单吗?恕我直言就以现在的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体量,再扩出二十倍都只能和我打个平手!”

“狂徒!狂徒!!!”

“魏尚书在礼部专心公务,且不知短短半月攻守之势异也!国子监、翰林院包括两馆之中讨论的都是我的论点,学生们都在举我的论据。”

魏炅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他的确专心公务少在论题上上心,但是近来耳边时不时会听到一些关于何驰观点的论调。不细细思考还则罢了,若是细细思考那便是大大的可怕。礼部是一国的教育中枢,一个人的暴论能在短时间内悄然渗入,就足矣说明问题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若我何驰说的都是暴论,又何须研究。学海淘沙,就是撇去浮尘留下底蕴。哪怕我输了又如何,儒学经此一遭必定要修修补补。何某不才,敢问魏尚书,这儒学该用什么修、又该用什么补?”

魏炅背后冒出了一层汗珠,何驰岿然不动的站在他面前,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继续说道。

“所以我何驰根本不在乎输赢,不在乎输赢也就没有烦恼,反而像魏小子那样绞尽脑汁想赢的人才会有烦恼和困惑。至于说倾囊相授之后他能领悟多少,又究竟能不能赢我,都不是我该挂心的事。

说罢何驰深吸一口气,看着魏炅发起了灵魂拷问。

“就是不知道魏尚书怎么看?魏小子能不能赢,这件事很重要吗?”

魏炅思索几息,长松一口气,吐字道。

“当然不重要。”

“这就是了,天下父母之心,都是向着子女的,什么样的输赢能比一个健康的魏小子更重要。我已经给魏小子安排了一个院子居住,他但凡有困惑都可以来找我,我想只需等他疑惑尽解,从牛角尖里走出来之后自会回家认错的。”

“哼!”

魏炅拳拳打在棉花上,说起来也是不可思议,他竟然对何驰生出了敬畏之心!眼前这个差自己一代的晚辈就像一团迷雾,现在哪怕是一句“要带儿子走”也被卡在喉咙口,挣扎了半天硬是吐不出来。

“哎!告辞!”

魏炅长叹一声,甩手告辞阔步走了。何驰远远的作揖相送,一直到马蹄声远去。

琴扬这才从后面现身,刚才的话她隐约听了一半,因为不在现场她丝毫感觉不到何驰的压迫感,只以为魏炅是因为拿不住儿子自己走了。

“你真是欠考虑!那魏征住在这里,他非亲非故的算什么?”

“娘子就当捡了只小猫小狗,不过是占了一个小院子,这侯府这里缺院子吗?”

琴扬脸上垮着,何驰笑嘻嘻的劝着,两人肩并肩往后面走去。因为何驰有求于琴扬,所以今天说起话来特别肉麻。琴扬经不起何驰的软磨硬泡,最后只能答应当他的“帮凶”。

现在搓一个洲际导弹出来是不现实的!安息帝国的南部遭遇瘟疫,这条消息极为紧迫,一些还没有深入安息境内的商队如果获得了消息,他们就可以立刻改道往北转去里海。一条微不足道的信息足矣拯救无数人的性命,商业损失既然已经无法避免,何驰必须确保丝绸之路不会被彻底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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