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亩地,四斤种粮,约合四磅半左右。”
阿图卡亚完全没有新婚的紧张感,反正新娘还在路上,他还有大把的时间进行研究和记录工作。南阳郡国际学院已经开始了第一轮营建工作,这是超过百亩的大工程,庞培和阿图卡亚完全没有发言权!尽管这座学院的挂名院长还是阿图卡亚,但他并非是一个建筑学方面的专家,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何驰是最大的投资人自然拥有最大的话语权。
而得了空闲的阿图卡亚开始关心起了自己的水稻田,无论是他还是庞培,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个疑问。昭国究竟是怎么养活这么多人口的,相比隔三差五就要闹饥荒的罗马,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地中海气候导致近海区域只能种植耐旱的大麦,罗马的产粮区几乎都在边境上,但哪怕是塞纳河和多瑙河沿岸的土地其产量也不尽如人意,还要考虑到天灾和蛮子等多重因素。种一收八算是保本经营,罗马的巅峰亩产在二百磅左右。
如果真的放养欧洲,让他们混到了黑暗中世纪,这个产量只会更低。
“一亩地收了两百六十斤稻米,脱壳之后两百零八斤,一亩产出比是,一比五十二。”
对于这个成绩阿图卡亚并不惊讶,他是第一次实地种田,而不是第一次在昭国见到稻米丰收。
“我们为什么不种麦子?!”
庞培的声音打断了阿图卡亚的思绪,他无心打理庞培,继续指挥着扛起抬秤的两名工人卸下米袋。
“我去打听了,何荆州说他们种的小麦和我们的有些类似!要知道在罗马只有真正的贵族才能吃上小麦!我想吃何荆州做的面包!我们应该把这里都种成小麦!”
“你想种就种吧!这里的人在收割水稻之后会开始种植冬小麦,如果你真的有耐心去种它们的话,我会举双手赞成!”
庞培听出了阿图卡亚言语中的讥讽,矛盾的余波尚未退去。庞培正在努力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于是他继续尝试道。
“我们种田都是一把好手,你刚才都说了,收成是一比五十二!”
“是的,这的确是一个好成绩,但据我所知这种名为水稻的作物,产出比在八十左右,最高可以超过一比一百。一亩四磅半的种粮,收获脱壳之后有三百五十磅的收成,我们的田地里只有可怜的两百八十磅。”
庞培挤出几两苦笑,对阿图卡亚辩解道。
“我们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作物,收成少一点不足为奇。你看至少那边的土豆和红薯,它们长得不错!”
阿图卡亚没有回头,而是叹气摇头道。
“或许我是该让你看看真相了庞培。”
“看什么?”
“跟我来吧。”
阿图卡亚回头吩咐工人将粮食收纳入库,然后带着庞培顺着田埂来到了一座土坡之上,这片土坡可以俯瞰他们的田地,也能远远的眺望远处正在施工的工地。
“庞培,你看到了什么?”
“人,无数的人。这就是你常说的,人山人海。”
庞培的打趣没有缓和阿图卡亚的心情,他长舒一口气双膝一曲直接坐在了土坡上。
“庞培,你常说你获得了提图斯的赏识,所以才选择为他而战。眼前的这些,何尝不是一种赏识?”
庞培再次看向远处的人山人海,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最后也学着阿图卡亚的样子直接坐在了土坡上。
“你说的对,这的确是一种赏识。”
“所以我决心将它经营好,就和你决定为了提图斯握剑一样,这种情感是相通的。你必须知道,我们在这里经营的一切都是为了罗马的未来,容不得半分退缩。”
为了罗马的未来,为了那个不切实际的疯狂想法,不说国内阻力重重,相隔更是万里之遥。庞培和阿图卡亚都是走过丝路的人,在他们看来这个计划漏洞百出,执行起来更是希望渺茫,但有的人就是可以为一丁点的希望投入生命。哪怕距离再远,时间拖得再久,这个跛脚的计划还是启动了。
制定这个计划的人是个疯子,回应这个计划的人同样不太正常,在正常人的理解范畴之内,没人会为了一群可能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学生倾注心血。
“我好像看懂了一些。”
庞培心中升起一股暖意,阿图卡亚却重重的锤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那一定是你喝酒喝出了幻觉!”
两人坐在土坡上如孩子一般畅笑起来,回应他们的是一串随风而来的驼铃声。无数的人的眼睛被染成驼色的道路吸引,那是一条长长的驼队,六百只骆驼缓缓南来声势浩大。
“骆驼!”
村口的傻大个看向徐徐前进的驼队,他手中的树枝摇动,投下的点点光斑打得何驰眼皮上一闪一闪。春眠、夏困、秋打盹,回笼一觉养精神!何驰打着哈欠从傻大个打的“树荫”下醒来,他揉了揉眼睛看向臭味飘来的方向。驼队远看时自然是气派和漂亮,但马棚还有三步臭,这骆驼迎风味道就更大了。
“大人!骆驼!”
傻大个冲着何驰“嘿嘿”傻笑,何驰同样“嘿嘿”笑着回应。田间都是一派丰收的景象,自己刚才也是看痴了,就靠在村口的石头上眯了眼睛。正当何驰想要去欣赏一下大驼队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弯腰捡石子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
“慢着!!!”
“干嘛?”
一边刚刚割过的田地里散着稻穗,几只分不清楚品种的鸟儿一起一落,何驰眼睛一斜就有了数目,对那汉子说道。
“你捡石子莫非是想用它砸鸟!”
“怎么,碍你事了。那鸟落下来叼稻穗,我还打不得?”
换做平时何驰自然是不屑管的,但是最近南阳郡出了一条新规,禁止打鸟!这可是琴扬公主下的命令,至于具体为什么不让打,那自然要说一说某些人的特殊技能了。
“这官府前些天不是刚贴了告示,鸟儿食虫,只在田间立草人用风动锣驱赶。不得用石子打鸟,更不能捕鸟食之。”
“嗨,官府的事你还当一回真。再说了,我又不识字!”
何驰一下来了精神,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身边的傻大个紧跟上去,两个人组成了傻儿组合往那精壮的男子面前一站。那男子也不是孬种,用一双大眼睛直直瞪着,拳头都已经捏了起来。
“嘿呦!魏征啊魏征,你可给我逮着差错了,这里还有个不识字的!?”
“你是谁?凭什么来管我。”
“你小子怎不知村口的傻子管的可宽了!我且问你打哪来,又入的哪里的籍。”
那男子一愣一笑,然后松了拳头,自言自语道。
“这南阳郡的傻子都能出来管闲事……”
说罢他便丢下石子埋头走了,何驰急忙唤他,他却撂下一句话道。
“傻人有傻福,你们真真活了个好地方。小爷不和傻子计较,你们一边玩去吧。”
“那……英雄,留个名儿吧。”
“牛信风!”
何驰将这个名字记在脑中,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魏征工作上的疏失这不就送上门来了嘛!
“骆驼!”
傻子的声音再次让何驰的脑袋转了回去,这驼队大的有些离谱,前前后后少说四百头。伯耶在队首的位置上,他身边也全都是眼熟的人,但是队伍中间就有趣了,这送亲怎么还拖家带口啊,看着这老少组合还有不同服饰装扮的人,何驰心中泛起了嘀咕。
不会因为结个婚,全家都靠上来了?莫非古代就有这样的婚介移民?!
“前面不远就是了!”
伯耶在前面喊了一句,驼队的视线都锁定在道路尽头的工地上,胡穆一路走来一路震惊,现在属于神经麻痹再也震不动的情况。他疯狂对比着楼兰王城的轮廓,以期确定自己女婿在昭国是何种身份。纳吉也是伸长了脖子往远处眺望,就连新娘艾米拉也全神贯注的盯着前方。何驰放慢脚步与驼队并列前进,仔细打量着这一群老少。
天子放这群人南下也是有目的的,葱岭继续往西就是大月氏,除了孔秀在行记中的记录,昭国对那片土地知之甚少。而这次突然来了一个安息小王子,这不得不说是一次机会,地球仪上尚有大片留白。当昭国使团继续西去时,当昭国势力继续西扩时,安息会不会是下一个落脚点呢。
“……降低征服和统治成本。”
当一个国家用着昭国的文字,模仿昭国的法律制定法条的时候,那么就可以降低征服和统治成本。天子找回了笔记,而每一次翻阅他的视线都会定格在这一段话上。
“呼啦!!!!!”
驼队还没到工地,四周就响起一阵风声,伯耶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喝住驼队。众人放眼望去只见路边全是端着双手的人,所有人都朝向了一个方向。
“你是什么人?”
胡穆的视线正与何驰对上,一旁的纳吉发现路边的行人都是冲着这个人行礼的,立刻伸手压住胡穆,并对何驰说道。
“这位可是此地的县官?”
“呦!说话还挺溜。我问你,认不认得昭国文字。”
“认得一些。”
“哈哈哈哈哈!这不就来活了嘛!”
何驰大大咧咧的笑着,伯耶下了骆驼挤到队列外,一眼看到了何驰,浑身不由得一颤。由不得他多想,单膝向前滑了一步跪道。
“伯耶拜见何荆州,伯耶不辱使命,把人带来了。”
何驰抬了抬手示意伯耶不要拘谨,但是已经晚了,看着水泥路上骆驼一头一头的坐下,这交通指定要瘫痪上一时半刻。
“带来就带来嘛,怎么不去拜见公主,就直奔我这里来了?”
后面傻子打着“伞”,上面是短袖短衫,下面是半旧的粗麻裤,脚上是穿烂的草鞋。胡穆看着何驰这幅打扮,眼皮都在跳个不停,这就是伯耶说的大官?他是怎么看也不像!
“此等小事,不敢惊扰公主。”
“什么小事不小事,都是南阳郡内的事。你如不去请示公主,恐怕她要怪你不把她当个人物。”
伯耶一点就透,立刻应道。
“多谢何大人指点,小人这就前去拜见!”
“去吧,去吧!大家别站着了,给驼队让开路!”
何驰一句话抛出,半条路上的人齐齐挪开,胡穆瞬间对“大人物”有了新的认识,纳吉也在纠结要不要多和这人攀谈几句。但是伯耶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他来到队首领着骆驼转向,六百头骆驼组成的驼队就在何驰面前改了走向,来自异国之人骑着骆驼一个个从他面前经过。
何驰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疑惑、惊惧、敬佩、迷茫等等无数种情感,这些就是南阳郡国际学院接手的第一批职教人才,就起步阶段而言他们已经够用了。况且政审这方面有老鹰负责,一旦发现吃饭砸锅、里通外国的人,就地处置绝对不会留下半分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