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6/14 0:08:29 字数:4020

今天的司隶府衙可是热闹,六扇门的捕快都来堂前站班了。

候审的耳室内聚着一群人,此时此刻魏征的怒气早就消了,现在他着实有些后悔。只怨自己的手也实在太蠢了些,怎么就抓到了算盘!一个时辰过去了也不听有人来说伤情,更不见升堂提审,大大小小一众人就这么陪着自己在耳室里干坐着。

“你急什么,这件事就是一个滚地皮的无赖故意呛人,相信府尊大人会有明断的。”

坐在一旁的小公子倒是清闲,他身边两个家丁就像两尊塑像一样站得笔直一动不动。魏征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小公子眼熟的事,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过之后越发觉得这个人眼熟。

“敢问小公子,我们是否见过?”

魏征就算没实打实的见过太子,但至少见过天颜,两人毕竟是父子,子生父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太子有些尴尬的歪过脸抓耳挠腮的想着如何搪塞,魏征只以为自己冒犯了,直说道。

“魏某唐突了,万望见谅。这次莽撞行事连累了诸位,着实抱歉。”

魏征呼着抱歉,虚缺却是靠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他一整天都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现在的他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孟连看不过去,一揪徒弟的后颈,让他坐正了身体。

“此事怪不得魏公子。”

孟连转向魏征说道。

“乃是因我而起,若不是老道非要去惹那混厮,魏公子也就不会被他作弄。”

“怎么能怪道长的不是。”

“老道道号孟连,入山门时师尊就批过某的命数。师尊说我有轻浮之相,恐难成大器。日后若是学有所成还则罢了,若是学艺不精贸然显露,必定会牵牵连连闹出一大串事来,甚至有人会遭遇无妄之灾!一切因果都在我的这个连字上面。”

魏征摇头说道。

“我观道长有大师之风,所言所行极为正派,切不可妄自菲薄。那混厮就是滚地皮的无赖癖性,今天抓住了我,便损我斗我。明天抓住别人就有去损斗别人,其因源自于他自己,这与大师的道号有什么相干?”

孟连看着魏征,赞许的点头道。

“在百廻楼内老道听说魏公子与何荆州相熟,不知属实否?”

坐在一边的小公子转过脸来,谁不喜欢听八卦呢!尤其是何驰的侯府之中有无数好玩意,仅仅是父皇淘回来的“玩具”就已经让人应接不暇了,太子着实羡慕魏征能住在侯府之中。

“这是真的,但某是为了求学,暂居何荆州府上。”

“刚才还有一位少年,也是你的同学。”

“其名成长林,与我同住一院,也是立志求学之人。”

“你们学了什么?”

孟连一问倒把魏征问住了,魏征苦思冥想好一阵,才挤出些词来。

“格物、思辩,还有基层治理一类的琐事。”

“格物和思辩老道见识过一二。这基层治理又是什么?”

孟连提问,魏征立刻解释道。

“国以民为基,万丈高楼平地起。基层治理其实就是如何管理百姓?”

“那怎么管理百姓?”

孟连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魏征倒也接的轻松,毕竟何驰平时说的就是这些,他不认为有什么好隐瞒的。

“世间都说,百姓百姓,百心百心。如果真的是百心之论,那么无论到哪儿百姓都是一盘散沙,这样的百姓最难管理,也缺乏动力。尤其是那些流离失所之人,最是难以管控,因为在他眼中无论何处都只是图一时苟安。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受你管理,就必须让他产生归属感。从有家开始,当他意识到这是自己家的时候,就会开始打扫屋舍保持整洁。再者必须让他拥有一定的财产,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廉耻。如此一阶一阶走上去,当他意识到要知廉耻的时候,他也就从一个流民变成了受你管辖的百姓。”

太子默记于心,孟连捋着胡须,只等魏征停顿下来,又问道。

“流民变成了知廉耻的百姓,但他们依旧是百姓百心,接下来又该如何去做?”

“用集体财产培养他们的集体意识,一村一镇,互帮互助,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集体意识?!”

孟连只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何驰果然不简单。既然魏征去过襄阳,何驰的这套理论很可能已经付诸实现了!

“这样依旧只是一村一镇,天下村镇那么多,又如何约束这些集体……意识呢?”

“在往上就是国家意志。”

“国家意志?”

构建意识形态这种理论实操对于古人来说还是太过前卫了,魏征都不知道这个国家意志是什么东西,毕竟集权时代天子的意志就是国家意志。

“这倒是有意思,一国也有一国的意志!可这意志不应该是自上而下的吗?如果自下而上这依旧是混沌一片。不是吗?”

孟连说着,魏征挠着头苦思冥想,何驰只让他担任过村干部,继续往上他是既没有接触过,更没有思考过。

“我还不知道……”

魏征的脑子里再也挤不出更多东西了,他果断放弃了挣扎,孟连却已经来了兴致!在他眼中何驰已经越来越神秘,他敢对挑儒林绝对不是一时意气,这次下山还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耳室内风平浪静,府衙外却是巨浪滔天!求仙问道的善男信女自古就有,嵩山观又是妥妥的地标性建筑,不仅有固定的信众,而且还会为人卜算吉凶,一卦的卦金从百贯到万两不等。姜国舅献上十万贯,才从嵩山观求了一卦!

如此看来嵩山观的道士应该很有钱才对!有没有人想过,他们赚那么多钱最后都去了哪里?

“就是你挨了打?”

“敢问诸位英雄有什么事……”

脑袋上开了瓢的无赖书生哆哆嗦嗦的缩在医馆内,四下都是一群不好惹的家伙!从衣着光鲜的官家到三教九流无一不足,孟连的确收了很多钱,但是每年进也百万出也百万,这些钱最后都散去了民间,逢年过节赊粥赊衣,每遇瘟疫更是下山寻医问药。平时孟连窝在山上名声不显,如今他下山来了,其经年累月积累的威望终于显现出了威力。

“诸位!这里是琅琊医馆,还请诸位给个面子。”

琅琊医馆的大夫出声劝着,恰好此时糠大来了,那混厮看到糠大如看到救星一般。

“差官救我!”

糠大不用问就知道缘由,这事与那位老道有些关系,估计是有人以讹传讹闹出了误会,如果不好好解释清楚,只怕这混厮到不了公堂就要被当众打死!

“诸位,这混厮并非孟连道长所伤。只是他在百廻楼中言语挑衅一个少年,而孟连道长当时正好在场才染上了关系,诸位若是不信,对簿公堂的时候可去旁观。”

糠大带着衙役准备进去提人,突然一个商贾模样的人挡在了大伙儿面前。

“就这样的混厮,无非是想讹几个钱。我赔他就是了,还拉着道长去过堂作甚。”

“这位兄台,我已经说了打人的不是孟连道长,公事公办还望行个方便。”

“糠大兄弟,我们不让你为难。管他是谁打的,赔钱不就了事了。”

糠大也知道嵩山观这些年做了不少好事,平时孟连道长闲云野鹤视名声如无物。可这名声一旦动起来了,只这几个衙役是断然压不住的。

“赔不赔也不由我说了算,况且那打人的公子也是个清白人家,别人将来还要考取功名。若不能给他一个正名的机会,就这样私了了事,落下一个说不清的结果,岂不是误他一生?孟连道长已经愿意作证,还请诸位切勿阻挠,让我等公事公办吧。”

糠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将那无赖书生提了出来,那厮哪敢停留寻到个空隙便如泥鳅一般钻了出来,两名衙役眼疾手快将他一架直接往衙门去了。

“国家意志?有意思。”

不是人人都有何驰那般隔墙透视的能力,天子就坐在隔壁,刚才魏征的侃侃而谈他都听在耳中。魏炅就站在一边,他的脸上尽是难堪,闯祸的毕竟是自家的小子,太子愿为旁证替自家小子辩护,这般待遇可是不薄。

这间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成长林站在远处,他的脑袋压得低低的。刚才衙役唤他,他还只以为是有案情要问,谁知来的竟然是偏厅,侍卫蚊蝇似的一声提醒,成长林方知道面前的是礼部尚书魏炅和当今天子。魏征的侃侃而谈他也听在耳中,只短短时间成长林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请诸位跟我走吧,老爷要升堂了。”

隔壁传来了脚步声,一众人跟着衙役离开了耳室,直到脚步声走干净之后天子才对成长林问道。

“跟着何驰能学到东西吗?”

“回禀陛下,能。”

“那就好好学吧,朕在殿试上等着你。”

“草民必不负期望!”

天子起身带着魏炅离开了偏厅,这桩案子证据确凿没有什么好审的,无赖书生百般挑衅挨了打,被告无非赔点汤药费。天子亲自来跑一趟主要是亲手把自家那胡闹的儿子提溜回去,今天李岩发了好大的火,父子两人回去之后还有一桩正事急需处理呢!

“依本官看,证据确凿!被告魏征已有离去之意,原告还不断挑衅滋事,乃至被砸!双方都没有异议吧!”

惊堂木一起一落一桩官司就宣告结束,魏征赔原告十贯钱汤药费,这件事便做了结!魏炅在前门等着儿子,天子在后门等着太子,两位父亲都是一脸的不快,两声“回家”甩的更是利落无比!

“父皇……父皇……父皇!儿臣只是出去听些学问,并没有胡闹!”

太子追着一脸铁青的天子,东宫之中天子走到何处,何处就跪倒一片。天子也不多话,直接脚步不停将太子带进书房,太子只见刘协端着写好的作业跪在门口,而李岩正站在书桌旁等着太子归来。

“你好大的本事!出宫玩闹也就罢了,居然还让刘协代你写作业!”

“老臣……”

“此事李太傅并无过错,朕自有分辨,你不必再说了。”

“老臣谢陛下隆恩!”

东窗事发,太子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说不出话,天子却有话要说!

“刘协!你知错犯错,该当何罪!”

“刘协听凭陛下处置。”

“哼!你恐怕还不止知错犯错这一条吧!给朕说说,你一共写了几次!”

“回禀陛下,刘协一共替太子写过三回。”

“知错犯错,知情不报,放纵太子怠惰学业!你三罪并罚,罪无可恕!你是太子的黄门侍郎,太子瞒着朕进进出出你难道不知道吗?!”

太子缩着双手,他的视线不自觉的瞟向了刘协,刘协却颇为淡定,似乎现在的一切都在料想之中。

“刘协知道。”

“知道你还敢瞒着朕!瞒着李师!”

“协以为不应该瞒,但又觉得应该瞒。”

“呵呵呵!好啊,都学起何驰的思辨来了!朕告诉你,你不管多有理,这黄门侍郎都当不成了!”

“刘协知道。”

天子看着刘协这幅淡然的模样很是奇怪,要不就是这个孩子过于成熟,要不就是他真的已经做好了被罢官免职的准备。

“朕容你说,你为什么要替太子遮瞒。”

“太子待刘协如挚友,刘协便以挚友之礼相还。”

“你怎么还的?”

“太子待刘协为私友,情谊至深,刘协不忍主动揭发。但刘协还是臣子,必不能坐视主君自误。于是故意写出破绽,只等事发之后交代太子。望主上今后三思而行,若有误君之臣刘协就是他的榜样。”

天子冷声一笑,太子出宫玩闹这个当爹的怎么会不知道。东宫侍卫们小报告早就打得飞起了,也不见他们有这般纠结。

“为什么就不能亦君亦友呢?”

“刘协做不到。刘协不会。”

“既然不会!朕就不留你了,李福带他出宫去吧。”

“刘协谢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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