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江离声称自己是男的。
年轻警察有些不可思议，而身旁的女护士却长舒了一口气。
她踹了男警察小腿一脚，然后跟江离鞠躬道歉：“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我父亲在...”
“哦哦，跟我来吧。”
护士转身带路，却命令警察留在原地。
江离看出来面前二人关系不一般，女护士好像是吃醋了，但他现在没心思想这些。
怀着压抑的心情，江离跟着护士拐了两个弯，来到电梯，下到太平间。
太平间是医院短暂停放病人尸体的地方。
这里的气温很低，十分阴冷。
江离穿着单薄的夏天服装，很快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的身体比较弱，畏寒，经常手脚冰凉。
而且大晚上的走太平间，也挺渗人的。
可前面带路的护士却丝毫不怕，她走路一步一步十分稳当，没见身体有僵硬的地方。
“好了这里就是了。”
护士白朵朵打开一扇双开门，顺手将右边的顶灯开关按开。
地下负一层，两侧有许许多多的房间，一间大概二三十平，房间正中间放有“床位”。
“这些没抢救过来的人，一般都在医院放一两天，然后家属就会认领，办理完死亡证明之后，再送到殡仪馆火化。”
“最长时间是两周，只不过要冻入冰柜防止腐烂。”
白朵朵似乎是在闲聊，但也好像是在有意介绍流程。
在护士的提醒下，江离忽然发现他需要面对另一件事，安葬父亲。
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巨大的挑战，江离不认识，或者说没有别的亲戚，根本不清楚安葬的流程。
而且，他身上根本没钱，一千二百块对于火化下葬来说远远不够。
想到这江离本就沉重的心情更沮丧了一些。
“好了，这间房间里躺着的，就是你父亲了，你要过去看看么？”
江离点了点头。
护士打开门后，并没有进去，只有江离一人来到停尸房。
尸体上盖着白布，通过轮廓不过可以看到那人正面向上躺在板床上，四肢舒展着。
一动不动。
很难想象这个人在一天前还赌博打牌，喝酒吃肉。
江离呆站了一会儿，想要伸手揭开白布。
他想要再看父亲最后一眼，却听到门外的声音。
白朵朵的语气十分随意，似乎一点都不考虑到江离的心情：“你最好不要掀开，他是跳楼下来的，身体烂的很厉害。”
跳楼下来的，那尸体多是扭曲变形了，有的人头朝下，更是脑袋都砸开了。
这种景象这对于很少接触尸体的普通人来说难以接受，当这个人是他们亲属的时候更是如此。
江离听完护士的话，犹豫了一下，最终放下了胳膊。
他是打电话叫的出租车，深夜车费翻倍，花了四十赶到医院。
路上坐在车里，他的心情五味杂陈。
有拜托父亲的放松自由，也有失去亲人的悲伤自责。
但此时此刻，站在父亲江源的尸体面前，江离忽然平静下来，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板床上的人形轮廓，看着覆盖住江源整个人的那张白色床单。
许久，江离咬牙转身，轻声道：“走吧。”
屋外白朵朵有些诧异：“这么快？不说点什么？”
江离声音清冷：“没什么可说的，再看也没什么了。”
“还有别的亲人么？怎么就来了你一个？”
江离摇了摇头：“没别人了，就我一个。”
母亲应该是不会回来的。
听到江离的回答，白朵朵微微一愣。
没有别的亲人来看江源，也就意味着面前这个过分漂亮的男生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
白朵朵转过头来，透过医院惨白的灯光，看见江离的眼眶有些泛红。
对方的脸蛋干净白皙，鼻尖小巧挺翘。
有些许可怜。
白朵朵吸了一口气，强行挪开目光，将房间锁了上去。
继续例行公事：“好的，你什么时候准备火化，再联系我们。”
江离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木讷。
随后一言不发地，低头跟在护士后面，看着对方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就回到了值班室。
临进门，护士忽然转身道：“白朵朵。”
江离有些疑惑，又听见对方解释：“我的名字。”
“哦哦，你好。”
江离答应一声。
“我们加个vx，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取尸体。”
“好的，要不你用手机号码搜吧，我...我手机没网。”
“没网？欠费了么？也行，你说一下你手机号...”
两人加上了联系方式，随后白朵朵推门进了值班室。
年轻警察正坐在值班室的椅子上玩手机，见到两人上来了随即起身。
他偷偷瞄了江离一眼，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问江离：“看好了？”
“嗯。”
现场陷入了沉默。
值班室里的温度暖和舒适，暖的过头了，就有些熏人；
各种报警机器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声音不大但很繁密枯燥。
江离忽然感觉到一丝孤独，他缩了缩肩膀，鼻子有些发酸。
“李业，你也加他个微信。”
李业是年轻警察的名字，他听到护士的话有些不可思议。
他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白朵朵怎么能同意他加面前这人的微信？
对方好像是叫江离来着，长得真是漂亮。
李业发誓，他从来没见过这种级别的美女，他甚至不能想象能有人好看到这种地步。
身材纤细柔美，宛如春风扶柳：
五官轮廓清晰，精致动人。
最吸引人的是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好似遥远夜空中的繁星，顾盼之间勾走人的心智，不知不觉就被迷花了眼。
而美中不足就是短发和胸前有些平坦。
哦，对了，这个江离好像是男的来着。
长得太好看了，下意识的都忘了对方性别。
不过，像江离这种美人，无论对方是男是女，大多数人都不会在意的吧？
这年头只要好看，对LSP而言，都能冲。
李业又偷看了一眼江离，而后听到一旁白朵朵不满的声音。
女人稍微走了几步，把江离护在身后：“公安局不是有许多安葬补贴么，你看看有什么补贴能给江离申请的。”
“补贴？”
李业重复了一遍，想要确认白朵朵刚刚说的话。
他追白朵朵有不少时间了，两人本来是高中同学，大学四年没联系过，毕业后都回到老家来，又再次遇见。
曾经那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学会了打扮，变得漂亮许多。
没有多精致花哨的妆容，但每一笔勾画都恰到好处，穿着简约但很有风格的服装。
一上班，就成了医院里出了名的美女。
不过对于李业更重要的是，白朵朵这个女人的情商很高，跟对方相处谈话，不会让自己感到不自在。
于是李业主动追求对方，花了整整三个月，他终于达到了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程度。
进度条快满了，估摸着再过一个星期，表白的话就能成功。
“这个殡葬还有补贴么？”
江离抬头问道，有些感激的看了白朵朵一眼。
“我不太清楚，李业清楚，他在公安局知道这方面的事情。”
“这个...是有的，只不过要那种非常贫困的才可以申请。”
李业解释道：“如果你要申请的话，需要居委会的开的贫困证明。”
“哦哦。”
江离点了点头，这样啊。
“嗯。”李业答应了一声，然后拿出自己手机，想要扫江离二维码。
江离只能再次重复一遍：“要不用手机号码搜吧，我...我手机没网。”
每一次，他说这种话的时候，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站在一旁的白朵朵这才明白，这个叫江离的男生也许不是欠费了，而是没钱办流量卡。
她转过身，看到江离微低着脑袋，两侧耳朵白白嫩嫩，耳尖微红。
像兔子一样，十分可爱。
下意识地，白朵朵伸出手来，捏了捏江离的耳朵。
江离抬起头来，有些不解：“......”
白朵朵转过头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李业则是疯狂的挠着脑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