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家里办了个小小的餐会,希里卡说这是给他俩接风洗尘。安明一上桌就闷头喝酒,喝到一半就开始发酒疯。他站起来就是一拳头,直直砸在老爹的脸上,把他打蒙了。
“老头子,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她可是在担心你啊,你又在顾虑什么狗屁东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的!”
安明喝了些酒就开始发疯,就好像把心里埋了好几年的抱怨一口气说了出来。
“臭小子,你今天是不是犯浑?”
“你才是臭小子!你这么孬种,我没你这个老爹!”
安明一边大吼一边手舞足蹈。跳完了舞又哈哈大笑,扬起酒杯对着嘴巴灌下一大口酒,喝完了又继续哈哈大笑。
就好像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已经心满意足。下一刻安明好像断片似得噗通一下仰头倒了下去,抱着酒瓶打起呼噜。
“可真没酒品,以后再也不能让他喝酒了。”
韦德揉了揉被打疼了的侧脸,看着径直倒下的安明连忙把他扶住,心想着他别给摔坏了。
“……你这个混小子就不能安分点吗?要是有一天我死了,就没人会给你擦屁股了。”
他看着站在一旁苦笑的希里卡,给安明好生裹上毛巾被后扔到沙发上。
希里卡也走过来,摸了摸安明的脸颊。
“如果不说话,还真像个女孩子。”她看着安明的睡眼笑着说。
“那你明天帮他穿条裙子,再画点淡妆吧。我想一定合适。”
韦德则在一旁贼笑,像是想到了恶作剧的孩子。
他看起来对那发酒疯的一拳怀恨在心。真不知道谁才是孩子。希里卡无奈着想。
“韦德先生,其实你不用在意安明的话。我今天跟他说多了些。”
希里卡准备给韦德找台阶下。
“其实,我觉得他说得对。”
“诶?”
希里卡猛然抬起头。
“我真是个孬种。希里卡,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希里卡一愣。这一次韦德没有称呼她“希里卡小姐”。
他挠了挠满是胡渣的侧脸。
“其实我今天本来就打算说这件事的,但被那个臭小子抢先了。”韦德苦笑,“这一点你就原谅我吧。我这个糙男人不懂得浪漫,也不懂得氛围。”
他看了看因为安明发酒疯而变得满地狼藉的餐厅。这样的地方和告白的场地相去甚远。大概没有哪个女孩会梦见这样的场景。然而现在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一个和浪漫搭得上边。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韦德靠近希里卡,执起她的手,单膝跪地,另一只手抽出已经准备好的戒指,“你能嫁给我吗?”
看着那枚准备好的戒指,希里卡瞪大了眼睛。她从没想过这个场景。自从来到西方的土地,她所见所想仅仅只是活着。每天对着月亮数着自己死亡的日子。可能是今晚,也可能是明天……
她从未想过可能会被求婚,对方还是个西方人。
“我、我……”她摇了摇唇,“对不起,韦德先生,我、我真的……”
韦德慢慢站起身,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近自己。他们俩此时很近很近,彼此的鼻息都可以感受到。
“真的不行?”
“留我在身边已经很危险了,如果和我再跟亲近,您真的有一天会死的。”
希里卡眼睛温润了。
“没关系,我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知道吧,我干这一行就是杀人。和杀手的唯一区别就是,我是替联邦杀人,而杀手则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杀人。好人坏人我都杀过,也被无数人记恨。如果一天我死了,那肯定是被人刺杀的。到不如说,我这么一个坏家伙你真的愿意接受吗?”
韦德抛开了脸上幼稚的笑容,只留下成熟。
“韦德先生有时候真的很坏心眼。”希里卡微微别开脸颊。
“……而且啊,就当是为了这个家伙。”韦德看向安明。
“为了安明?”
“我说过这孩子的过去吧?他曾经为了复仇而活,到现在连普通的生活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希望有一天他可以脱离这种生活,有着父亲,有着母亲,有着爱他的家人陪在身边,过上普通的生活,甚至像是普通孩子一样去上学,认识很多很多人。可是我没法给他这样的生活,我只能教他杀人,教他如何保护自己。他还需要一个母亲,一个爱他关心他的母亲,一个会教会他温柔为何物的母亲。这个母亲,我希望是你。”
希里卡几乎被韦德说动了,她的眼神左右闪烁,眼里满是犹豫。
随后韦德上前一步,缓缓地靠近了希里卡的脸颊。
希里卡知道韦德将要做什么,她有些慌张,有些犹豫。
还有些开心。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随后韦德往那湿润柔软的唇上轻轻地贴上去。
希里卡眼没有推开韦德,她用手抱住韦德有些坚硬的背脊,眼睛微闭,仿佛在用全身的神经感受唇上的触感。
许久,两人分开。
“现在答复呢?”韦德问道。
希里卡顶着一张微红的脸颊,有些不满地看着韦德那张笑脸。
“我同意做安明的母亲了,不过韦德先生今天太强硬了,我决定不理你了。哼!”
希里卡微微推开韦德,转身遮住微红的脸颊往房里跑。
“诶,别跑快了,小心别摔着!”韦德也跟了上去。
随后房门关闭。
◇◆◇◆◇◆◇
希里卡和韦德的婚礼在三天后举行。
没什么要准备的,婚礼现场只有三个人。双方都没有家人,安明就自告奋勇地充当了双方的家长兼任主婚人。
结婚典礼简单而随便。
因为三人都不信仰圣罗塞塔教,所以结婚仪式的祝词是安明从书上看来的。
结婚当天,安明站在房间中央,看着盛装打扮的两人,佯装严肃地问道。
“你愿意娶她为妻子,发誓永远陪伴在她身边,永远守护两人永恒的誓言。无论是伤痛、疾病、亦或是灾祸,亦不会将彼此分开,直到死亡来临?”
“我愿意。”韦德回答得意气风发。
安明又转向希里卡。
“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发誓无论他多么没用,多么颓废,多么无助,都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喂!”
对于安明乱七八的起誓词,韦德表示了抗议。
可安明不管他,继续说道。
“……无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无论是战火亦或是刺客,都不会将彼此分开,直到死亡来临?”
听着听着韦德马上冷静了下来,扭过头严肃地看着希里卡。
“我愿意。”
希里卡只是回给他一个腼腆地微笑,简单地回答道。
“那么请新郎给新娘戴上戒指,并给她献上誓约之吻吧。”
韦德随后抽出了那只戒指,慢慢地套上了艾丽卡那纤纤细指。随后两人脸颊靠近,慢慢**。不过这一次的吻短暂,就好像鸟儿轻点水面一般。
“其实在我的家乡,婚礼都很盛大。不过这样安安静静的倒也不错。”
艾丽卡看着手指上的戒指腼腆地说。
◇◆◇◆◇◆◇
距离婚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本来安明应该想办法醒来,可是这一次他做了很多改变,希里卡甚至和老爹真正的结婚了,然而梦境依然没有结束。
况且,梦境的时间线抵达了一个不得不让他停止思考逃跑的节点。
这是他人生里又一个永远不会忘记的时间点。
“安明,你今天怎么这么严肃?”希里卡坐在沙发上问。
“其实我今天本来打算离开了,可想到又不能这么走,在苦思该怎么做。”
安明坦然说道。他知道即使自己这么说,作为梦境里角色的希里卡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希里卡歪歪头,很自然地无视了前半句话。
“那不如问问妈妈吧?妈妈会帮你解决任何难题哦!”
希里卡发出“呼呼”的笑声说道。
“妈……希里卡姐姐,你相信命运吗?”
“真可惜,期待明天能让你喊我妈妈。”希里卡戳了戳安明的脸,转脸又思索起来,“命运啊?其实我超信的。你知不知道,很多东方人都会讲求运势。在西方占卜曾经被认为是异教徒,是恶魔的领域。可是在东方,占卜那是求问苍天的技术,属于真神的领域。一般我们称那些可以窥见命运的卜师为‘偷天’。你又为什么突然问起命运呢?”
“因为我想知道,命运这种东西是否真的存在,如果存在的话能否改变。”安明顿了顿,“希里卡姐姐,如果我告诉你,今天你就会死,你相信吗?”
希里卡一愣,看着安明那满是认真的神色,思考了片刻,又露出那副从容的笑容。
“我信。”
“你会逃跑吗?”
“逃不掉的。”
“为什么?”
安明不自觉的激动地站起来,撞到了茶桌。桌上的杯子被震响,红茶中荡起了波纹。
“因为这就是命运。”
希里卡十分镇定,脸上挂着如同面具的微笑。
“那你会直接接受这份死亡么?这也太令人悲伤了。”
安明觉得自己身体慢慢没了力气。
“安明,你想错了一件事。”希里卡正色,并温柔地摸了摸安明的脸颊,“我说逃不掉,是因为它无法逃离。命运就是这种东西,无论你逃去哪里都会最终收束到一点。连女皇都无法逃离她的命运,我又怎么逃得掉呢?但我可没说要等死,如果今天命运说我会死,那我就尽全力挣扎。因为现在我得到了幸福,我知道了这片西方大陆无限广阔,有很多没看过的东西,还有很多想和你们一起吃一起玩的事物。我还想继续把你们抱在怀中。”
希里卡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把安明抱在怀里。
“所以,我还不能死。”
希里卡的话在安明心里久久回荡。
然后,就在这天夜里,家里燃起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