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阿尔蒂妮有时会来学校玩。她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有时不仅找我和奥菲赛雅玩,还会找开放日交到的朋友们。她说自己是漫游时空的魔术师,有一天会突然消失什么的,看起来是学会了圆滑(?)地预处理之后的事情了。
嘛,她能开开心心的真是太好了。
至于我,那天以后就变成学校范围内的小红人了。毕竟那段舞蹈甚至被传到网上去了,还挺有人气的。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阿尔蒂妮的大炮改建工程快要完成了。加维茵他们那边倒是没什么行动,对我来说这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诶?诺恩姐出院了吗?”
“嗯,就在明天。她希望你能去看看她。”
“好的,我会来打扰的。再见。”
诺恩姐倒是要出院了啊。
我的青梅竹马,诺恩,比我大一岁。双亲都来自西央国,诺恩童年时搬到这里,住在我的隔壁,因此我们经常一起玩。顺便说一句,关于周围人的记忆洗涤已经完成了,现在除了能够掌握魔法的,来自过去或者和我一样有奇妙遭遇的人之外,身边人都有了关于我小时候的记忆,真是帮大忙了。
诺恩一直很病弱,因此住院了很久。不过她是个不用上学,看看书就能学会的天才,和我不一样。
“诺恩姐~”
“还真是可爱呢~一直都是这样诶。”
在医院门口,我和诺恩姐抱在一起。小时候就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方式,所以她柔软的怀抱真的是久违了。
等一下,有一种以前没有感受过的气息,......
“魔力流转?诺恩姐......”
“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变成女孩子,可爱和敏锐都是你最大的特点呢。”
“诶?!”
“请饶恕我的失礼,领主大人。”
十字架狠狠地从背后击中我的后心。我瞬间失去了意识。
......
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风吹拂过她的脸颊,扬起那银色的长发。从她的青色双瞳之中,倒映着另外两个少女坐在苍翠的草地的身影。
啊......感觉像是梦境。我站在远处,静静眺望着诗般的世界。若隐若现的城堡也好,亦或是清新到不含尘土的空气也好。
“菲蒂,你来了!”
她那饱含心事的双瞳之中,灵动地闪了一下,将方才的担忧抛在身后。菲蒂向她们俩走过去,手中还握着什么银制品。
一边是普通的连衣裙,一边则是有模有样的修女服。菲蒂身上所穿着的则是略有一些正式的底层贵族服装。
但是她清楚,这样的区别对她们的友情而言不是问题。
“都带好了吗,要留给400年后的人们的礼物?”
“带好了~”
“嗯,我也带好了。”
菲蒂走过去,坐在她们的对面。三位少女围拢着一个小小的铁盒。
“那么从海莉佳儿开始吧~!”
说话的是那个甜甜地笑着的连衣裙少女。海莉佳儿,看来就是那个小修女了。
海莉佳儿虔诚地闭上了蓝色的双瞳,随后做了握着十字架,认真地祷告着什么。少女们认真地注视着她,那十字架仿若闪烁着神圣的光芒。
总感觉这样的光芒,我也是在哪里见过的。
十字架,轻轻地放入了铁盒中。
“那下一个,菲蒂来吧~”
“我来?嗯。就这样吧。”
菲蒂完全没有任何架子,只是果断地将手中那柄银剑模型放入了铁盒。
“最后就是~阿尔蒂妮酱~了呐~”
海莉佳儿慢悠悠却不缺乏兴致地说着,而菲蒂同样期待地注视着她。
“首先是这个,写给四百年后人的信:”
“亲爱的未来人,”
“你好!我是阿尔蒂妮。这边是菲蒂,这边是海莉佳儿!”
“画的太不像了!”
“这里就~将就一下吧~”
“不知道写什么了。总之愿上帝保佑你,愿神圣西央皇帝庇护你。看到这封信的你,能一直快乐下去。来自新历617年,400年前的爱~!”
“这么简单的信,会被400年的人看不起的啊。”
“我倒觉得~很好玩~”
轻轻折起信,阿尔蒂妮又小心地拿出一朵新鲜的矢车菊,轻轻放进铁盒之中。
“嗯,这样就好了!”
轻轻放进所刨好的坑中,阿尔蒂妮微微一笑。铁盒被少女们纤细的手指用泥土覆盖。
海莉佳儿再次虔诚的祈祷了一下,而菲蒂满意的站起身来。
“最后灌注进去......魔力。这样的话,历经400年,这朵花也不会干枯的吧。”
阿尔蒂妮最后甜甜地笑了一下,正如那还没有被云朵覆盖的天空。我望向天际线边。没有任何征召,又或者天空的无瑕,本身就是招来乌云的噩兆。
“是领主大人!领主大人,要来玩吗?”
是在叫我吗?我愣了一下,随即才发现我的脑中,不知为何有相关的记忆。那三个人的事情一股脑地涌进来,却并不紊乱,就像是我本来就知道她们三个。
“我来了~”
身为领主,应当承担重要的责任。这就是所谓的使命。
然而,在我的面前,庄园的高墙已经被轰炸的火炮击穿,残破的石块四处飞溅,仿佛大地也在震颤。城堡的古老塔楼倒塌,瓦砾和木头混合着,落在地面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庄园内的花园、喷泉和雕像早已被战火吞噬,如今只剩下焦黑的废墟。战斗的嘶吼声、武器的撞击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可怕的死亡之歌。
感同身受的痛苦一阵阵地袭来,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在脑海中迅速闪动,瞬间感到了极度的反胃。我趴在城堡的栏杆上,疯狂地冒着冷汗。
“不行......去想点别的......绝不能看着这些东西。回过神来,不要被它吞噬——”
面前一阵震颤,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趴在了别的东西上。
“......课桌?”
明显和最近用的身体不太一致。原来如此,在幻觉当中,回到了男生的身体。准确地说,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
刚刚认识奥菲赛雅的时候。
没有光芒,没有雨水。阴天,才是最让我打不起精神的天气。
那个时候,我在教室里面听课,奥菲赛雅就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我。而我同样地看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的青松般苍翠的瞳色,绝不是任何的天气可以模仿的东西,绝不是这个灰色的世界教会我的日常的颜色。
梦幻般的色彩,让我想要在笔记本上画下。
荧光笔......没有带啊。要是现在还是小学就好了,身边一定会有美术工具的。就算没有......就算没有,诺恩也一定会借给我。我懊恼地用呆滞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一切,直到它们全部虚化。
“喂。”
“喂——”
“喂!!!给我站起来!”
老师略微生气的声音把我从梦中惊醒,现在想来,更可能是梦中的另一个梦——因为从那时起,我大概就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老师在课桌边瞪着我。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了。
“说一下这句话里面guilty应该怎么用!”
“在讲......哪道题啊?”
“周测卷翻译第3题啊!!给我坐下去!guilty这个词啊,就应该用在你现在的这种情况啊!”
有罪。觉得这个世界太无聊,这就是一种罪。倒不如说,这两个字,六个字母就应该用在这里。仿佛为了表现对我这种认识的欣慰,他们都笑了起来,期待着看见我的红脸。
而我只是撑着头,深蓝色的双瞳倔强地看向窗外——
仍然是平静到没有任何改变的神态,仍然是那仿佛凝结自岁月的深处的青色。同样倔强地看着我,冷酷地给予着我勇气,就是这样的一种奇迹。
奥菲赛雅。那是那种奇迹的名字,属于在那一节课之后的班会课,转学来到我身边的少女的名字。
“......这次又是......?”
我站在走廊上,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是小学生的样子。
“好厉害!不愧是你,参加全国诗词大赛的神童!”
“没有你,我们班平均分好像都掉了不少。”
“能背出来这么多诗词泰裤辣!”
路过的人笑脸满面,想要和我击掌。我下意识地摆出笑脸,伸出手来,然而他们转瞬间从我旁边掠过。
“呜啊,就这还天才。招生考试分数这么低吗?”
“诶?连这个奥数你都不会吗?”
“我还以为你语文一定能考第一,想不到也不是这样啊,小神童。”
忽然间,我的身边,所有人都在对我怒目而视。失望,嘲讽,如同浪潮般将我淹没。
“平行班的年级第一?这么厉害。”
“可以啊,145+28,相当不错的得分了。”
“我们班读书还得靠你啊,学神。”
就在我崩溃前一刹那,如同有谁拉了我一把,所有人又开始对我和善地笑了。于是我也摆出笑容来,就当是刚刚的事情大家都不记得了。
“诶?一模考这么差?”
“发烧了也不至于跌出全班前三吧。”
“看来是江郎才尽了啊,这家伙。”
......
“摆出傻笑是给谁看啊,真恶心。”
我瞪大了双眼,双手不停颤抖着。胃部一阵痉挛——
“呕——”
如同这些都不存在,呕吐物,红白色轮回变化的面具如烟般消散。于是我仍然站在走道上。这一次,以普通的姿态。想要摆脱这个错误的身份,不必要的职责,只能装作那一切都不存在......。
他们都没有搭话了。既不表扬我,也没有谩骂我。
这就好......吗?
于是我望向了对面的楼上。灰蒙蒙的天,白花花的墙壁,还有墙壁里埋头整齐划一的学生。还有那格格不入地,穿着军装,站在楼顶的少女。
少女的嘴唇动了,我看懂了她的意思。
“你并不是天才,也没有被赋予当天才的使命。来吧,做我的朋友,以普通人的身份。”
“奥菲——”
我喊出声来,随后向前踉跄一步。夕阳之下,我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医院面前的街道上。
“看来你已经看完了你的过去,无论是记得的还是不记得的。那么准备出发吧。”
“出发是说......”
“加维茵利用魔力凝聚成了小型战舰,准备从学校边的河道经过。她准备在经过关键点时准入魔力,将其复现到真实世界,并开火摧毁包括学校在内的沿岸部分点位。不仅是学校,她再继续顺流而下,你知道会到哪里吧。”
“......市中心!”
“没错。只有你能阻止她了。奥菲赛雅已经去了,阿尔蒂妮也在准备着火炮。去吧,领主大人。去肩负你的使命。”
“我可没有当领主大人的使命。”
“诶?可是幻境中......”
“换句话来说,我不打算以领主的身份行动。就当我是普通的女孩子,奥菲赛雅和阿尔蒂妮的朋友,诺恩姐的可爱妹妹就行了。”
诺恩看着我,有些不解,但还是说着,
“那么行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