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4/17 0:11:33 字数:4036

一月初十,祭天大典。

天边还没放白,便有阵阵鼓声响起!

张晴、柳成、魏炅、尤素、少玄英、廖觉,分别率领户、吏、礼、兵、刑、工六部官员列队准备。鼓声稍停,中书省、门下省和尚书省的官员也汇入队列之中,过了半刻时间又添了三百仪仗,聚成这浩浩荡荡千余人,一动起来脚步声便如同天边闷雷一般滚滚向前。

何驰睡在值房里,听着门外那地震一般的动静,他哪里还睡得着,于是干脆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靠着床头,继续构思着自己的计划。

天子突然把何驰收容起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最大的问题源自突然出现的老鹰,刘国勋上报之后天子也是为难。发出去的皇榜做不做数?往日的恩怨要不要追究?况且别人本来就没有干亏心事,此事更关乎先帝丑闻!天子是既要顾及里子又要顾及面子,眼下祭天、祭祖连在一起,他自然是没有时间去处理这些往日恩怨的,所以先将何驰收容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算是一个较为稳妥的处置方案。

“公主稍安勿躁,朝中积案甚多,天子只是留驸马在宫中协助揽批奏折,只等几日之后自会放他回来的。”

琴扬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皇兄好歹给了一个正当理由,此事暂且揭过不表。

京城之中文武百官均不得闲,襄阳城中曹纤也在做着出发前的准备,尽管距离一月十五还有五天时间,但是今年的乌林展览会体量太大了,如果没有主心骨去坐镇,极有可能闹出乱子来。粗看之下不过就是一个乌林展览会罢了,但是你细看之下就会有一种细思恐极的感觉。

聚集在乌林的各方势力庞杂,打头的就有江夏士绅、长沙沈家这些本土势力。江陵王家刚刚重组完毕,曹纤还没有正是和王家小姐面对面撞过。只是听李婉儿说,这位王紫嫣姐姐颇为不善。

经营好这些基本盘是重中之重,尤其是何驰画出来的洞庭湖经济区!其涉及制糖、颜料、造纸三大产业,更有蜂蜜、油料、糯米等等分门别类的小型产业。襄阳的甘蔗产量不佳,制糖区南移是迟早的事。以前何驰的控制力较弱,小规模生产供的只是庄中生意,但是现在的产业规模已经远远无法满足需求了,无论是红糖还是白糖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单拿一个祭天大典举例,文武百官一人一天就要消耗掉八两白糖。没有这样的热量支撑,那些年过半百的大臣们岂能在寒风之中挺立三个时辰?在百越的巫医手中,红糖水已经成了急补气血的救命良药了。

有本土势力,自然就有外来势力,太湖和两淮算是后来者。尤其是去年扬州粮商在江夏欠下了一笔烂账!

这些家伙虽然在荆州没有根底,但是奈何体量过于庞大,更与那些盐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曹纤若是放松了监管,他们很可能鸠占鹊巢、反客为主。什么花岗岩、太湖石和树苗都只是前戏罢了,只要荆州子弟足够有钱,那些扬州商贾直接让太湖边的花魁来汉水里游画舫也未尝不可!

除了本土和外来的,还有朝廷官员,还有苗疆、哀牢、百越!

官吏秉性各异、人各不同,有人小利,有人刚直。秋天来收田税的和乌林督税的根本不是一拨人,这样轮换虽然可以杜绝一部分人长期占着位置以权谋私,但是频次太高一定会出现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窘境,若有上下脱节的地方,还必须由曹纤派人去润滑。

至于苗疆、哀牢、百越和一部分巴蜀川民,是何驰定下的补贴目标,对待他们安抚为先,但是绝对不能放松警惕。整个乌林的安保系统,有一多半都花在了这些赶集的蛮民身上。

日上三竿,萧彻迟迟等不到曹纤出动的消息,码头上周单也在等着,谁都不知道曹乡君为什么迟误了。

沁芳楼里传来了几名女子的抽泣声,老鸨脸上凝着不悦之色,她一眼扫过屋内的十名扬州女子,对着送她们来的龟公冷声道。

“怎么都是这种货色,你要我怎么送出去见人啊!”

“婆婆多多担待,都是新来的,只是初来乍到……生疏了些。”

“呸!你敢糊弄我!?”

“不敢,不敢……”

龟公连声呼着不敢,老鸨脸上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少来这套,婆婆我吃这碗饭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那江夏金红楼就是高贵,一下就进了三个头牌。到了我这里,你就弄些歪瓜裂枣来糊弄!”

龟公急的头上冒汗,干这种行当的有几个是能见光的。若不是实在有利可图,他是断然不敢来襄阳的。

“我的奶奶,你小声些吧。如是引来了官差,害的可不止我一个人啊。”

“还官差?凭什么小声?!我可是和你说死的,不要拐子拐来的!我要的都是签了死契的女子,你若是还敢在这上面糊弄奶奶。我立时拿了你去过堂,吃了县太爷的板子,看你还敢不敢乱来!”

龟公就没见过如此硬气的老鸨,他都有些犯怵了,急忙递上了卖身契。

“绝不敢糊弄婆婆,卖身契都在这里,请婆婆过目。”

老鸨从龟公手中接过卖身契,往籍贯上瞟了一眼,冷声一哼道。

“我就知道,这些瘦骨嶙峋的,一准就是穷地方出来的。你们都是在扬州签了契过来的,我也不曾强买强卖,哪怕出去告官我也占着道理。实话告诉你们,能来这儿那是你们祖上积德!在婆婆这里就没有混的差的,等等让你们见见姐姐们,那是各个吃香喝辣,皮肉嫩的如玉人儿一般!”

沁芳楼里传来老鸨趾高气昂的声音,突然前门传来拍门声,吓得龟公两腿一跳躲到了桌子下面。老鸨看着那没用的家伙,“咯咯”笑了两声,自己捏着契书往前门走去,留下一众面露惊恐的女孩儿在原地站着。

前门一开,老鸨只见是三个大块头,衣服也是扎实的棉衣棉裤。老鸨思索一息,立刻露出了笑容道。

“不知哪路英雄,这么早就来光顾婆婆的生意。”

“来了几个新的?”

“你们的消息怎么这么灵?是不是常客介绍的?”

“废话真多!”

第一个直接跨步进来将老鸨一把推开,第二个从老鸨手中抢过卖身契,第三个进门之后直接把门栓死了。

潘安就站在不远处看着进入楼内的三人,襄阳城中但凡发生点什么,都逃不出曹纤的情报网。有些鸡鸣狗盗的事顺手也就处理了,但是遇到这种别人卡BUG的事,曹纤就算想管也管不过来。别人在扬州签的契,你不可能凭一张嘴说没用就没用。

眼看着潘安出去了好久还没一个消息回来,曹纤也是心中没底。这种事一旦管开了,就很难收住手,今天别人从扬州买女子你管了,那明天从徐州买女子你管不管?

“天下不平,这种事是管不绝的。”

曹纤边说边叹,低头看着怀中的九儿,她半个时辰前就该动身前往码头,结果硬生生的被几个从扬州卖过来的女子绊住了脚步。守在婴儿房中的赵蓝若看着愁眉不展的曹纤,她也无力深劝,只说。

“妹妹不可再分心操劳,该分出去的事就分出去。天下九州,官有九品,一个人纵使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事事都管的及时。能保一方平安便已经是天大的成就,扬州的百姓是百姓,荆州的百姓也是百姓,蓝若也不想分个轻重,但事实就是有轻重缓急之分。”

“姐姐说的道理,我何尝不知……”

曹纤轻摇着九儿,三个孩子都发出呼呼的梦酣声。近来九儿哭闹的频次明显少了不少,似乎是知道母亲即将离开一般,她刻意收敛起了那股任性。

沁芳楼的门再次打开了,三人前后脚走了出来,后面就是那一脸为难的老鸨,潘安侧过身去眼睛却还是盯着门口。

“三位英雄,真的是正经生意。你们契也看过了,人也问过了,应该没事了吧。”

“契也看了,人也问了,但是婆婆总要给人一个机会吧。”

“英雄这话怎么说?”

“你定的是死契,总不给人活路走如何是好。”

老鸨脸蛋一抽,这赎身的口子一开可就按不住了,之前就是因为有活契,她这楼里的姑娘差点全部跑光。

“英雄你这么说,我婆子就要和你去过堂了。咱们就按卖身契上的来,我也是不惧的。”

眼看老婆子耍横了,突然一个声音叉了进来。

“定个五年之期如何?”

钟文平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他和潘安关注着这里的动向,毕竟这是曹纤离开之前发生的一桩意外。那既然已经递到了曹纤的案头,她就不可能选择不闻不问。只是以现在的人文观来看,人家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曹纤完全就是多管闲事罢了。

“你这酸儒,吃哪家的粮,居然操海水的心!”

“某吃公主和驸马的粮,不怕你计较,在下襄园管事钟文平!”

管人闲事总要有个名头,曹纤不便出面,那就只有让另一个人出面。名头一露老鸨瞬间就怂了,一张脸怒转笑、笑转哭,她哭戚戚的对钟文平说道。

“钟管事你多担待,我真是做的正经生意,你可不能害我啊……”

“好了,好了,我也不为难你。就在这几位姑娘的契上更改一下,定个五年之期,五年之后就可赎身出去。全当卖钟某一个面子吧,给她们一次从良的机会。”

“好!钟管事既这么说,我就当卖您一个脸儿,全当积了功德!那我们现在就改?”

钟文平点了点头,对着那老鸨说“取笔墨来”。潘安看着钟文平杀入,心中大定,这桩事算是处理稳妥了。不到半刻那钟文平已经改完了卖身契,他带着三人和老鸨作别然后阔步走了。

“你们可真是撞了大运了!签了死契,生死还有人问呢!婆婆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老鸨拿着改好的契书在十名女子面前晃了又晃,那龟公吓了个半死,现在膝盖还伸不直。看到老鸨回来,还伸长脖子问着“好了?”。

潘安追着钟文平的脚步,连声道谢说。

“真是太谢谢钟先生了,今天您可是帮了大忙啊!”

“潘管事莫要取笑我,这不过是使了折中之法。强赎了以后此类事件定然是管不绝的,若是不管又会让那些人有恃无恐。要说还是乡君惦着百姓,她的这番真心才是真的难能可贵。”

钟文平和潘安两人并肩走到曹家布庄门前,汇报之后曹纤再也不敢停了,毕竟天有不测风云,多一分准备便少一分损失。

“乡君,仪仗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该走了。”

巧思宁赶来催促,曹纤不舍的放下九儿,她们都将襁褓之中的婴儿托付给了赵蓝若,两人一前一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街道上锣声一响,所有人都让开两边,两名旗手打着汉襄女使的旗帜走在最前列,他们的身形像是两座移动的山峦。十六名铁骑随旗而动,仪仗车马紧随其后,潘安和钟文平骑马跟在队列后段。

“看巨人!快看巨人哦!”

一条长龙开出城外,孩子们嬉笑的追着车队,百姓们赶到路边夹道相送。周单带着码头上的工人早已经等待多时,当看到两面大旗出现在路上的时候,他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码头上的所有人都在等着曹纤车架,不知哪里来的少年从田埂上三步跨到了大道上,远远的就朝着曹纤的车队大喊着不公平!

“思宁姐姐。”

“乡君有什么吩咐?”

“让他去码头等着吧。”

思宁点头应了,她催马向前离开了队列。而那名挡在路上的少年已经被几个男子拖住拉到了一边,并用草绳绑住了他的嘴巴。

“我这儿又不是御驾,你拦我有什么用。”

曹纤轻轻吐槽一句,对赶上来的潘安催促道。

“别停下,先到码头再说。”

“得令!队伍别停下,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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