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期的时间长短因人而异,但普遍不会超过十个月。古代也没有B超之类的检测设备,医生们最常用的判断孕期的手段是通过第一次孕吐、腹部隆起或月经中断的时间来推算,琅琊医阁虽然设有妇科,但是百年积累下来的综合典籍不过草草三本。最多就是一些调节身体、安胎之类的内服方剂,有关妇幼外科的知识还是一片空白。
林还月遇到沈娟这样的情况只有挠头的份,沈传文更是心急如焚。一众人都盼着这个孩子能在二月中旬顺利落地,因为这已经是孕期误差值的极限了。
“娟儿,你怎么还吃上了?”
沈传文一进屋就看到自己女儿正在嗖嗖的吃着面条,这能吃能睡的模样哪有预产的征兆。沈娟不以为然,她耐心的将嘴里的面条吞下,然后昂起头看着父亲说。
“我饿了就吃呗。”
“哎!真是急死爹了。”
沈传文是一脸的急切,应该说沈家上上下下都等着这个小主人降生。无论哪个时代,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继承人都直接关系到一个家族的兴旺和衰败。
沈家三代单传,到了沈传文这一代若不招婿就绝后了。万幸何驰是个极开明的人,沈传文也不在乎外孙还是外孙女。要是个外孙落地就是沈家少主,要是个外孙女也可以缓上十几年,等十几年后再考虑招女婿的事。
“孩子不急着出来,我也不急。”
沈娟轻声说着,并用双手轻抚自己的肚子,腹中胎儿明显动了一下,母子二人居然有应有答,这也是绝了!
沈传文看着直摇头,但沈娟脸上却是笑得更甜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沈娟肚子里的孩子不急着出来,但春耕和青苗款已经等不及了。潘安被曹纤叫到账房,两叠厚厚的账本便是他接下来三个月要完成的功课。好在潘安已经足够熟练,这些工作自然难不倒他。不过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潘安去年就栽了个跟头。
“去年你放错了两笔款项,今年可还要再犯?”
“不敢了!绝对不敢再错了!今年我一定督促他们查实了再放款,保证不会错漏一家。”
曹纤立青苗款的时候,本想着它只是一种服务于襄阳百姓的小规模农业贷款,但是随着自家的体量越来越大,这业务也越铺越开。曹纤本来计划今年早春联动一下盛德米铺,将青苗款的辐射半径拉到三百里开外,但是家中几个做主的人都在京城里,此事就只能作罢。
铺的太开也不是什么好事,你行善,别人却在依善行恶。去年的两笔坏账就是五个外地人联手做局,虽然只骗走了十贯钱,但曹纤就像吃了一个苍蝇一般总感觉心里不舒服。
正好又快到春耕的时候了,曹纤顺手拿起往事敲打敲打潘安。倒也不是非要他长出一对火眼金睛,只是让他机灵一些别自以为是,明明只需多问几个乡亲就能识破的骗局,又何苦栽这不大不小的跟头。
“乡君,钟先生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
钟文平跟着领路的桑丹来到账房,毕恭毕敬的向着曹纤行了一礼。
“乡君,九根金竹已经做成了。”
何驰在飞书中嘱咐曹纤制作一些引雷用的“金竹”,顾名思义就是铁做的竹子。有条件的人穿衣那叫打扮,没条件的人穿衣那叫遮体,京城里有现成的模具那就把引雷针做的花哨一些。回到襄阳就没那么多讲究了,简而又简就成了一根光溜溜的铁竹子,反正模具也是现成的毛竹,细看上面还有一比一复刻的竹节呢!
“快去看人耍把戏哦!”
长安以北、骊山之下,几个孩子正在田间奔跑,最近这里来了一个“杂技班”,二十个身强体壮的大小伙,整天折腾些别人看不懂的玩意儿。他们说是种田,村里的百姓却说他们在耍把戏,于是每到他们出工的时候,总有一群人聚在田间看热闹。
金哨子和横杆头循声而来,当他们看到那几个孩子撒欢的背影,就知道他们距离目的地不远了。
四个田庄总计管着万亩良田,这些可都是肖得意的产业。平时有人到田渠里蹭水洗手,那些庄奴都要龇牙咧嘴的赶人,现在孩子们在田间疯跑都没人管他们。新来的二十个人好像是四个田庄的新主人,不过几天功夫庄奴们就变了一副脸孔,四个庄头都围着田间打转,配合着他们耍把戏玩。
“一!”
“一!!!”
“二!”
“二!!!”
耍把戏的人号子喊得整齐,六个人同时喊下“一”时,他们就踩下了跷跷板的一头,当喊“二”的时候他们又齐齐一松力道,跷跷板的另一头便重重的砸了下去,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
“他们在干什么呢?”
“听说是打井呢!”
“井?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这么打井的!脚下这么厚的黄土,还能有水打出来吗?”
“说的是啊,你看那河在八里开外呢。这里这么高,那水还能倒着往上面流啊?你们说是不是!”
聚在田间看热闹的人习惯性的调侃着,四个庄头转向哄笑声起来的地方瞪了瞪眼睛,看热闹的立刻掩住了嘴巴。十里八乡的人谁也不敢得罪这四个庄头,毕竟农忙的时候还要去他们手下打短工呢。
金哨子骑马上了高坡,横杆头紧随其后,不远处就是施工现场,两个老江湖只扫了一眼就立刻注意到了这里的几处异常。除去看热闹的百来个村民和撒欢的孩子们,还有几派人马正在暗中观察,他们都不聚在最近处,而是十几、二十几人凑在远处,甚至还有车马跟着!
不远处的水渠旁停着一辆灰布马车,一个穿着体面的书生在车里铺纸研墨描画着。马车四角都有带刀的侍卫负责守卫,金哨子一眼看去便知是惹不起的存在。
横杆头看到好多眼熟的人,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转向金哨子说。
“来了,四面八方都来了。”
金哨子不为所动,毕竟只要不是当场撕破脸,他就只是一个姓金的良民。谁也没有规定不准看热闹,总不至于为了一个热闹,大家就直接撸起袖子开干吧。
“我听说他们两天前就开始打井了,老黄你说他们能成吗?”
横杆头点了点头,何驰弄出来的东西虽然有些古怪,但效果是实打实的,用过之后就由不得你不信了!
那氧气蜡烛是真的有效!之前天气骤冷骤热的时候他孙子气喘的不行,横杆头一心急,两天时间就用掉了两根,那东西只“嘶嘶”一烧,他孙子咳嗽和气短的症状立刻就好了!不光是他孙子闻得舒心,他呆在屋里嗅上几口都觉得神清气爽!现在还留下一根备着,家里专门为它腾了一个库房放着,关中开春的时候最易倒春寒,关键时候还要指着它救孙子一命呢。
横杆头不懂技术,但就是有一股莫名的信心,不过他还是有一个疑问。
“何荆州做的东西应该不差,就是那井口太小了,到时候怎么下桶打水呢?”
两人想要催马靠近一些,恰在这时突然那跷跷板一端猛的一沉,突然抬高的木板打翻了六个人中的两个,另外四个也是猝不及防的往后仰倒在了地上。
“打穿了!”
“快听!是水声!”
一句“有水声”喊出,十个壮小伙立刻就围了上去,搀人的搀人,收拾的收拾。田间那群看热闹的人突然没了声音,孩子们也不到处乱跑了,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众人就等着看这井怎么打出水来。
一辆车拉来几根乌黑的铁管,也不知那群人用了什么手段,就这般一管套一管的往下送。远处坐在灰篷布马车上画图纸的书生也罢了笔,他走下车来凑到田间仔仔细细的看着那十几个人忙碌。
他们真就像耍把戏一般一点点的变,直到一桶水浇入管中,一个摇把坐在顶上!
然后“咔吱咔吱”的摇了半刻,一股泥浆水率先喷了出来!又摇了一刻左右,泥浆水的颜色渐渐淡了下去。又摇了半个时辰,终于再也见不到半点泥星子了,现在从水嘴里涌出来的都是干净的清水!
“喂!别看了!”
“和你们说事呢!都竖起耳朵听着!”
四个庄头一声吆喝喊回了丢了魂的人们,田埂上的村民们这才反应过来,摇把早就不响了,那十几个壮小伙又去耍其他的“把戏”了。
“先说好,三天之后这里要摆十五天的雷公道场,摆过惊蛰才罢休!你们都给我看好了孩子和牲口,也给我回去告诉乡里人,没事别往道场里钻!”
“别怪我们没说过,若是冲进来被雷公劈死了,算你们活该!肖老爷定然不赔的!”
“……”
四下极为安静,百十个村民只有呼吸声作为回应。金哨子和横杆头对视一眼,金哨子立刻做出了决断。
“去老熟人那先住半个月,咱们来都来了,至少盯了风向再走。”
金哨子回马下坡,远处那书生疾步回到水渠边的马车旁,他舔笔瞬间挥就一封书信,并交由一名佩刀侍卫要他立刻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