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人为单位的个体面前,的确存在着不共戴天的仇敌。但是当人类不再以个体论短长,而是直接上升到了整个利益群体,那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蛋糕做的足够大,那么阻挠你分蛋糕的就是敌人,能和你坐在一起分蛋糕的就是朋友!
“房国老要定书?”
“不错!我家老太爷不久之前购得了一本《百字图解》,他老人家爱不释手,着人打听方知是襄阳曹乡君的手笔,故派我南下订购。”
“这种事也烦亲自跑一趟,只管派人送一封信来就是了。”
“可不敢轻慢,老太爷专门嘱咐过,让我务必面见乡君。这书先订一千套,都要如那精装版一般的质量,定金我也一并带来了。还有一封我家老太爷的亲笔书信,请曹乡君过目。”
曹纤收起了心中的不安,果然还是那混账哥哥有主意,本来曹纤还一直眼愁销路呢,现在倒是不愁卖不出去了。桑丹将定金和亲笔信接下送到曹纤面前,恰在这时桑绮走了进来,只见她小步快走来到曹纤身侧,低声说了几句话。
曹纤很是镇定,先从桑丹手中接下东西,然后搬出笑脸对远道而来的房家管事说道。
“还请先生在襄阳城中暂歇,稍后我写了回信,再着人送去。”
“不敢劳烦乡君,若有回信只管知会一声,我自来取之。”
“何言劳烦,我也只是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久闻乡君礼贤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
曹纤点头,转向桑丹说道。
“丹儿带先生去偏厅用茶,一定要好好招待不可失了礼数。”
“是。”
桑丹应了一声,来到管事身边带路。眼前这一关过了,后面紧跟着还有一关。曹纤无心去整理手中的银票和亲笔信,只把它们往怀中一捂,对桑绮说道。
“先让潘安进来。”
潘安在门房接了话,先作揖向外客道了声抱歉,然后一路快跑来到前厅。曹纤也是无语,这房氏和姜氏竟然是前脚追后脚来的,相传他们两家之间恩怨极大,安排起来能错开一定要错开,毕竟一个是贵妃、一个是皇后,最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乡君,外头又来了一个自称姜家的管事,也拿着拜帖登门。”
“我知道了,不必惊慌。”
曹纤镇定自若,这两派人的住宿问题可是难办。客栈那种地方人多嘴杂难免会惹出是非,倒不如把他们约束在田庄里,这样自己多少能控制些,最好这段时间两不相见也就干净了。拿定主意之后,曹纤开口对潘安嘱咐道。
“我看这两家人前脚追后脚,有些来者不善的味道,万不能让他们碰了头!桑丹已经带着房家先生去偏厅用茶了,你速速派人去联系夏末生,把这房家先生安排到华织村去,放开两处宅院让他选,吃喝用度都按最好的来。另一位姜家的先生就安排到东庄里去,你稍后亲自去安排妥帖,食宿待遇一如刚才。”
潘安连忙称“是”,当即转回门房,作揖施礼后将姜睿派来的管事带到前厅。
姜睿派来的管事一见曹纤便喜笑颜开,毕恭毕敬的一礼说道。
“小人见过乡君!我家姜国丈素爱文墨,自从看了乡君负责刊印的《百字图解》之后,直呼精妙绝伦。”
“粗陋之技怎能入姜国丈法眼呢。”
“乡君过谦了!若非国丈腿脚不便,他必要亲自来的。我这次前来也不为别的差事,是按照姜国丈的吩咐来订两千本《百字图解》。这是订金,这里还有姜国丈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攀比是永无止境的,眼下你可以理解为一种另类的军备竞赛。“求贤若渴”若是能演出来,它会呈现出何种效果呢?江湖卖艺的人都是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你要么豪掷千金买马骨,要么能够站在顶风的地方将理想付诸行动,这就是求贤若渴的基本姿态。
“楚公子,我们来晚了!被那姜彦斌捷足先登了!”
马车还没停稳楚绥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他看到在街道的另一边停着七辆马车,每辆马车都配着四名仆役。酒楼之中传来阵阵叫好声,一句句“国丈高义”让楚绥脸上浮起血红。
姜彦斌从酒楼里阔步走出,正与楚绥撞个正脸!细细春雨浇不灭两家的恩怨情仇,浮起的笑脸更将杀意隐藏在礼仪的外像之下。
皇榜招来的是五湖四海的儒士,他们之中成分各异,有真心求学的上进者,有钻研学问的求道者,更不乏有沽名钓誉的小利之人。魏征和成长林之所以会恐慌,就是把这些儒士看成了一个整体,可何驰知道这些人来进城的目的都各不相同,怎么会齐心协力呢!
“就是这里了!”
门外呼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人,老儒士坐在车上,年轻人举着伞跟车走着。五六十人前前后后来到这方院落之中,很快就把里外的厢房占满了。以至于后来者到哪都是一句“已经有人”打了回来!
“我们也是学生!”
“笑话,你们的皇榜呢,我们的先生可是揭了皇榜的!他单独占一个院子怎么了?”
“可外头也没说只准你们揭了皇榜的住呀!再说那是你师父揭了皇榜,与你何干?”
“你休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要公平大家一处公平,既然只有揭皇榜的能住,那你也要让出来!”
何驰站在后院的窗口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随着来蹭住的人越来越多,吵闹声也是越来越大,成长林和魏征脸上没了惊恐之色,现在他们是一副“不忍直视”的复杂表情。眼看着再无人管理就要打起来了,何驰无奈只能兜着围裙走了出去。
“诸位学究,且慢动手!这院子前后共有大小三院,三间大屋六座,单间厢房五十九间,诸位如实同籍者为何不挤一挤呢。请诸位多为后来者考虑考虑呀!”
正在吵闹的两帮人看了一眼前来劝架的何驰,其中一个占了厢房的不屑道。
“你一个厨子来凑什么热闹,同籍不同派,你知道什么叫学派吗?”
“我一个厨子怎么知道什么学派不学派的,我只知道各位都是高雅儒士,学的都是孔孟文章。不是有句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呀!”
有几个学生看到何驰的脸,瞬间脸上一层浮霜,何驰知道他们认识自己,追了两眼让他们紧了紧喉舌。被何驰盯住的几个学生立刻当起了和事佬,两边拉了拉算是各退一步,挡住院门的人总算是让开了门路,后来的儒生们源源不断的挤了进去,但是有几个人反而急着打包出去。
何驰蹲在墙角向那些眼高于顶的儒生打着招呼,接应们自觉往远处的住宿地分流。正在收拾车马的时候,何驰看到了几个在门口畏畏缩缩的学生,于是笑着问道。
“几位哪里去?”
“何……”
六个人缩着头不敢应话,何驰进一步他们就直往墙角缩。
“既来之则安之,不瞒你们说,你们出了这里也是白搭。这里、那里、外面、城外面,连同姜国丈那边和城中客栈,我都已经出了一半的钱。”
“何大人高义……”
“别折腾了,先住下来吧。”
何驰向六人伸手作揖,说。
“今次辩论,虽不是科举,但胜似科举,多好的一次机会呀!我在此期望几位能借上东风、寻得明主、大展宏图。”
六个人扭捏了好久,最后都抱着包袱走了回去,何驰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招呼道。
“如是有房屋漏水,一定记着说。春雨连绵,小心滴水成冰啊!”
“好……一定,一定。”
“何荆州高义……”
何驰将那六人送回,还没喘口气的功夫,就有一个学生就冲他喊道。
“厨子!这里有吃的没有?”
“有!有豆腐脑吃!刚出锅热热的豆腐脑可好吃啦!”
一听到有东西吃,好多人都探出头来,许多人没吃过豆腐脑,但他们也不好直接问。何驰转向厨房抬着一个木桶走了出来,只见桶盖一开热气腾腾之下就是洁白如玉的豆腐脑。
“这豆腐脑可是一道美味啊!有甜的,有咸的,还有芝麻、酱油辣子、辣子白糖、酱油白糖等等混料的吃法。当然也有不喜欢混料,直接吃这一口清爽的,虽然不加任何佐料的,但是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就这一道吃食就能衍生出无穷无尽的变化,我包你们吃了还想吃!”
百来双眼睛看着何驰用菜刀将那豆腐脑刮入木盘之中,然后白盐一撒、酱油一淋、红色的辣子一点,一道极致简单的美味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