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外卷]秉烛夜谈

作者:A1A5AC9083 更新时间:2024/6/14 12:17:26 字数:3976

把时间倒退至六天前,在赫尔维蒂城的皇城,奢华的血族宫殿屹立于此,大火灾并没有使它的风姿有所减少。

前天的火灾因为风势的问题蔓延得很快,近四分之一的建筑受损,好在那里本就人迹罕至,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事情传播到西界后,教会第一时间发来贺信,血族方没有回复。

现在受灾的血族皇宫处,成千上万的工匠靠着翅膀飞起来,紧急抢修皇宫外墙。

比较高等的工匠则拿着图纸指挥。皇宫从顶部到地上串有许多麻绳,还有一些能把大石块运到屋顶的庞然大物。

虽然吸血鬼的力气很大,用手就能把石块搬上去,但是喜欢优雅行事的吸血鬼们不愿意这样做——用滑轮和杠杆就能解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用手呢?直通皇宫西侧门的白金汉街现在成为了一条货道,辆又一辆的车运载着建筑材料和家具。

血族皇城气象局的所在地叶卡琳大街,一群老百姓围在气象局门口,看着一批又一批的朝廷官员走进走出。

现在正是夜晚,相当于人类聚居地的白天,在没有被大火蔓延到的地方,女仆正忙着做日常清洁,准备皇膳。皇宮的大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贵族们和一些德高望重的平民代表纷纷前来对皇宫火灾一事表示关切,报社的记者也不在话下,皇宫失火的第二天,信息就扑天盖地地袭来。

朝廷的大臣们忙得不可开交,首先要做的是查找纵火者以及问责。真是祸不单行,负责服待血族公主的贴身女仆带来一个如雷轰顶的消息——公主殿下失踪了。这下把保守党的、新党的、中立党的、长老院的大臣长老们都吓了一跳,纷纷前往公主寝宫翻箱倒柜地找,却不见那位银发女孩儿的身影,大臣们的包袱又加重了一担。

有大臣提出纵火者与公主关联的猜想,认为纵火者同时拐走了公主。

说实话,公主失踪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

皇家摄政院行事果断,立刻在全国展开大清查,但血族帝国幅员辽阔,要清查到底还需要时间。

总之,皇宫里忙得团团转,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而在现任血族女皇莉莉丝•赫尔维蒂的办公场所——贝弗琳宫,则是另一般气氛。

房间里比较昏暗——仅有壁炉发出的火光和莉莉丝桌前的金烛台两个光源,不过倒也还能看清屋里。酸枝木制的桌子低调内敛、黄金制镶红宝石的带有羊毛垫的座位高调奢华、从白岭国的凤凰身上拔下来的写字用的羽毛笔、白得发亮的宣纸、从教皇国的宝库里“借”来的华夏墨水,散发着幽香。

一块方形的顶部盘旋着一只青铜蜥蜴的香炉燃有龙涎香,白瓷杯装有一杯鲜红的血,滴了柠檬汁,正冒出腾腾香气,让吸血鬼欲罢不能。

北边的墙壁置有历代女皇珍爱的收藏品:一枚远古华夏布币、一颗发黑的骷髅头、一幅《春华图》、一颗来自星辰王国的至今仍在发光的星星、一把矮人国的战斧、一个白色蝴蝶结、一段龙的脊椎骨、三枝从精灵神树上砍下来的树枝、一瓶不知何处来的「瓶中云」、一枚银制圣灵勋章、一个木鱼、一颗仙丹、一张与血祖的照像,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房间有两人,一名女子穿着白黑色的女仆装,长裙之下,套着黑色丝袜的双腿藏匿其中,虽没有十分盛世容颜,倒也还有几分姿色,在众多女子中属于万里挑一的类别。棕色的波浪卷发过腰,嘴唇仿佛抹了胭脂但又是天然而成。

她便是白清茗在初拥之夜见到的那位女皇的贴身女仆,同时也是皇家女仆团的女仆长奥菲拉•特洛伊丝,她正毕恭毕敬地双手端放在腹部,站在一名银发少女的背后。

银发少女背对着她,正眺望着西方,月光尽情地照映在她身上,增添了几抹妖艳。少女的如绸缎般银色长发长至小腿部,犹如一道银白色的瀑布,她穿着红色的洋裙,在洋裙的褶皱之下露出一双套着白色丝袜的纤细小巧的小腿,让人不禁以为这是邻家的可爱小妹,不过头上的金色皇冠象征了她的高贵身份,她便是血族帝国现任血族皇莉莉丝•赫尔维蒂。

“奥菲拉卿,有什么想要汇报的吗?”带着稚气的如银铃般美妙动听的声音悠扬而来,让人为之动心。

“陛下,公主殿下失踪了。”

“嗯,派人去找了吗?”

“派了,在皇宫里找不到,摄政院已经在全国范围下清查了。”

“嗯,还有什么事吗?”

奥菲拉有点无语,自己这陛下老是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难道公主殿下不见了是一件不值得为之关注的事情吗?

“陛下……”

“在皇宫放火的人找到了没有?”莉莉丝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没有。”

“朕不是已经叫你们成立了特别调查组了吗?”

“是的,调查组那边有一些想法……”

“但说无妨。”

“文森特大臣认为这次纵火案与公主殿下有直接关联。”

“是认为纵火者就是公主殿下是吧?”

“……是的,陛下。文森特大臣认为公主殿下是为了逃离皇宫,而故意引发火灾,制造混乱。”

莉莉丝转身,背着手轻盈地走到桌前,拿起那个白瓷杯,摇晃了一会儿,小抿了一口。

“奥菲拉卿,你是不是也是这么认为的?”

奥菲拉不响。

“你有什么实际证据吗?”

“陛下,您不觉得公主殿下最近有些反常吗?她总是在东宫游荡。”

“这并不能证明放火的就是她。”

“陛下!公主殿下的性子您最了解了,您万万不可这样娇惯她啊!”

莉莉丝又抿了一口白瓷杯的血液,然后放下杯子,抬头看着在她座椅后面的一幅很大的血族地图。那幅地图把血族帝国境内画得很详尽,其中写着争议区的就是地图右边的北云地区,血族又称这里为「沦陷区」。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火药味。奥菲拉才发觉在刚才的谈话中自己有些僭越了,于是跪下低着头极其卑微地致歉:“抱歉,陛下。”她看见莉莉丝慢慢地走过来,她有些惧怕,担心自己真的惹怒了她。

心跳开始加速,头低得更下了。不久,她看见莉莉丝向她伸出了手,莉莉丝的食指托着她的下巴,感觉冰冰凉凉的,莉莉丝挑起她的下巴,让她的视线正对着莉莉丝。可能是两人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举动,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景象定格了一会。

“奥菲拉卿,我有没有教过你孤证不立?”莉莉丝率先反应过来。

“……有,是我太过莽撞了。”

“朕理解你想要查寻真相的心情,对于公主殿下为纵火者这一结果,我持保留意见,如果你想要说服朕,就请拿出更多确凿的证据。”莉莉丝抽回了手。

“在下明白了。”

“你退下吧。”

“是。”奥菲拉起身,通往走廊的木门便自动打开了,奥菲拉小步地走出去,就在走到门时,隐隐约约听见门的窃笑,好像在讥笑,气得她直咬牙,拳头都攥紧了几分。

“多格,肃静。”莉莉丝的声音阻止了门的窃笑。

奥菲拉走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中,不时有人请安,但她无暇回复,她的公务事太多,自从她开始担任这一职位时,数之不尽的公事铺天盖地地袭来。

皇室女仆团少说也有三千人,加上女皇对她的信任,让她身兼数职,她已经心力交瘁了。也没有时间顾及自己的私事,略略算来,自己已有五十八年没有回家省亲了。

不过她丝毫没有怨言,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自己身任重职一定是女皇的欣赏。皇家女仆团女仆长这一职务是一个香饽饽,不干有的是人干。另外自己还要以身作则,不然怎么管理这庞大的组织?

纵使是她这样女强人也会有累的时候,她今天真的累了,皇宫失火的事情还未过去,被列为嫌疑人之的公主殿下又失踪了,这让她心神疲惫。但是不知为何,方才陛下的手指好像有一种无形的魔力,就在陛下的手指触碰到她下巴的一刹那,那些疲惫的感觉都烟消云散了。她甚至觉得自己轻盈了几分。

她从未见过陛下对她做出这种动作,也没见过别人做出这种动作,那这一动作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是上司对下属或者是皇帝对臣民所做出的嘉许的动作吗?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方才她的反应就有些错误之处了——说来奇怪,在刚才陛下的手接触到自己的一刹那,自己有一种包含害羞在内的微妙的感觉,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以至于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自己心跳急促,体温升高。

自己大抵是病了,等到自己解决完手头上棘手的事情之后,向陛下请个假吧。

她转身进入一个房间,闩上门,不在话下。

贝弗琳宫里只剩莉莉丝一人了,杯子里的饮品快要见底,她吹灭了蜡烛,让房间陷入黑暗,只让月光照亮房间。

她站在房间的那扇落地窗前,身体微微前倾,左手遂撑着窗户玻璃,在手指与玻璃的接触处开始凝结出水雾。

她眺望着皇城,玻璃倒映出她的相貌,一股没有源头的风翻起桌上的文书,吹起她的长发。

无源之风大约持续了两秒,停止后带着一道沙哑的声音。

“你其实知道的。”

“朕不清楚您所指的事情。”莉莉丝很不客气地说道。

“你这孩子!”

“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最好是向长老院汇报。”

“唉……”这声叹息,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我说的是今天的事,你女儿的事。”

“关你什么事?”她有些不耐烦了。

“当然关我事,毕竟……你什么作为都没有?”那道沙哑的声音有些焦急。

“我自有分寸。”

桌子上的那些被翻开的,翻乱了的文书迅速合上、复原,发出一连串的响声,不一会儿,仿佛时光倒流,一切还是之前的样子。无源之风临走前贴心地点上了蜡烛。

现在应该真的只剩她一人了,“真是不懂礼节,这里岂是胡乱进来的?”莉莉丝喃喃自语,同时回想一下方才的话,说得也在理,自己在这件事上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作为。

她掐指一算,女儿今年也该到叛逆期了,真是不让人省心。

“女儿翅膀硬了,不服管教,惹事生非,我这个做母亲的怎能不教育教育?”她可怖地笑着,活像孩子在外惹事,母亲操着鸡毛掸子准备「焖猪肉」的样子,慢慢地踱步到那个历代女皇藏品展区,将展区中的「瓶中云」取下。

只见她小手轻轻一挥,那安静详和,洁白无暇的「瓶中云」遂转为电闪雷鸣,狂躁如虎的「瓶中雨云」。

莉莉丝将她手中正在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的瓶子的瓶盖打开,雨云便迫不及待地从瓶子里出来,莉莉丝用手扇风,引导着雨云往一个干涸的小池子飞去,雨云飞到小池子,便爆发出惊人的雨量,池子很快就被填满,她用原来的瓶子将雨云捉住,盖上瓶盖,一挥手,雨云便安分了下来,又变成之前的白云。

“美梦做得太多,也要做一做噩梦了,毕竟华夏人常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一边说一边将一根银白色的头发丝扔进浑浊不堪的雨水里。

“咚咚咚”这时有人敲门,“尊敬的女皇陛下,该用膳了。”

莉莉丝打开门,前往她用膳的地方去了。

贝弗琳宫里没有人了,显得非常静谧,月光照亮了漂浮在空中的尘粒,尘粒慢慢地飞舞着,时而上升,时而下降,池里的水已变成恐怖的猩红色,一些尘粒掉到水池里不见踪影。倘若可以看见魔力波动,就可以看见池子里出现了强烈的波动,那样强的波动,惊动了在皇宫顶上休息的鸟儿,它们纷纷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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