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作者:似水非流年 更新时间:2025/9/8 0:09:13 字数:3742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丝路上的状况更是千变万化!哪怕有孔秀的前车之鉴,昭国两路使团依旧一波三折,陈术在六月初率部抵达龟兹之后就不得寸进,原因也很简单,龟兹往西就是真正的无人区。黄沙大漠之中没有一丁点可以用来定位的标识物,使团不是商队,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远比那些商人多得多。

首先是使团安全通过的问题,想要安全通过就必须找到标识物,固定的山脉就是最理想的地标,在龟兹北面有一座伊逻卢城,而在伊逻卢城的北面有一条天山山脉的支脉,当地人称呼它为阿羯田山,你也可以叫它白山。又或者因为其山上常年有火光出现,你也可以叫它火焰山。

有这样的地标物,为什么还要去闯沙海呢,沿着山脉走不是更省时省力吗?或许水源依旧短缺,但至少可以保证不迷路呀!

很巧的是,沙匪犯罪集团也是这么想的!白山的南坡一片荒芜,但是在它的北坡下就是水草丰饶的伊犁河谷,此地有七条大河滋润着大片的草场,匈奴和乌孙围绕着这片膏腴之地反复拉锯,每年大小摩擦不断。战争滋生混乱,一些副业集团就藏身在白山南坡这处三不管的地带,专门经营一些打劫、绑架、勒索之类的行当。

陈术的确可以指挥军队开路,让使团紧凑起来一股脑的冲过去,但是冲过去之后呢?

顾前不顾后是兵家大忌,使团的一项使命是在葱岭之下建立前进基地,如果陈术眼睛一闭冲了过去,后面的后援该怎么办。如果他不能把盘踞在白山中的沙匪解决掉,那么后援团队依旧会面临两难的抉择,这片真空地带就像一颗绊脚石,每次经过都要绊那么一下,指不定哪一天你就会被它绊倒摔得一脸血!

“此处正好位于北丝路中段,这就是最大的隐患。趁着沙匪对我们还没防备,对我们的战力也不甚了解的时候,一鼓作气夺下这条交通要道,再派人建立驿站巩固战果,如此一来丝路安全可保,我军后方可固。若我们无视这些隐患,等它发作的时候可就难办了。这里两头难顾,无论是从若羌调兵,还是从葱岭往回调,都将是劳师袭远。”

陈术在帐中和副使华思源讨论着剿匪的必要性,其余武官纷纷点头认同,这股沙匪盘在丝路的蜂腰上。若不及时清理掉,很有可能被他们掐断联系,使团是一粒孤子,断然经不起这样的风险。

“陈将军,斥候回报。”

“进帐来报!”

斥候队长拍去肩头的黄沙,走进帐内向陈术和华思源拱手之后,报道。

“斥候六十人出,六十人归。北路和南路并无异常,中路二十人遇到了被沙匪追赶的莎车国使者,他们带着伯耶的旗帜,这次横穿沙漠是给送亲队伍探路的,他们被沙匪追了一路已经筋疲力尽,末将安排他们休息去了。另抓获沙匪七人,其中一人负隅顽抗被我部击毙,另外六人已经关押起来,将军随时可以提审。”

“被沙匪追了一路已经筋疲力尽”,只这句话就让人毛骨悚然,这么恶劣的环境,前途不明后有追兵。副使华思源想着,若是沙匪劫了昭国的后援,自己是不是有责任。而如果每一次都是武装押运,这笔天量的花销又要算在谁的头上。

陈术一挥手退下斥候队长,帐中只有众人的鼻息声,众人的意见已经达成一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条蟒蛇盘在腰上,昭国运来的补给可不是金银粮食,武器、弹药、氧气蜡烛等等都属于头一等的战略物资,甚至还会有制作浮舟的材料和工人,这些东西一旦落到沙匪手中必是后患无穷,甚至有可能流入匈奴境内。一旦最坏的情况发生,谁也负担不起这个责任。

“陈将军,现在我们有多少人马。”

“算上龟兹王可以出动的两千人,可以凑得一万有余。但除了我军本部之外,其他各部战力一般。”

这一万军队核心战斗力只有三千不到,剩下的有商贾自卫队,有自愿跟随使团替使团开路的城邦贵族,有各城邦派出保护使团安全的仆从军,还有一些投机商人、仆役、奴隶。陈术现在也很为难,究竟是停在龟兹向天子请求援军,还是冒险动用这支一路走一路混成的杂牌联军。

六月的梅雨好让人心烦,何驰已经失去了查阅国际咨询的能力,这就让他更加心烦了。

一个把天下视作棋局的人,现在要试着下盲棋,这可真是天大的考验。你要问为什么?因为现在的电台都是采用的固定频率,何驰还没时间做出“调频”功能,所以那台接收器接收到的电磁讯号,很可能会被其他站点接收到。

“我跟你说了,你先回去等消息吧。最近何大人忙于公务,一天忙到晚只睡两个时辰。他只要呆在书房里,我们是万不敢进去打扰的。”

仇福守在前厅,八十万石粮食被他自作主张散给了军民,他必须给何驰一个交代。梅雨连绵没一个停歇的时候,潘安对他好声劝着,仇福却是一动不动。

“梅雨一停,贵客就要来喽!”

何驰批完最后一本公文,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一边想着自己这荆州刺史也该有个府邸了,一边放开高声对前面问道。

“潘安,前面在吵什么呢?”

潘安瞪了仇福一眼,一路走到何驰书房门口说。

“回驸马,仇福从关中回来了。”

“知道了,我马上来。”

何驰说罢低头穿鞋,这梅雨天把脚塞进湿漉漉的靴子里可真是一件糟心事,还不如穿草鞋、拖鞋来的爽利。穿戴整齐之后他便来到前厅,还不等他看清仇福的脸,仇福就像一根弹簧似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站起来干什么,坐下。”

何驰领着潘安来到前厅,他不急着处理仇福的事,先转头问潘安道。

“王爷去宛城领东西没有?”

“回驸马,已经领了。来的是个贪财的主顾,十几个刁奴很是霸道,横着脸拉走了三十车白糖。桑重阳没敢计较,他来信请罪呢。”

是个贪财的主顾,却不长脑子。何驰大概猜到是陆罡派人来领的,在这个时节来领白糖多少脑袋有点不灵光,换了陆东淼或者陆欢多少要等梅雨过了再动手。

“七月有不少人要来,你今天就在城中预定客栈。河内的谷家、戚家,河北的姜家、房家,河南的吕家、卫家、左家,还有一个关中的熊家。这些都是贵客,你不用去管来的是族中老辈、小辈还是管家、管事,都务必招待好了。”

“小人清楚,请驸马宽心。”

何驰说完挥手送走了潘安,然后捻了捻身上能拧出水的衣服,又踢了踢湿漉漉的靴子说。

“这该死的天气,今年的梅雨好生烦人啊。你回来是打算陪我一起受罪的?”

“仇福辜负了侯爷……”

仇福话还没起头,何驰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这一拍直接印出了一个水手印。今年的梅雨好生古怪,哪哪都一滩水,何驰寻思往年也不见这么潮湿,莫非是自己的“外挂”起了反作用。

“我问你,你是怎么想的。这二十万亩收成七军三民,总不至于是一拍脑子想出来的吧。”

“仇福是想,此次借谣言起势,必定是关中五大姓搞的鬼。这些人搞鬼借的又是百姓之愤,于是我就想着干脆将计就计,既然是百姓之愤,就让百姓有一个发泄口,舍利于民平民怨,充实于军实军库。如此一来关中五姓就被夹在了中间,百姓忙着收粮,这就断了民怨,小闹就闹不起来了。军库充实之后,还能防止他们把事情闹大。”

何驰颇感意外,这仇福好脑子,这条计策好像除了“败家”之外就没什么缺点了。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我们打算另立旗号,开‘军七’也是向姜兵马使讨一个安身之处,虽然是个破落田庄,但兄弟们并不气馁。如今名声已经打出去了,只需要好好经营就可站稳脚跟。”

何驰微微摇了摇头,这些年轻人脑子是有的,但要上台盘当棋手还差了点。

“你们呀!唉!”

何驰摇头长叹一声,仇福起身跪下,聆听着何驰的教诲。

“肖得意被人攻讦,是因为民怨吗?你们离开了肖得意的田庄,就以为那怨气沾不上你们了?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们这群人只要还能产生利益,就会有永无止境的啰嗦事。”

何驰起身将仇福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道。

“先说你们处置粮食的事,这一趟处置得体我自不怨你。八十万石粮食,这些东西一没地方存,二没地方变现。你们攥在手中迟早被人算计,舍了是最好的处置,这一点你们做的很好。”

何驰说罢将仇福按在椅子上,然后转身走回,继续说道。

“但是,绝不可自立门户!你们在关中势单力孤,又握着茫茫多别人看不懂的东西。半年来仗着肖得意的田庄,你们至少还能睡上安稳觉。真以为关中是什么好地方,你们让百姓割,他们就能去地里割小米?却不知这里头的本质是五大族的平衡,因为那是我租的田,他们谁也不敢当出头鸟,所以才让百姓有了获利空间。如果换做其他什么人,五大族一准能拧成一股绳,八十万石割下来一粒都落不到百姓手中。而你,这八十万石全贴进去还不算,还要倒欠别人呢!”

何驰说着说着也就放开了,他卷起袖子,脱下一双靴子,光脚踩在地上说。

“就你们这百来号人,敢去死土匪的地盘上另立门户,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一旦我有一个起伏,准保你们不会有半个活口。”

“何大人若有起伏,岂止是我们遭殃,这荆州恐怕……”

何驰摇头摆手,看一句话把孩子吓得脸都青了,自己起起伏伏的事还少嘛。关中和荆州是有信息差的,何驰再怎么起伏,荆州的日子照过,但存在信息差的其他地方可就说不准喽。

“人生起伏之事常有,我何驰上上下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以后得罪人的事情干多了,难免会有几下颠簸。如今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在关中选一派投进去。”

“大人要我们投谁?”

“姜奇虽是长安兵马使,但关中形势复杂,不是靠一双蛮勇能撑起来的。如今正是打基础的时候,真正的用人之际。你们干脆去投他,用你们的技术改良军垦、新修水利,帮助他渡过这道难关。”

“若我们投了姜将军,还算是您的人吗?”

何驰笑着摇了摇头说。

“私以为世界上的事,没必要算的那么清楚。你们一群人出来自立门户,就算能立住不过一个百户之村。百年之后撑死了一个镇子,还要勾心斗角,与人反复博弈。但如果你们化整为零投入到军垦之中,惠及的何止百户千户。世间最利不过一个分字,最韧不过一个融字,就是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是最坚最韧的,分不开、扯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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