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7/16 0:06:04 字数:3216

琴扬才不会管曹纤和巧思宁如何处置张庸,她也没有保证张庸活着,她最多只能保障张庸死后天子能要到烧埋费,至于其他的事都属于家庭内务。张庸进了荆州就等于进了何家的大宅,要打要骂都属于主子管奴才的范畴。

曹纤“顺理成章”的收下了顶罪的奴工们,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那几个为首的西域使团就能把责任撇的一干二净全身而退?

如果你真的这么以为,那就太小看襄阳地头蛇的含金量了。曹纤根本不需要大动干戈,只一句话扩散出去,就能让那些不规矩份子手中的商品全部变成废品。钱庄不敢兑票,民间不敢借贷,买不到东西,卖又无人接洽。除了每天定额供给的三餐,甚至没人敢和他们说话,不似坐牢也胜似坐牢了。既然来了昭国腹地,多多少少也要让他们感受一下人文关怀!

你说逃?北面是南阳郡有少家蹲着,南面是江夏有何劳碌守着,西边是崇山峻岭再往深处就到了神农架原始森林,东面逃到扬州没有通关文牒被张唯栋抓到了说不定直接当流寇处置!

“敢和乡君玩心机,他们那群杂毛玩的明白嘛!最后还不是乖乖补了七成铁税,要不然活闷死他们也没人知道!”

“别说了,人家来了……”

“你看错了,那是哀牢人!”

哀牢王后紫匀带着侍女走来,她和哀牢王不急着返回,国内政局相对稳定,此次出访襄阳是他们的最后一站。铁索桥已经可以通人,今年七月就可全面开放通行,这一波风口红利他们一定要想方设法把握住。

“哀牢王后请!”

紫匀来到了襄阳城中一间新开的茶楼,在二楼一间雅室之中坐着五个女子,紫匀并不怠慢,笑着一一打过招呼。你别看她们身上穿的粗布衣服,手上和脖子上也不见金银,只看茶楼掌柜用来招待她们的白瓷茶盏就能知道这五位的体量。

“王后客气了,我们五位都是承了乡君的恩,都是靠着她前年赊的织机起的家。”

“要不是京城突然来这么一趟展销会,我们几个还在家里带孩子呢。”

“我们手中的织机加起来不过五百架,而且还要紧着乡君的份头先做。王后若要只能排到七月后,到时还要看生丝的价格。

三个年级大的带着头,五个人名下五百架织机,这五个女人就是一家小型纺织厂的五大股东!五百架织机可不意味着她们只管五百个人,如此排算下去,靠她们手中织机吃饭的工人少说有上千。

“时间上倒不甚急,只是有一件事我要和你们五位明说。”

紫匀极尽客气,襄阳已然今非昔比了,好多人看似普通,实则能量巨大。

“王后尽可直言。”

“我哀牢国少金寡银,象牙、木料、皮草和玉石较多,若要支付定钱的话,能不能以这些东西抵价。”

“这有何难!”

一个妇人爽朗的应道。

“交货的时候我们自会请估价先生过来做账,只是有言在先。这估价估的都是时价,估高估低在所难免,王后一定要在心里有个准备。”

古人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多头和空头,但他们至少知道物价起伏和供需关系。哀牢王后紫匀自然知道以实物抵价会有折损,她就是要趁着苗疆还没回转过来,先付了定金把半年的丝绸定了。因为哀劳与苗疆有很多冲突产业,尤其是木料和药材这一块,等夏蛮回到寨子里放开江面,乌江的货物就会顺流杀到,荆州的市场一定会受到冲击。所以趁着现在奇货可居的时候,先用高估值货物把定金咬住,这样一来就可以规避掉很多损失。

紫匀只是这五位织娘的客人之一,等他离开之后,一队莎车国的使者上到了二楼,他们正好与紫匀错肩而过。

每个君王都有用人的方法,伯耶的确是一名得力干将,但是近年来他的表现太过积极了。而且他累积财富的速度过快,这也让莎车国国王产生了忌惮,所以有些事他必须派信得过的人来办。莎车国的使团并没有去触碰红线,他们也是少数几个没有掉入“铁锅陷阱”之中的使团了。

哈耶克的大手从来不曾消失,只要人活着就会产生需求,曹纤可以通过各种脉络关西域使团的禁闭,何驰同样也能让需求的大手让儒士们闭嘴。

今天国子监里的这顿饭已经是古早版的流水式快餐了,而且还是何驰请客,包大家吃到饱。饭桶干净的像刚洗的一般,肉圆汤的汤底都已经被刮干净了,米粥一锅一锅的烧,馒头一笼一笼的蒸,就连辣子蘸酱都添了十几回。

一名儒士抱着已经滚圆的肚子,用手中的馒头皮刮了刮碗底,最后连馒头皮带米粒含在嘴里慢慢吞咽。要不是自己的胃里已经撑满了,他高低要再吃上一轮!

“师父!”

一名学生快步进来,那儒士眼睛一眨,端起碗来说道。

“你来得正好,给为师去打半碗米粥,让为师润润喉咙。”

“师父,先不说米粥的事,快随我来!”

“什么事这么惊慌?”

儒士肚子里装满了东西,动作慢吞吞实在快不得,就在他放碗的时候,又有几个弟子进来,各自来到各自师父的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秘密。他那徒弟见状也等不及了,立刻贴着耳朵说道。

“师父,您的书已经卖空了,三百本全部卖出去了。书商派人来问我要不要再加三百本,如果回晚了的话,可就要被别人抢先了。”

“三百本全卖出去了?!”

“都被何驰买走了,何驰府上有一个小子叫成长林,就是他专门在侯府里收书。我亲眼去看过,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何驰买这么多书干什么?”

“外头有人说是何荆州嫌弃这些书,买回去当柴烧。但是弟子打听了几遍,得知那刘协失了宠,这几天正在准备返回荆州,我估计那些书都是何驰准备……”

“真的吗?”

“真真假假,我也说不清楚。”

儒士眉头紧皱,这书如果当柴烧倒也罢了,怕就怕全部散下去,散到荆州百姓手中!上面可是有很多大儒批评何驰的言论,真要被荆州百姓看到了、知道了,这些儒士的脸皮可就留不住了!问题就在于,何驰这么干图什么?那些种田的赤脚汉真的能看懂书上的字吗?

“你了解荆州吗?”

……

“有那么多识字的吗?”

四下想起了细碎的声音,儒士只觉额头上发烫,他连忙将弟子召到身边说。

“我听说魏炅大人的儿子魏征去年游历过荆州,你赶快去问问他,荆州真有那么多百姓识字吗?千万记住要和善些,千万不要与他冲突。”

在一众嘘嘘索索的声响之中,突然一个不起眼的人放下了碗筷,蒯良举目四望,放开声音道。

“荆州南阳郡内,十岁小儿至少都认得三百字,会写三百字,此绝非虚言!”

蒯良一句话落下溅起了十丈高的水花,好多儒士立刻主动向他打招呼,一口一个“蒯笔记”叫得异常熟练。

有需就有求嘛,谁还不会搞点新闻学。何驰只是借买书这个引子开了一个口子,谁也不敢保证谁的文章能活到最后,最后活下来的都是市场认可的,还要胡言乱语的儒士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的。

“你不去吃饭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你之前的话没说全,我想继续请教。”

何驰嫌弃的撇了魏征一眼,这小子来就来吧,也不知道带半碗粥和馒头来,真真是半点请教的规矩都不懂。

“哪句话没说全?”

“被天子喝断的那两句话。”

魏征倒是坦荡,何驰却怀着怯意,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才摇头道。

“小孩子别瞎打听,有些事说出来少儿不宜。”

“我认为秦国覆灭之事,你只说了六成。你之前说过,敢战者先死,在敢战者之后呢?”

“你当真要听?”

“朝闻道夕可死,我魏征当真要听。”

魏征已经有了成长,何驰赞许的点了点头,挺直腰杆后缓缓道来。

“虽然你有心求道,但是不得不说你是在太蠢了些。敢战者先死,这个死也分多种多样,结合广狭之论,有人是身死,有人是心灰意冷。你认为是身死更可怕,还是心灰意冷更可悲?敢战者的心死之后他又变成了什么,敢战的敢战二字,又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你们总是觉得武夫是在打仗,文官就不用经历烈火淬炼。”

“……”

魏征瞬间茅塞顿开,何驰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

“敢战者先死,怯战者得活。可以是身死,也可以是失信、失义也。无论何时信心都贵比黄金,这就是杀人易,诛心难。我说得已经够多了,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说个明白,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去理解这层道理。你悟到了什么,是你的本事,育儿派不是灌傻儿,自己走出来的路再歪也是你自己的路。”

何驰闭上了嘴巴。魏征没有争辩,他若有所思沉心思考,大脑之中一扇大门已经悄然打开。哀过莫大于心死,这常常萦绕在耳边的话语,现在他又有了新的理解。

何驰真不强求魏征能达到他的思想境界,无知是一种幸运,想得太多反而会被智慧所累。舍生取义、星火相传都是理想的终极形态,盛世举火不过是锦上添花,末世抱薪者又有几何呢?何驰现在所做的和亿万年前的古木并无不同,多叠一层煤炭,后代就多了一丝重燃希望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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