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六惊蛰，狂雷！
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紫电狂雷还在田间肆意飞驰，这样的天气谁敢出门！百姓们怕着、惧着，同时又在窗口盼着、念着。他们怕洪涝、惧闪电，同时又盼着春雨浇地、风调雨顺！
“哪来这么多雷！这是要把天打破啊！”
长安城的城楼上姜奇好奇的看着一道道落向天边的闪电，空中一明一暗隐隐之中似有龙吟之声。长安城的大街上无人行走，整个西都如同死城一般！
一道粗壮的闪电从天空直直贯下，直击在一把指向天空的铁斧上，瞬间一道强光迸射出去，铁斧的斧头染着赤红，它被雷电崩飞百步，最终斜插在田埂上！几个守田的庄户窝在守田用的小屋之中，这里距离雷击现场最近，也是最佳的观影席位！
“快看！雷公在跳舞呢！”
又一道闪电劈下，电光落在一柄长枪之上，支撑长枪的架子直接崩了，枪身横坠在泥水之中。但“雷公”并没有停下，只见它开始了辗转腾挪，一道道电弧从长枪跃上长戟、从长戟跳向铁叉，铁叉顶端又突然爆出一团光球，那光芒如同刺猬一般将四周空气都染成了紫色！
“雷公息怒！雷公息怒！”
“雷公老人家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给您磕头赔罪！赔罪！”
六双眼睛瞬间失明，庄户们却不敢惊叫，他们双手捂住被强光刺痛的眼睛缩在屋内瑟瑟发抖！
襄阳的田野间也是差不多的景象，金竹一根一根应声断裂，金铁导电，但是因为浇筑工艺的不纯熟，一根金竹的每一段电阻都大不相同。当雷电灌顶之时，瞬间的高压遇到了不均匀的电阻就会导致局部过热！在旁人看来，那些金竹无一例外都是被拦腰截断的！
“滚滚不怕！我和找儿护着你呢！”
这样的天气是真的吓人，悦岚和找儿都蜷缩在低矮的屋宅内避雷。此时此刻，绣楼和襄园之中的红楼，乃至一切高层建筑都成了危险之地。谁也说不清楚今年哪来的这么凶的雷电，不过好在都落向了田间，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食铁兽滚滚钻在墙角，发出奶声奶气的“呜呜”声，悦岚和找儿一人一边伴着它，她们就这样相互依偎着等待着雷雨过去。
襄阳城中还算安定，何驰家中的几个孩子也是乖乖的躲在家里，其中最安稳的莫过于沈娟怀中的沈月！这慢性子的沈家少爷极是淡定，雷霆阵阵他却连一声啼哭都不曾有过，就这样安安稳稳的睡在母亲怀中，沈传文见了只呼“稀奇”。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小聋子呢。”
沈娟哼了一声，对她爹说道。
“爹也不知道说点好话！”
“好好好，我的外孙是天下最乖的。”
“这还差不多。”
沈娟轻摇着怀中的孩儿，耳边时不时有后面传来的婴儿啼哭声，赵蓝若那边还有两个新生儿，这才是初生孩儿对于噪声的反应。两个孩儿哭声有力，且很快就被哄停了，这就说明两个孩子很健康，且照顾孩子的人手非常充足。
“开门！快开门！”
潘安正依着桌子打盹，突然传来一阵拍门声，他惊讶于雷雨天还有人来，立刻转醒过来。
“谁呀？”
“我是常顺！”
潘安一惊，立刻招呼人手把门打开，只见常顺披着蓑衣牵着快马站在门口。
“常顺公公，这雷雨交加，您怎么来了？”
“自然是有要紧事！快带我去见乡君！”
“不急，先下了这身蓑衣吧。”
潘安让马夫牵住马匹，并上手帮着常顺解下蓑衣，等一切整理妥当之后才带着常顺一路来到后面。这里是育婴室，另一边是大孩子们的游戏室。潘安在门外禀报，曹纤很是疑惑，这是有多急的事才赶着雷雨交加的时候来的，她嘱咐了巧思宁和赵蓝若后才从育婴室里出来。
“何事？”
“乡君，有宫使快马来报，万岁已经放外邦使臣南下了。”
“多久的事？”
“前天离开京城的，一路由长丰伯少谦带着。”
曹纤点了点头，这就不怕了，南阳郡是少家的主场，有地方势力的支持，接待一些外宾不成问题！不过，曹纤立刻想到了一个仇人！
“冒顿呢？”
“乡君放心，万岁没有放他南下。”
曹纤知道这是天子的旨意也就不强求了，只点头应道。
“既然如此等雷雨一过我就派人过汉水接应，潘安你派专人先去联系钱伯义。那群外邦使者到了哪里，他都必须一天一报，快马来回不得有误。”
“谨遵乡君吩咐！”
常顺明显有话没说干净，他等曹纤吩咐完毕之后，立刻追上道。
“乡君，还有一件事。”
“有事就说。”
“请乡君入主襄园。”
“什么意思？襄园之主可是琴扬公主，我的女使府还没设呢。”
常顺从袖中摸出一封密信，双手递到了曹纤面前。
“这是万岁的意思，万岁让您不必设府了，今后襄园就是您的女使府。”
曹纤接过密信，只看了两眼就知道了大概，琴扬的辖地在南阳郡并不在襄阳。作为她占了何氏正妻之位的补偿，襄园的管理权自然就下放到了曹纤手中。
“万岁的意思我已经知道，借用一时可以，但入主是万万不行的。”
“乡君……”
“常顺公公听我一言，襄园绝不可作为日常接待外宾的场所。京城之中礼部接待也分里外，要不然为什么会把那群外宾置于云来院呢。襄园终究是公主居所，它等同于皇家行宫，暂时一用乃天子恩待，但是若让行宫一直被外宾占着岂不是乱了方寸。再说襄阳附近多是山水之地，怎么就连接待人的地方都没有了，只需耗些时日便可料理周全。”
常顺说不过曹纤，但好歹曹纤是“借”下来了，有了襄园这处腾挪之地，接待外宾已然不成问题。
“既然乡君这么说，那就由乡君定夺吧。只是还望您上奏一封，向万岁说明，我们这边也好交差。”
“此事我自会上奏，常顺公公大可放心。”
“那我就告……”
常顺一个“告辞”还没说出口，一道闪光就从天空中划过，雷声一节追一节轰隆、轰隆如火车一般。
“外面雷雨交加，常顺公公还是前面用茶吧，等雨停了再走不迟。潘安！”
曹纤点了潘安，潘安伸手做请，常顺见外面这么大的闪电，也就只能客随主便挪步往前厅用茶去了。
无来由的强雷闪电都闪了一整天了，曹纤也觉的厌烦，只冲着那时不时闪烁的电弧瞪了一眼。甩下一句“有完没完”，转身走回了育婴室。
电弧碎氮是一种革新，也是一重枷锁！电弧碎氮法的效率很低，按照现在的流程进行生产，每五百克硝酸溶液需要消耗十度电！
何驰设计的发电机组装起来单个总重足约有三吨，在如今的科技环境下它们三个铁坨坨就是三座铁佛，一旦落地就甭想挪窝了！单个发电机的巅峰效率约有一百千瓦时，在雨水充沛时三台发电机可以维持一小时三百度电的发电量。
假设这三百度电没有损耗且全部投入生产，你就可以获得十五公斤硝酸溶液！这就是瀍河水电站一小时的巅峰产能！
千万不要以为这个结果还行，十五公斤硝酸溶液还要过提纯这一关！当然还有各种各样的损耗也是无法避免的！总之现在核算下来的瀍河水电站产能是，日产硝酸钙两百斤，等于小于0.1吨！
效率低、能耗大、反应繁琐，这些看似可怕的词汇真的能阻断一项科技落地吗？
那显然是不行的！中国这地方多的就是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家伙，从千里之外刨一块石头回来修碑立传，采太湖石修园林，粮草数次转运只为送达北部边疆，这些都是标准的效率低、能耗大、反应繁琐的工作。秦阿房、汉洛阳、唐长安，劳民伤财的事他们又不是没干过，珍惜民力的皇帝少之又少，修长城累死的劳工也不过是几串数字而已！
相比之下瀍河水电站里只是三个发电机和一群电弧装置在那里“嗡嗡”的响，只这样就能生产出肥料和炸药，已经是一桩十分便宜的买卖的！甚至电力还能用来照明，水坝引来的水还能引入灌溉渠浇灌农田，一座水司楼凭空产生了多少利益！若是能依靠投入人力来增加化肥厂的产出，工部顷刻之间就能组织起上万劳工前往增援！
“廖尚书，不好了！”
一名官员奔到工部，他满头大汗踉踉跄跄的来到了廖觉面前。
“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水司楼那边出事了！这硝酸来不及呀，火药坊的和肥料坑的两拨人都顶起来了！”
廖觉一听火药坊就知道是天子加塞进来的任务！作为工部尚书他又有什么办法，只能让负责肥料坑的人缓一缓，大不了产量打个折扣，等等写封奏折交给天子御批就完事了。
春耕开始了！昭国产出的第一批氮肥已经交付给了皇田司，但就这点蚊子肉哪里够吃！
何驰一甩手闭关去了，这么大的架子瞬间后继无人！闭关前何驰只优化了部分生产工艺，他把硝酸加磷矿的繁琐反应链直接切了，改为纯度30%的硝酸直接和石灰石反应生成硝酸钙，三个反应坑内壁上都涂抹了沥青层，纯度30%的硝酸远远达不到与沥青发生反应的反应条件。
如今三个肥料坑唯一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通风散热，廖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给每一个肥料坑配置三台手摇式鼓风机暂缓燃眉之急。至于到了酷热难耐的夏季该怎么办，那就要看何驰那时能掏出什么样的宝贝来了。
关中的台塬上起了新绿，但是这股子绿意有些厚此薄彼的味道！明明只有一道田埂的距离，那片地上就连杂草都长得根颈白皙如同水葱一般，这边的庄稼却连头都还没冒出来！
“抢头茬的苗都长这么高了？！这肖得意家用了什么好东西？！”
一个大胖子呼哧呼哧的走在田间，他就是关中熊家的族长熊张，这厮是标准的心宽体胖！族弟被姜奇关在大牢里，族伯又去了京城挨天水王的训斥，但他依然能吃得下、睡的香，整一个没事人一样。
“老爷你小心些！春雨刚下过，地上可滑了！”
“闪开！”
熊张嫌管家碍事，他迈开脚步直接踏上了田埂，绿油油的一片青苗就在眼前，反过来看他身后的自家田里，同样是春雨浇、同样是抢着头茬下种，怎么就连一星绿色都看不见！
“老爷，我听人说之前肖得意的田庄里摆过雷公道场。前天春雷滚滚，打得天都裂了！”
“前天？我记得打了好大的雷！”
“是啊，正是惊蛰！我听说那些人还带着祭雷公的兵器来的，好多兵器都被雷公打折了。”
熊张猛吸了一口气，他伸手一盘算，今天已经三月初八，惊蛰过了！
“老爷惊蛰过了，今天是三月初八。”
熊张一扭脸，一只大肥手瞬间揪住了管家的耳朵，活生生的将他提溜到了面前。
“老牛啊老牛，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说！”
“老爷息怒，这祭山、祭河常有，可我们从没听说什么祭雷公的！”
熊张“呸”了一口，发狠道。
“什么祭雷公，你眼聋耳瞎，脑袋还不灵光！我看这分明是肖得意施展妖术，抽了我家地里的肥！”
牛管家看着熊张一脸的凶狠，立刻反应过来道。
“对对对！是这样，肖得意不知道弄了什么妖法，抽了我们地里的肥！”
熊张冷笑一声，手掌一松让牛管家稳稳落地。
“对喽！就这么说，回去给我满大街的说，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肖得意在玩弄妖法！”
“是！老爷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