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8/2 0:12:44 字数:4206

好难猜的人出现了,何驰脸色不改坦然面对,三天辩论自己全指着“蓄畜食肉”这四个字收尾!眼下天子金口已开,那就只有你死我活,要么何驰被这群儒生驳倒然后彻底归隐,要么就把这四个字按在圣旨上!

蓄畜食肉!围绕这四个字将产生巨量的利益,王爷们能想到的事,何驰只会比他们想的更多。

包产养殖、副食多样化只是最最表层的东西,首先围绕蓄畜就有两种区分,吃肉只是畜的一部分,甚至它还是最不起眼的一部分,其能衍生的配套产业也不容小确,从养殖场和屠宰场开始向下衍生,只要有科技支持就会有肉类深加工、运输和冷链仓储,而这些副业还会关系到一地的基础建设,甚至还可以影响到果蔬等季节性食物的市场。

撇去肉这最浅显的一项,跟着还有乳制品、羊毛、皮革、骨胶、羊肠等众多分门别类的副产品,而这其中涵盖了副食、服装、武器、制药四大产业。到此为止,你还觉得蓄畜只是一项微不足道的权力吗?

何驰之所以要让穿衣着锦和蓄畜吃肉公开化,因为这里面任何一个词条都可能衍生出一条产业链!只要它写成明文法条落地,何驰就可以肆意发挥,考卷最高一百分,但不妨碍你写一千分的答案!

“说出理由来!”

何驰指向发难的儒生,“蓄畜吃肉”就是何驰要取的宝贝,任何敢于挡在他面前的人都必须锤回去!这些曾经都是农家子弟的举人们、学士们自有他们反对的理由,但是何驰知道其内核都是为了保持阶级差异。

“食肉寝皮,与那些蛮子何异!此乃自堕蛮夷之道也!”

冒顿走了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自然是可以放开手脚,坏处是少了一个现身说法的真实案例。如果让游牧部族的头头自己现身说法,就更具有说服力了。

“这位先生恐怕不了解蛮子的真实生活吧!食肉寝皮,多半也是从书上看到的。羌人、胡人、匈奴人这些逐水草而居之人,哪有什么顿顿肉吃,那羊肉和羊皮都是宝贵的资产,平时能吃点羊油汤都算好的了!”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里有中山王和天水王,老先生如果不信,可以问问他们。蛮子们究竟是食肉寝皮,还是食油寝草呢。他们究竟是吃肉多,还是用羊肉羊皮换着高粱小米果腹?”

公元前的世界,你以为是现代放牧的那种精细化饲料喂养的家畜,还能顿顿羊腿吃到饱?匈奴部落是有很多畜群,但这些牲口又是一个部落的固定资产!老弱羊、冻死羊、甚至是被狼啃了一半的羊尸才是他们菜单上的常客!他们更没有什么现代化的放牧手段和固定建筑,草原上一场大雪牲畜冻毙无计,全靠畜群的数量撑着硬挺到来年,想吃就吃那是部族首领才能享受的特殊待遇!

陆欢当然知道很多细节,尤其是在关中生活的南匈奴人,那生活质量可比漠北的北匈奴高了不止一点,但就是南匈奴人也不可能想吃肉就吃,他们更热衷于用活羊进行交易,杀一只羊显然不够一家人吃饱。但是如果换成高粱、小米的话,就足够一家人果腹之需了。匈奴人可不是傻子,吃什么东西能管饱他们可是很清楚的。陆欢不想接何驰的话茬,毕竟何驰太过油滑了,谁知道他的问题中埋着什么阴谋诡计!

“匈奴牧民很少吃肉,他们大多用肉干和皮毛换取高粱小米,换回去的粮食可比羊肉耐吃。”

陆记帮了何驰一把,儒士还想扑腾两下,补充道。

“但是好肉终究是蛮子所为。”

“闷羊腿!”

“……”

别以为何驰没招呢,神行百变可不是吹出来的,你有扑腾的力道,何驰就有颠勺的技巧。

“去年藏书肉在京城卖的挺火的,好多西域人吃过之后都赞不绝口,说这菜讲究一点也没有腥臊味!除此以外还有羊肉冻、醉羊肉、羊肉煨面、葱爆羊肉、栗子羊肉、清炖羊肉、羊肉炖萝卜……”

何驰直接报上了菜名,有人忍不住疯狂的吞咽口水,现在何驰已经不做饼了,他开始改做全羊宴!

“我就敢问诸位,你见过哪个蛮子在吃上面这么讲究?这还只是羊肉,我们蓄畜难道只有羊吗?驴肉也是香得不行啊,你要是想吃素,我还可以给你用羊油调豆腐做成素鸡羊。说了这么多,你现在还认为这肉是蛮子吃的东西吗?放开了让他们吃,他们能吃出这么多花样来吗?”

“……”

吃可是一门学问,偏偏何驰研究颇深。陆东淼感叹又是一个中了何驰损招的可怜人,一旦被何驰拖入他的领域,遇难者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吾有一问!”

“请赐教!”

“何荆州说要全民识字,你还要改科举,我敢问何荆州,你是何居心!”

“那何某就要请问,在这位仁兄眼中,全民识字是一件什么事?”

“……”

何驰一个反问就直接问趴了一个人,但他不轻饶,继续撸起袖子追击道。

“农有农书,工有工谱,谁说农工就不需要认字了。”

“……”

“其实这番怪事,我很早以前就想说了!士农工商,两头的都要识字。士要作文章,商要记款项,偏偏农和工两行认字最少,且总被人以字据诓骗。要起高楼就必须要有文化的工人,要让粮食丰产就需要有文化的农民!”

“可是你让他们全部识字,这不就乱套了吗?”

“好啊,那何某就要问问这位仁兄,你祖上是农还是工啊!你识字算不算乱套呢?你如果让你家里的人认了字,是不是更乱套呢?”

“何驰你休要强词夺理!你要改科举,这断然不可为,学生请天子明鉴!”

又一个扑腾的,天子看向何驰等着他把这锅接走,何驰淡然道。

“请诸位明鉴、请天子明鉴,这改不改也不由我何驰一人说了算。我只知道一旦识字的人增多,科举必定水涨船高。这就和浮舟送信一样,到了那个时候,不改也得改,否则你浮舟再快也飞不起来。”

大黄皮子倒不是很在意这件事,水涨船高需要的时间很长,而且识字的人多了竞争也会越发激烈。对于秀才和举人来说他们的身份是贬值的,但是对于握着最终解释权的天子来说,他的最终解释权反而在竞争之中不断升值!甚至将来有可能出现儒家之外走野路子的学者出现,天子大可选择坐山观虎斗,并偶尔挑选一些适用的人才扶持上位!

“此乃何驰一家之言,朕暂不予采信。说什么全民识字,真是好大的口气,何驰你既然在朕的面前夸下海口,就先做出成效来吧。”

“万岁圣明!”

暴风雨终究会来的,何驰顺着大黄皮子的意思闭上了嘴巴,但是随着第二个人退下,第三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杀了出来!何驰疲惫接战,今天是辩论的最后一天,这场大乱斗算是所有人都露个脸走个过场。何驰已经将狂言甩了出来,不管有理无理他们只管跳出来踹上两脚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士农工商皆有其位,如今何荆州是乱纲常,乱礼法!”

“和我来这一套?!”

“难道不是吗?”

“你们口口声声说德行,百姓吃饭穿衣就不乐意了?更何况他们还没穿上、吃上呢,怎么就能乱纲常、乱礼法。莫非您以为他们现在这样不明着吃、不明着穿就是尊纲常、尊礼法的表现?”

“这不一样!”

“那我就说点一样的!从法上来说,百姓越界了,他们应该遵照礼仪规制去执行。从德上来说,我们应该秉持尊者之德看待百姓,孟子更有君轻民贵之说,百姓强大才能带动国家强盛。当我们已经开始看向那些奇观的时候,总不至于还要让农民低下头去吃糠咽菜吧,如此做法于心何忍、于德何安。从俗上来说,百姓们有了余财也会想吃些肉食,有的地方更是有什么吃什么,吃出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荤菜,对于他们来说端不端到明面上并不十分重要,但是能端上台面就是对于吃这一种俗的认可。看起来虽然微不足道,但是对于改土归流大有裨益。”

何驰又送走一位,到了这个时候天子也感觉差不多了,在他看来他只是为一种已经常态化现象正名而已。随了何驰的心愿就能换来更多的税收,又不是卖官易爵,施行仁政还有美名可赚,天子何乐而不为呢?

楚绥看着天子,他只等最佳时机出现,差不多快到时间了,又几个车轮战下来,何驰的脑力也已经用到了极限。大约是最后一名儒士上场了,何驰拱手过礼之后,额头上的青筋已经显露了出来。

“请何荆州指教!”

“请!”

“私以为,蓄畜吃肉必然引起贼人偷盗牲口,而且百姓也会因为钱财卖掉耕牛,此举岂不是误国。”

“莫非这位小兄弟的家乡此前从无偷盗之事?”

“你休要歪曲,贼人可以明着获益和暗戳戳获益是两回事,如果偷出来的牲口可以明着销赃……”

“所以小兄弟的家乡偷盗牲口的贼子从来都没有明着销赃的事?我请小兄弟想清楚了再回答,因为我感觉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事,大概率你曾经见到过。”

“你!”

年轻学子被气得不轻,但他立刻调整好心态,将话题扭了过来。

“是!何荆州果然厉害,我的家乡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贼子明着偷牛偷羊明着销赃,官府对此无能为力!”

“那你读书是为什么!为了正大光明的吃那窃来之肉吗?”

“我……”

“你来这国子监为什么?难道不是为了将那狗官就地正法吗?”

“当然是为了,上替天子分忧,下替黎庶请命!”

“小兄弟若是有苦衷尽可直言,我何驰的理想是朝无孤臣、战无孤军。某身体结实可替你扛官司,黑山贼我都撞过了,不怕多平几桩冤案、多结几个仇家!”

何驰角色一变儒士整个人都蔫了,但何驰没有作罢,他借着这股力道继续说道。

“诸位都是将来要蟾宫折桂的学子,不公之事、不平之事想来你们也看过很多,我知道有些人不一定是为了这些事来应试的。但我相信一定有为了平这些不平事踏入这座学堂之人!”

吴章眼皮跳的飞快,别人论道贪腐营私都要拉大道理,这何驰却直接亮膀子拼命!哪个当官的、哪个地痞无赖敢和这样的煞星撞,偏天子一句话都不说,纵的他气焰高起!

“蓄畜吃肉早已有之,就像浮舟送信一样,其实我们早就默认了这个规则。现在要把它搬上台面,也不仅仅是写几个字那么简单。所以我才向天子进言,先在荆州试点,若是无效便弃之,如一切顺利果有成效再徐徐推进之,乃为实事求是!诸位都是将来朝堂之上的臣子,都长着眼睛,这蓄畜吃肉究竟能做到什么样子,究竟是好是坏,不用几年时间你们应该都能看到!”

年轻儒士显然没了锐气,何驰昂首挺胸,与他面对面道。

“咱们再说世间恶事常有,我们之中或有欺凌者和被欺凌者。这欺凌就是欺凌,与吃肉何干?这是官吏渎职,豪强戕害!我何驰也不说大话,若谁有难处,且自己实在无力抗衡,只管留封无头信来,何某文有弹劾之权,武有钢刀之利!我也是好久没有出去活动活动了!”

狂言撒下,四座无声,甚至天子都一副懒得管的模样,恩宠正盛便是楚绥出手之时!

“久闻何荆州一诺千金,楚绥有一事领教!”

何驰大喜过望,小狐狸终于出手了,克敌制胜的法门都已经交给他了,这场辩论的结果必将毫无悬念。

“请楚公子赐教!”

“说来也是简单,何荆州曾说过儒林学士总是喜欢争树顶之叶的位置,总忽视了扎根入土筑牢根基。楚某敢问何荆州,您能言善辩,您博学多才,您忧国忧民,您是不是在争这树顶之叶的位置呢?”

天子顿感不妙,陆记和陆欢的脸色都变成了青紫色,陆东淼直呼不妙,这不是何驰中计而是楚绥中计了!连赢了三阵,却突然空门大开被楚绥斩将,这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当然不是!”

“此言当真?”

“何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楚某请何荆州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若是违背恐怕会被千夫所指!”

“君前无戏言,在场诸位皆可为证!”

金蝉脱壳!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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