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夜晚烧起来的,可安明却没有感觉到一丝热度。
那些蓝色的火焰如同细蛇一般在空中舞动。它首先烧死了安明养在家里的小鸡,随后又烧死了门前的新柳,最后便是鱼缸里的金鱼。
那些蓝色的火焰根本不怕水!
“见鬼,这什么东西!”
安明立刻起身,甩开了着火的衣服,立刻冲向了希里卡的房间。在希里卡会死地这天夜里烧起了蓝色的火焰,他下意识地觉得事情不妙。
在他的记忆里,那天一醒来就发现老爹满身创伤地抱着他逃到了荒郊野岭,根本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那天晚上发生了这样诡异的事情么?
安明白天还在门前安放了各种诡雷和陷阱,可现在那些东西全都没用了。敌人是幽灵般的火焰,你要怎么用诡雷杀死幽灵与火焰呢?
“希里卡姐姐!”
安明一推开门就发现希里卡站在房间中央,她的身边团着一圈鬼火。
“别过来,安明!”
希里卡怒吼,声音震住了安明。他从未想过这个温柔的女人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
“滚出来!”
希里卡对着窗外吼道。
下一刻,几个黑衣的人影从房间的地板上升上来。他们穿着黑皮革大衣,衣领上别着金色的徽章。徽章上三朵金盏花盛开在剑铸的王座上。
又是金盏花王座?
见鬼,这个国家所有的奇怪杀人事件都和这群家伙有关吗?安明不禁咂舌。
“希里卡小姐,我希望您可以配合我们。”
为首的人说道。声音不男不女,听着像是假声。
“配合?配合你们作为试验品?”希里卡冷笑。
“您是一名贵族,应该知道我们肯定会给您相应的待遇与尊敬。只需要您牺牲一点点自由。”为首的人又说。
“呵,尊敬?在你们西方人眼里,尊敬就是拿着武器对着对方,对他说我想和你做交易?不好意思,在我们东方人看来,这叫做强盗。”
“如果不是那个愚蠢的男人把你藏起来,我们也不会出此下策。”为首的人咧开嘴角,“你可要想清楚,这位少年和那个男人,他们的性命可在你一念之间。”
“笑话,我不配合你们,他们就不会有危险了?我知道你们的手段。”
希里卡没再看那群男人,而是轻轻挥了挥手,空中的火焰瞬间由蓝转红,接着消散。
“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希里卡眼里闪动着嘲笑似的光芒。
眼见蓝色鬼火没用,为首的男人一惊。
“啧,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他后退了两步,似乎想要远离这个不受他们控制的东方人。可希里卡没理会他,走到安明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发。
“对不起,安明。这就是你说的命运吧。看来我还是和命运遇上了。”
她苦笑着,眼里却没了之前的柔和。安明觉得这个人似乎他所认识的那个温柔大姐姐,转而变成了一个英勇的战士。
“相对的,我要告诉你破解命运的方法。对于红月之徒来说,命运是用来踩在脚下的东西。我们平日里尊敬命运,可如果它胆敢对我们露出獠牙,”她再一次抬起头,眼里满是猩红的光,就好像那双眼睛里挤满了杀戮与血气,“我们就,杀了它。”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眼睛染上了鲜红,本来灰色的头发也在火光中亮得发白。
“快,无论她是什么东西,我们人多势众,包围她。用蒸汽手铳!”
黑衣人抽出了腰间的手铳,充能上弹。
“小心!”
安明刚想警告希里卡,可只见她笑了笑。她侧身闪过了第一发手铳子弹,接着第二发,第三发。她就好像跳着舞蹈,那舞蹈优美到似乎连子弹也不愿意打断。
“几百年了,你们西方人还是没变。那种东西是伤不了我的。”希里卡漫步前行,优雅的像个女王,“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吧,不过想必你们的历史里已经不记得东方人的姓氏代表了什么。我的名字是,希里卡佩尔·灰月,灰月家的最后一任家主,东方尽头城的城主。”
希里卡摆了摆手,手中荡漾起白色的荆棘,那些荆棘迅速扩展到整个空间,把黑衣人团团困住。
他们连续开火,可是金属的弹丸碰到了荆棘后瞬间化作白烟消失。
“什么鬼东西?”
“见鬼!子弹对她没用!”
黑衣手下们叫喊道。
这时,为首的黑衣人抽出了腰间的药剂,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药剂瓶碎裂,里面的液体飞溅出来,很快汽化。那些蒸腾的白气一遇到荆棘就像猛兽一样咬上去。荆棘迅速的枯萎,化作了一滩飞灰。
希里卡眯细了眼睛,眼里多了一丝冷漠。
“真是令人作呕的东西。”
她用力地甩出缠绕在手中的荆棘,荆棘在空中螺旋前进,躲避了黑衣人扔出来的药剂。室内血花飞溅,不断地有人头被整个削了下来,滚落到地上。
“怪,怪物!”
黑衣人打着哆嗦想要逃跑,可希里卡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另一簇荆棘早已做好了准备挡在了逃跑的路上。那人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荆棘削去了脑袋。
战斗仅仅持续了三十秒,竞技与剑舞,子弹与鲜血,随后便归于沉寂。
房间里安静下来,原本燃烧着的蓝火也消失殆尽,如果不看鲜血与尸骸这里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现在安全了吧?”
心有余悸的安明还没缓过神。他听闻西方有一只精密的暗杀部队,那只部队战无不胜,没有他们杀不死的目标。这几名黑衣人大概就是他们的成员。可这几个人在希里卡面前根本不够看。
难道东方人真的各个都是武神?那怪不得几百年前的东西方大战西方人会输。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安明安心地笑出来。希里卡像她说的一样,杀死了命运。
可这时,安明却感到一丝违和感。既然希里卡这么厉害,那天晚上又为什么会死在那里?
即使没有安明的“预告”,她也不会死才对。话说回来,梦境里的东西真的可信吗?希里卡的力量应该是她的秘密,自己理应不知道才对。不知道的东西又为什么会梦见呢?
“很厉害,希里卡小姐。”
啪嗒啪嗒,一阵掌声从窗户传来。
希里卡立刻警戒起来,安明也闻声扭过头去。
那是一个脸上罩着黑色薄纱,手上和腿上都套着黑色蕾丝的女孩。明明一身黑像是送葬的礼服,可又充满着性感,仿佛恶魔的代行人。
“你是谁?”
希里卡皱着眉头问道。
“我?他们的头头,你可以称我为魔术师小姐。这次行动的失败可是要算在我头上,可真是令人难过。”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黑衣女孩一直在笑,安明完全看不出她感到难过。
“魔术师?”
“一种代号,我们协议局的成员都这么互相称呼。”
“可真是有趣的情报,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你真的不打算与我们合作?”
黑衣女孩问,可希里卡只是盯着她并没有给她回复,就好像在说“绝不可能”。
“那还真是可惜了。”
她摆了摆手,一名高大的男人从窗外跳了进来。
看到那个男人出现在这里,安明一愣。
站在那里的是韦德,他的养父。
养父样子很奇怪,他看到希里卡和安明站在尸体堆中非但不惊讶,甚至连半点反应都没有,两眼迷茫得像是个人偶。
“你对他做了什么?”
希里卡问,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
“没做什么,只不过废物利用罢了。我们协议局的老家伙们很谨慎,他们害怕过于强大的力量会威胁到自己。所以只要是晋升到局长副局长这个位子的家伙,都会事先植入一段暗示。真要说起来,这算是一种用幻觉实现的催眠。在梦境中,他大概以为自己在保护你们。”
安明终于明白为什么老爹在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还始终没有现身的原因。因为他一直在梦中保护我们。
“原来如此。”
希里卡说着抽出了荆棘化作的单手剑。
看着希里卡的迎战态势,黑衣女孩玩味地问。
“你下得了手?”
“怎么下不来手?”
希里卡飞奔出去,而韦德也在同一时间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与手铳。
屋子里火光迸射。韦德用手铳射击希里卡,同时用长剑补刀。希里卡用荆棘劈开子弹后,又挡住了他的刀剑。咔嚓一声,长剑断裂。眼看着荆棘剑马上要砍到韦德的脖子了,希里卡咬了咬牙,后撤了两步与韦德拉开了距离。
“呵呵,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下不来手吗?”
黑衣女孩又丢给韦德一把新的剑,唯一露出了的嘴上挂满了笑意。
安明想要上前帮忙,可随后一把利刃射过来,他躲闪不及,大腿被刺穿摊倒在地上。这柄利刃是黑衣女孩刺过来的。
可她在撂倒安明后就没了动作。安明这才明白,黑衣女孩这是在警告他,如果再靠近一步就会杀了自己。安明深刻地理解到他在这次战斗中根本帮不上忙,就和过去一模一样。
房间里不断闪动着刀光剑影。黑衣女孩丢给韦德的剑很坚固,即使碰上了荆棘也不会断裂。
两人来来回回打了好几个回合,希里卡身上没有半点伤痕和疲劳,而韦德已经开始大喘着粗气了,他的身上也满是刮伤。
即使如此,黑衣女孩依然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杀了他。”
突然,黑衣女孩冷不防地下令道。
安明和希里卡都没理解什么意思。唯有韦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行动了。
寒光在房间里一闪,他抬起手中的剑,剑锋直直地刺向了安明。
希里卡愣了半刻,她没想到黑衣女孩的目的是安明。她连忙调动肌肉,以超越极限的速度赶了过去。现在韦德背对着希里卡,她只需要轻轻地挥下手中的荆棘剑,韦德一定会死。
这样一来安明和自己都可以得救了。
可那柄剑仅仅挥到离韦德脖子几厘米得位置挺住了,下一刻剑锋回退,剑被收了回去。
她动不了手。
她轻咬嘴唇,不甘心地调转方向冲往安明身边,伸手把他从凶器面前拉走。
但希里卡没想到的是,那柄黑剑却突然转向直直地刺向了她。
黑衣女孩一开始就预测到了希里卡的行动。她不在乎希里卡杀死韦德,还是韦德杀死希里卡。这对于希里卡来说是二选一,可对于黑衣女孩来说无论哪个都行。
她愉悦地看着这一出由东方人与西方人交织出的演出。爱与恨只在一瞬之间。
她很开心。作为协议局的成员,她从不在乎什么目的与计划。这也是为什么她毫不在乎的泄露了关于洗脑暗示。对她来说这一切根本就无所谓。
希里卡被韦德刺穿了胸膛,鲜血顺着黑剑的血槽汩汩地往外淌。
“真是不该小看命运啊,假如我是正统的红月之徒的话,能否改变这样的命运呢?”
希里卡一边吐着血,一边看向韦德,他的脸庞此时很冷酷,就好像一个杀人机器。
她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这如同岩壁般的脸颊。
就在这时,韦德清醒了过来。看着手中的黑剑,再看看被黑剑刺穿的希里卡。
“……希里卡?”
他带着惊讶与困惑呼喊希里卡的名字。
“亲爱的,我在这里呢。”
希里卡露出苦涩的微笑。
“我,你这是……”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杀了希里卡。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这不过是我的命运罢了,我没有成功杀死命运,仅此而已。”
当希里卡说起命运这个单词时,安明苦涩地咬紧嘴唇。
他本来就是要成功了,可现场的一切都成了她的阻碍。如果她没有结婚,没有和他们成为家人,她今天是否不用死呢?
这个假设没有意义。希里卡已经要死了。
“你干的很好,韦德局长。需要我颁发给你一枚帝国勋章吗?”
黑衣女孩给他鼓掌。
韦德瞪大了双眼,咆哮着抽出手铳,对着黑衣女孩连射。可是这一刻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还真是遗憾啊。”
只剩下她的声音还在房间里环绕。
安明跪倒在脸上苍白的希里卡面前。
“对不起,都怪我……”
“这不怪你,即使你不出现在这里,他们也会让你出现。这就是他们一开始计划好的。”
希里卡伸出手,摸了摸安明的前发和脸颊,看着他哭红了的眼睛。
“安明,对不起,妈妈不能再保护你了。以后记得自己好好吃饭,天冷了多穿点衣服……”
她开始叨唠起来,声音越来越小。
安明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安明擦了擦眼泪,“……妈妈。”
听着这一声“妈妈”,希里卡睁大了眼睛,随后脸上又荡起了微笑。
“我还真是幸福啊。”她说。
当天早上,希里卡努力地睁开眼睛陪着安明和韦德坐在屋子里看日出。
全家人最后一次看日出。
在阳光里,安明微微侧首看着希里卡,只见她缓缓闭上了双眼,脸上挂着柔和的微笑。永远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