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穆少爷……胡穆少爷……”
一名虚弱的信使出现在莎车国边境,莎车国的巡逻队把他捡到,经过仔细询问之后莎车国国王召来伯耶询问。
“伯耶,你最近的访客有点多。”
“我敬爱的王,臣下是有一些远亲前来投奔,但是他们人数稀少,不足以动摇我国的根基。”
“但他们终究是安息国的人,万一安息国王来向我要求交出某个人,到那时我将以大局为重。”
伯耶低下脑袋,有力的回应道。
“我敬爱的王,如有危及到我国安危之事,伯耶必割舍亲情成全大义!”
莎车王微微点头,并环视左右。西域小国延续的都是贵族政体,连安息帝国也不例外,之前伯耶积极的游走为莎车国带来了不少好处,对此一些大贵族颇有微词。最近一段时间伯耶变得乖巧了起来,他一直待在自己的领地内筹备着外甥女的婚事,风评也就自然而然的回暖了。
伯耶自然知道这些人的小动作,大贵族总是刻意打压新贵。如果自己的外甥女被莎车王纳为妾室,你猜他们还会不会如此淡定呢。
“听说你的外甥女要远嫁了?”
“是嫁给一个居住在昭国的罗马人。”
“着实委屈了她,本来我还想着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呢。”
“臣下的外甥女没有福分,安息国内动荡,她与其跟着父母继续流亡,选择远嫁也是一条出路。”
昭国的罗马人,他说了一些细节,同时又遮掩了一些细节。
伯耶知道大概没人会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明明有一张拉拢权贵的王牌,为什么不留在国内使用。他远嫁外甥女的做法就是“利欲熏心”,由于被人许了重利所以才认了这门亲事。如此便好,如此便好,一个名下只有百名骑兵的“大贵族”,他们怎么会明白这场婚姻的价值。
从王城领出半死不活的信使,伯耶不敢有丝毫停歇,将他直接带回了自己管理的城塞,毕竟家里还有一个暴躁的姐夫。
胡穆听到信使被国王扣押之后心急如焚,他坐在城头反复擦拭着刀剑,族中派出信使一定是有重要的消息传来!若是坏消息,他们一家人就要做好继续流亡的准备。
“伯耶大人回来了!!!开门!!!”
眺望塔上的卫兵最先发现车队,吊桥缓缓降下,城门徐徐打开,胡穆提着弯刀跨步来到城门口,追着伯耶的马蹄问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伯耶停住马,翻身下来一把提过胡穆的衣领对他小声说。
“你快把刀收起来,我已经把信使带回来了,有什么问题你自己去问他。”
“只有一个人吗?”
“我只领到了一个人。”
“你们的王没有扣下人质吗?他难道没有对安息……”
伯耶飞起一膝顶在胡穆的小腹上,他终于让这个脑满肠肥的姐夫安静了下来。
“动动你的脑子吧,我只是一个小贵族,如果我王扣了你的人,那也是他的事,轮不到我去过问。我不可能向王去要人,至于你们的安息、你们的领地,在瘟疫平息之前没人会有兴趣的!”
胡穆捂着肚子抬起头来,他放低了音量对气恼的伯耶道歉。
“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了。”
伯耶并不计较,他立刻回头指挥奴仆。
“把信使抬进去,找个阴凉的地方让他呆着。”
处理完小事,他又立刻转了回来,对失去锐气的胡穆说道。
“放心吧姐夫,如果真的有人来讨你们的首级,我早已给你们寻好了退路。你们可以用送嫁的名义随着艾米拉去昭国暂避锋芒,只要到了昭国你们就绝对安全了。至于领地,只要人活着领地迟早可以打回来的。”
胡穆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开了,他喘了一口大气,对伯耶说道。
“对不起,我的兄弟,我刚才脑子有点乱。”
“没关系的姐夫,先去看看信使吧。”
大贵族围绕着王位继承展开互撕并不罕见,安息的大贵族之间都有各自的平衡。胡穆虽然损失了领地,但是只要家族大旗不倒、家族底蕴还在,终能重整旗鼓。斩尽杀绝是坏规矩的做法,安息帝国信奉拜火教,贵族和贵族之间都有联姻关系,真要背上了血仇,那必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是不是瓦隆袭击了爷爷的城市?”
“不是,不是他们干的。是哈立德手下的奴隶兵!”
“奴隶兵!他怎么能让那群低贱的家伙靠近领地!为什么爷爷没有阻止他!”
“因为国王正在调兵准备对付我们,族长已经力不从心了,所以哈立德就接过了指挥权。”
胡穆悲愤交加,他握起双手锤在床沿上,信使撑起身体闪着泪光说出了最坏的消息。
“哈立德轻信了奴隶兵,他让两百名奴隶兵精锐进驻城内。那群忘恩负义的畜生,他们在城中举行宴会时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将五千名全副武装的奴隶兵全部放了进来。所有人都没有防备,我们的家园就这样沦陷了!族长让我带着这封信出来找你,说它可以帮助你夺回家园!您的父亲临终时要我告诉你,一定要记住这笔血仇,一定要让那群奴隶血债血偿!”
信使用颤抖的手递上了一封褶皱的信函,仇恨让胡穆咬牙切齿,他根本不相信一封所谓的信函就能让他夺回家园。伯耶看到了陈旧的书信上的文字,便来到床前双手稳稳接下。
“这是……孔秀大人留下的书信。”
伯耶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这封信在胡穆手中就是一团废纸,但是在他手中就是一座宝库、一座金山!当伯耶仔仔细细的看完信函,心中已经有了最佳的打算。
“这是孔秀大人感谢赛力克族长救助、招待自己的信函,上面说赛力克族长给了自己骆驼和卫兵,护送自己前往死海之滨。并在信中嘱咐如果将来自己不能回还,便让族长告知东方来的人,自己究竟去了何处。”
不止如此,信中还有一张较新的信纸,是孔秀回到安息时留下的,上面写满了感激的话语。尤其这一句“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
“只是一封感谢信而已,这有什么用,它能换到一匹战马吗?”
胡穆抱头捶地,对他来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族长战死家族分崩离析,家族的城邦被奴隶兵扫荡一空。安息国内本来就已经够乱了,现在瘟疫和奴隶兵又让这混乱雪上加霜!
“我有事问你!”
伯耶立刻挤开了无能狂怒的胡穆,对信使问道。
“我姐夫是不是赛力克一族的合法继承人。”
信使思考了几息,点头道。
“能逃出来的都是一些孩子,他们现在都随着护卫前往泰西封避难了,胡穆少爷应该是幸存者中最年长的。”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伯耶抑制住狂喜的心情,他小心翼翼的将那封古旧的书信叠好收进怀中。
“姐夫!你要振作起来,你将重振赛力克一族!”
“重振?”
“没错!重振赛力克一族,所有的城邦,所有的领地,所有的财产将会一分不少的回到你的手中!”
胡穆满脸土渣的从地上爬起,刚才他哭泣打滚闹起了好大的动静,伯耶的姐姐娜尔和寄居在此的小王子纳吉都被吸引了过来。伯耶并不避讳这两人,他伸手掸去胡穆脸上的干灰说道。
“你可以凭着这封信去昭国享受荣华富贵,亦或请求他们出兵讨回血仇!这封信就是你的护身符!”
“昭国有那么厉害吗?”
胡穆的眼神中透着清澈的愚蠢,伯耶再也憋不住笑了,他摸着胸口,这封感谢信好生暖心啊。想着想着伯耶放声大笑,笑声从窗口迸出回荡在城塞的围墙之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赛力克一族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子孙无能丢光了领地,却唯独结了这道善缘!
“出发!!!”
楼兰王城外,昭国西出使团分作两路,楼兰王城之中又一次彻底放空,无数人聚集在城门外送行。比使团先行一步的是商队和各邦使者组成的先遣队,有人自发的投入到这次护送中来,他们自备粮饷、骆驼、兵器,甚至有各处城邦使者负责维持军纪。陈术和徐宁默认了他们的存在,有这样一支向导部队,路上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徐将军你看什么呢?”
徐宁提拔了一个副手,和陈术分开之后他也是一军之将了。副将看他骑在马上翻阅着一本小册子,于是起了好奇心。
“这是帮助过孔秀大人的人名,孔秀大人当年一路西去,受过不少帮助。南丝路这边有两只商队,一支商队的队长祖籍且末,另一支是于阗的玉石商,我们路过这两处必要去拜访还恩的。”
“时间过了这么久,还能找到他们的人吗?”
“找不到本人找儿孙,找不到儿孙就找到祖坟!滴水之恩必涌泉相报,这是天子启行前的交代,大昭有君子之风恩仇必报,切不可让西域人看轻了我们!”
经过在楼兰王城之中反复斟酌之后,两支队伍正式分配完毕,正武官陈术与副使华思源走北丝路,副武官徐宁与正使冯锐走南丝路。一正一副的搭配并不是为了某种平衡,而是丝路之上颇多凶险,危及时刻必将面临重大决策,为避免两人都是同一级别意见相左,谁都驾驭不动队伍的情况发生,才刻意这般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