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二月十八，从南方来的暖湿空气渐渐占据上风，大臣们的衣着明显一天比一天轻便。再过不久就要打响春雷了，经过何驰一冬天的折腾，人们明显对春雷少了些敬畏！当人类发现了电力这种优质资源，那么接下来就是大规模的驯化和大面积利用。
这几日，天子时常盯着天空发呆，渐渐的他的眼神都起了变化。就像是资本家凝视着打工人一般，其中充满了对雷公怠惰公务的不满。
另一边何驰已经劳在了水电站上，硝酸加磷矿可以获得硝酸钙和硝酸磷肥母液。但是析出硝酸钙晶体所需的条件是低温环境，在冬天零下五度到零下十度的条件是现成的，可天气正在逐渐变暖，为了化肥厂的持续产出，是时候研发一套正经的冷却装置了！
何驰三天没来，陆欢就坐不住了。
长安有线报传回，那些寻水匠人一落地就开始敲敲打打，只不过十天时间就有两口压水井凿通出水。现在还有两口井正在继续深凿，最深的那一口已经往下凿了十七丈深，虽然还没凿通，但是已经能听到“噗通噗通”的近水声了！
尽管只是凿取表层地下水，但这样的技术已经足够颠覆大众的认知。要知道关中多的就是台塬，而要在台塬上耕作就必须解决水源！如果能让河水倒流，顶端平坦的台塬就是现成的优质耕地！
关中最大的黄土塬是彭塬，因为传说千年之寿的彭祖就居于此塬之上，故得名彭塬。千年之后其名为董志塬，这方台塬占地九百一十平方公里，只要满足了水利条件，它便会立刻变身成为陇东粮仓！
尽管现在的彭塬之上已经开拓出了不少耕地，水利条件明显不足，开发率尚不足百分之十。除此以外在长安附近数的上名字的大台塬就有，南塬、白鹿塬、武陵塬、周塬、五丈塬，这些塬因为没有水利只能撂荒任野草疯长。
一览关中千沟万壑，你就知道熊家和陈家为什么要抢一个水龙头了。自古关中地多水少，为了争水打出几条人命来都不算一件事，其水地矛盾远比江夏、襄阳、南阳这种地方紧张百倍！
“陛下，臣有本要奏！”
今天尤素罕见的站了出来，天子一声准奏落下，尤素鼓足气势打开了奏本。
“长安兵马使姜奇上奏。长安附近有贼匪作乱，其已查明缘由，上呈陛下！”
天子目光扫过群臣，尤其是那几名关中王爷，名字会起错，但是社会上的外号一定不会起错。更不用说孩子们随口就能唱出来的十王、五霸、四对半了，只需动脑子想想就知道这里面隐藏着什么样的肮脏勾当。
“尤卿读出来即可，让百官们都听听！”
“遵旨！”
尤素打开奏折，当众读道。
“微臣姜奇，上奏陛下。十五日黄昏，长安城外有人引私兵攻伐，吾临时调集兵马三百出城平乱。共记擒获乱者五百，缴兵械万斤、铁甲五十套，获良马一百八十匹，粮食二十七万石，金两箱合计四千两，银五箱合计万两，铜钱七万六千贯。另有军鼓、驮畜、旌旗、车辆、铁锭、粗盐，均已悉数造册入库。”
尤素把一收奏折，将姜奇做好的账目双手呈上，李福快步走来双手托着送到天子面前，天子只斜了一眼让李福一边站着。
“完了？”
尤素再次打开奏折，接下来就是一篇生死簿。
“据微臣细访，贼首大马头十年前便已经聚匪成势，其与长安县令池镇合谋杀害原主夺占田庄。池镇利用职务之便欺上瞒下，与贼匪互为掩护。长安百姓苦其久矣，均是敢怒不敢言！今春贼首突然暴毙，两名副首因与池镇分赃不均将其杀害，又因庄中财富甚巨进而引来他人觊觎，熊氏、陈氏见有利可图遂领私兵攻伐！其被臣一并拿获，暂押大牢之中，等候天子圣裁。”
天机殿上一片死寂，天子不怒自威，轻声降问。
“众卿以为，熊氏和陈氏究竟是见有利可图趁火打劫，还是协助剿匪呢？”
尤素就是关中人，这个问题如果他来回答，那么关在牢里的三百多人全都要被摘了脑袋。天子有意跳过尤素问群臣，今天他打算听听别人的“意见”。
“启奏万岁，关中民风彪悍，常起私斗。贼首纵横乡里为祸多年，想来仇家极多，今贼众势弱，自有人寻机复仇，故臣以为可以酌情处置。”
“卿以为该当如何？”
“臣以为，只是伤匪未伤及官军，且及时缴械，则不宜重罚，否则以后关中何人还敢抗贼啊。”
一句话带出了层层叠叠的浪花，讨论声随即传来，陆欢的脸上纹丝不动，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一根十几年没有拔掉而且越做越大的钉子突然就没了，姜奇不仅大获全胜而且收获颇丰，天子不仅没有嘉奖的意图，甚至还在问群臣如何处置。应该是想低调处置恩威并施，从而扶姜奇坐稳长安兵马使的位置。
陆欢坐镇关中这么多年，若是连这点局面都看不透，那他当真就白活了。
陆欢和陆东淼默不作声，陆罡却坐不住了，他动了动身子往前迈了一步，说道。
“陛下，如今关中匪贼猖獗。倒不如让我们回去领兵剿杀一番，震慑贼胆！”
陆欢大惊失色，这陆罡是手痒了，想下去趁机打劫一番！他也不看看现在的长安兵马使是谁，真要撞上了这郡王的位置可就没了。于是他不假思索立刻上步将陆罡掩在身后，说道。
“陛下休要听扶风王胡言，如今长安兵马使大获全胜，贼众早已经望风而逃，继续追剿必是无功而返。春耕关乎国本，岂可因几个小蟊贼乱了大局。”
“天水王说的不错，那您以为该当如何？”
“私以为应该问责官吏、安抚百姓，再派出巡查使四处走访。如有贼寇，也要等到秋高马肥之时，再举兵清剿。”
“确实是个好办法。”
陆欢松了一口气，陆罡不服也没辙，他被陆欢一眼瞪回了队列里。
天子点名尤素，尤素上前接旨。
“拟旨！即刻命姜奇查明实情，若真为剿匪且未对官兵刀兵相向，恩旨特赦并予以嘉奖。”
“吾皇圣明！”
几名官员发出呼声，却是应者寥寥，这件事谁都看出了猫腻。天子收敛起了脾气，他大概就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散朝之后陆欢押着陆罡一路回府，陆东淼紧随其后，三人就着刚才天机殿上天子的表现做出分析。
“我才不信那姜奇是偶然捞的这么大功劳！”
见陆罡还是贼心不死，陆欢当即怒喝道。
“老三你闭嘴！现在是什么时候，熊家和陈家的人都在大牢里，若以聚私兵定罪，最高可以定为谋反，九族俱灭！你还想那些馊主意，还想去别人家家里趁火打劫？当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不成，把别人逼急了当即反水，你我一个都逃不了！”
“……”
陆罡心里的小九九陆欢怎么会不知道，若真的被天子摘了两家的桃子，那可就亏大了。一个大马头才多少财产，熊家和陈家至少是他的十倍往上！这连锁反应真是绝了，如果谁都按照既定利益去做事，那么关中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层层叠叠的倒下。
“你别在这里站着了，赶紧回家让弟妹写封信回去，先好好安抚一下那两家人，别让他们闹到京城来。就说，天子没有杀他们的意思，叫他们镇定些不要乱了方寸，最多关上一两个月就放出来了。”
“真能保住吗？要不然我们直接动手吧，那钱留给谁不是留呢。”
陆罡心里还是牵挂着那两家的家底，陆欢一掌拍在桌上冷眼一瞪，这才把他的歪念掰了过来。
“大哥息怒，我这就去办。”
看着陆罡灰溜溜的走了，陆东淼才开口对陆欢说。
“大哥，这件事真是好蹊跷啊。”
“老七你就直说吧，不止你觉得蹊跷，我看那尤素和皇上也是没底。”
陆东淼气息不乱，稳稳的说道。
“事不怕多，独怕一巧。巧总与奇相伴，故每有巧思，必有奇招。大马头一死，池县令就动了，不光池县令动了，熊家和陈家也得到了消息。牵牵连连，让人生寒啊。”
“你是说……”
“初看时，像极了鹤蚌相争鱼翁得利。如此这般，只需看谁得了利就知道是谁做的局，可是这利最后却落到了姜奇手中，落到姜奇手中便是落到了天子手中，天子让姜奇去算计一个土匪是绝对不可能的。哪怕算计熊家和陈家，他们也不是耳聋眼瞎的人，军队调动起来多多少少都会听到些风声。只有临时起意才能这般毫无防备，以至于被人一网打尽。”
陆欢点了点头，陆东淼继续说道。
“关中年年剿匪，大马头那帮人从没栽过大跟头，十年之内更是连窝都没有挪过一下。姜奇就是真的算计到了，怎么可能只带三百人出去，他在关中可是毫无根基，那三百人很可能就是本部精兵。如此贸然出击以弱打强，足见他并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敌人，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缴获。姜奇不是张云那样的勇将，他善于经略、战法稳健，如果真要布局至少要带千人以上，多面合围才最是稳妥。”
“这么说，真是凑巧？”
“我一直在想这件事，要说近期有什么变化，也只有何驰派往关中的那些寻水匠了。”
陆欢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老七你说那群整天抱着大缸四处找水的家伙？他们能干成这件事？”
“时间上实在太过凑巧了，让人不得不怀疑。”
陆欢笑罢就冷静了下来，他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
“倒不失为一个理由，正好可以去碰一个碰何驰，向他讨个说法。”
“大哥有何驰的下落？”
“有！本王盯他好久了，他这两天总往一户姓关的人家里跑。如果今天他还去，本王正可以在半路上截住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