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实验所 前

作者:月海水母 更新时间:2023/9/23 22:08:21 字数:6025

安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个人类?”

“没错,但是太有意思了!这个人类竟然拥有自愈能力,而且这个能力水平——竟然不亚于血裔!”

不知什么时候,他躺在了一张手术台上,面前是没有丝毫温度的探灯,白惨惨的光芒打在他的脸上,刺得眼睛生疼。

几个穿着白衣的医生手拿手术刀,围绕着手术台边上,一脸兴奋地和身旁的同僚交流。那些医生全都被绿色的手术服覆盖,只有眼睛露了出来。他们毫不犹豫地用手术刀划开他的手臂。

一阵刺痛传来,但痛感没过多久就变成瘙痒的不适感,就好像几百只蚂蚁在手臂上爬行,再过了片刻连瘙痒感也烟消云散。

“五秒钟!他用五秒钟就完全愈合了这个伤口!”

“真惊人!他一个小时前还需要八秒钟!他在进化!”

“记下来,一定要记下来!”

那些人叽叽喳喳,神神叨叨,神色中带着看到某种不可名状的疯狂。安明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感觉头脑中一片混沌,如果试图去思考什么他们在讲的话,那些言语就会变得更加迷茫。

就好像在做梦一样,明明知道此身处在梦中,却又没有丝毫办法。

他尝试动了动手脚,可身体却没了回馈。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乃至身体,仿佛只有一个脑袋躺在手术台上被医生们玩弄。

他眨了眨眼睛,咕噜咕噜转了一圈,看了一遍周围所有人。突然他在那群医生里看到一个恍惚的影子。影子呆愣愣地站在床边,和那些疯狂的医生一起俯视着自己。

影子不高,和那些医生高大的身形形成鲜明的对比。安明看着影子的轮廓,觉得那是一个女孩。可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明明头上打着光,但女孩的脸永远都笼罩在阴影里。

“千年了,人永远会踏入同一条河流,不是么?”

清脆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天籁也像是恶魔的低语。

“千年了,命运的子民终会战胜亡灵,不是么?”

随着这些念叨着像是诗句又不像诗句的句子回荡在脑袋里,安明逐渐清醒了过来,甚至连身体的感觉也回来了。

这时,那些不断癫狂的医生们都不说话了,安明幻视了一遍他们,只见他们的时间就好像被暂停了一样,全身变成了灰蓝色僵在原地。

怎么回事?

他们中间唯独那个身上满是影子的女孩不受影响。她踩着轻快的步子绕到安明脑袋那一侧,伸出纤手抚摸他的额头和脸颊。

“千年了,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么?”

突然女孩的那只手猛抓住安明的脸颊,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一张覆盖着阴影的脸孔霎时出现在他的眼前。而同时,那些原本静止不动的医生们也在一瞬间猛然转过头来,以扭曲的角度看着安明。

女孩猩红的双目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而可怖,仿佛容纳着世间所有的黑暗。

深红的眼眸仿佛在滴着血,探灯的光芒打到眼睛上,反射出猩红的光芒。那些有些扭曲邪恶的东西,穿透了安明的双目,一直贯穿到脑海深处。

瞬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幻境。

幻境中满是绿水仙山,仿佛天外的一片祥和乐土。鸟兽在山岭间舞动,阳光明媚,万里晴朗。甚至还在不远处可以看到稀稀落落的住家,炊烟缭绕,和乐融融。牧羊的少年,赶着羊群走在翠绿的山坡上,看着早出的女孩,脸上泛起一片红晕。

可是随后,只见满山遍地的烟火,无穷无尽的军队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他们手持兵刃,见人就砍。眼里满是嗜血的疯狂。

随后,少女领军对抗,她的敌人仿佛是整个世界,然而她不惧任何敌手,无数尸骸堆满了大地。可是,她却仿佛在哭泣。她好像在说,她讨厌战争,讨厌血海,可是她依然得出战。

随后,画面又是一转。漫天的飞沙席卷大地,无尽的尸骸铺满山峰。挂着残破铠甲的少女屹立骸骨组成的山丘之上,眺望着远方连绵不绝的尸山血海。

“仿若地狱,对么?”

女孩突然转过头来,对着本不应该存在于那里的安明说道。

◇◆◇◆◇◆◇

安明猛然从床上惊醒,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没了那些绑带,头顶也没有闪亮的射灯,四周没有围着白大褂的手术刀变态。

这是一间不算太大的房间,房间里放了很多张床,每一个都是滑轮床,上面铺着白色的被单,有些是干净的,还有些沾满了污垢,就好像什么人在上面呕吐过。

房间里一共有八张床,而只有安明所在的这张床被占用,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病号。看着房间的装饰风格,冷冷清清的,就好像远离了一切生命与活力。他不禁觉得这里就好像一个停尸间。

安明直起身子想要起身下床,可是浑身一下子失力,踉跄着摔倒下去。

怎么回事?我……站不起来?

安明发觉自己地双腿没了力气,就好像感觉不到自己的下半身了。他支起上半身一点一点在地上爬行。他努力了几分钟,终于爬出了房间。可他刚出门还没爬远,走道上的护士立刻发现了他。她们带着些许厌恶的神色,又重新把他拉回到床上。

“这里,是哪里?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安明努力地挤出几个字。他现在感觉舌头都在发麻,说不出完整地句子。

头上顶着猫耳的护士听不懂安明在说什么,而且她很明显不想过多理会这个少年。把他扶起来后仅仅看了他一眼便匆忙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甚至连走廊上也鲜有声音传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房门再次打开,一个头顶羊角的中年男人带着几名医生和护士走了进来。

“你就是那名人类么?可真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啊。”

那人走到床边,俯瞰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安明,用带着口音的血裔语说道。

“你是什么人?我的伙伴人在哪?”安明瞪着那人问。

“啧,还真是没有教养的生物啊。对待仙羚族就是这个态度么?”

“仙羚族?你是这个国家的王族?”

“哼,算你还有点见识。我就是沃伦成的城主,也是未来的星纶王——马安·星纳。”

安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从夏琳娜洱那里获得了不少知识,所以对于星纶国还是有一点认知的。他习惯于提前获取一定的情报,以便在需要的时候不会乱了分寸。

而据他所知,星纶国的统治者有很多孩子,共同继承“星”的姓氏。可是真正是未来王储的人会被授予“星奉”这个姓氏。“星纳”姓氏从一开始便决定了他是臣子。

臣子自称是未来的星纶王,这怕是要造反啊?

虽然对他的意图了然于心,不过安明不准备关心这个家伙到底是准备篡位,还只是单纯做个白日梦。他唯一关心的就是这个家伙把夏琳和罗素关在哪里,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那未来的星纶王陛下找我这个卑微之人有何贵干?我想我并没有得罪陛下吧?”

“哼哼,没想到你还是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东西。”马安哼哼两声,“你没有得罪我,但是你的朋友得罪了。”

“我的朋友?”

安明下意识地想到了罗素。难不成他在逃亡海外之前,还得罪了星纶国的王族?所以这一切都是他的锅么?

安明暗地里决定,如果真是如此,他一定要狠狠地揍一顿那个王八蛋。

然而,不等他下定决心,马安便给了他答案。

“那个血裔小妞是贵族对吧,还是属于三大家族的大贵族。那个头发颜色骗不了人的。”

安明暗自在心中咂嘴,他本就没觉得对方会漏掉这个细节,更何况是一个国家的统治阶级。顶多是一直心存侥幸。

可如果对方明知夏琳的身份还如此胡来,那么为什么他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扣押他们呢?

他需要试探一下对方的意图。

“您既然已经知道了我朋友的身份,那我也给未来的星纶王陛下摊牌了,”安明装出一副高傲的冷笑神色着说,“以我朋友的身份,建议您还是早点放了我们。”

听了安明的话,那人先是一愣,随后就好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你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立场啊,小东西。”

“我觉得是陛下您不知道自己的立场,不是么?据我所知,新月帝国和星纶国的关系不算很糟,你们好靠着他们的贸易路线维生。可是如今,却明目张胆地扣押对方的贵族。女皇陛下一旦知道这些事情,星纶国的下场可会不好受吧?”

听到安明的理由,马安低声笑道。

“哈哈哈,你似乎很了解自己的靠山,但却对世界的形式不太了解啊。你知道么,距离上一次东西方大战已经过去了百年,东方大陆不再稳定了。西方人已能够逐步影响这片大陆,长城的保护没有以前那么完好。如今正是站队的时候。”

马安顿了顿,脸上写满了欲望。

“新世界的秩序需要新的领头羊。而我作为其中的佼佼者,并不喜欢臣服于新月女皇的麾下。我才是新世界的王!”

对于他的妄想,安明觉得有些离谱。

无论是被女皇压制,还是被西方统治,他都不会成为心目中的“新世界的王”。

嘴上说得好听。可是推敲下来,他不过是不想当新月女皇的狗,而跑去抱西方人的大腿?那不还是狗腿子么?

无论如何,星纶国永远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只是背后的棋手从一个人换成了另一个人罢了。

“然而,现在东方大陆也只是动荡罢了。你如果如此明目张胆地动作,一旦被女皇发现,星纶国会有如何下场可不好说了。而我们这一次,完全可以算作误会。”

安明继续说道。

“如果你现在放了我和我的朋友,我可以当做一场交易。我们会不计前嫌,甚至在女皇面前美言几句。你知道的,我的朋友可以在女皇面前说上话。”

虽然安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如此,但隐约记得夏琳说过自己和女皇算是远房亲戚。

“如果你这番话出现在半年前,我也许会心动。但如今,西方人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我不需要女皇的支持。”

马安嘴角咧开一道深深的弧度。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就当是我的赠品吧。他们就是我献给西方世界的礼物,而你则是一份独属于我的小甜品。”

“甜品?”

安明皱了皱眉,猜不到对方的意思。

“三天后,你将会被处刑。而她们则会在观看完你的处刑表演后,带着绝望被送往西方。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

马安笑得很开心。他一直有着这样的嗜虐癖好。对于自己的敌人,一定会把他推入深渊,看着他绝望的面孔,就会无比兴奋。

然而他却并没有在安明脸上看到一丝一毫的恐惧与绝望。

“哎——”安明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个小人,没想到还是个神经病。像你这样,抱有庞大野心,既愚蠢又神经的变态,我也算是见得多了。然而在那些人中间,你也算是独一档的。”

安明微微扬起脑袋看着马安,眼神里没有对方期待的恐惧,只有一抹微笑。在微笑里,马安读出了一股深深地怜悯。

“你知道么,像你这样的东西,最终只能是个狗腿子。你有野心,却又不敢去实行,总是跟在别人后面,以为有了靠山。殊不知有一天,你的靠山就会把你当做垃圾一样丢掉。对于他们来说,像你一样的家伙太多了。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下一刻,他的脸颊受到猛烈地冲击,整个人从床上飞了出去摔到了地板上。

“不知好歹的东西!”

安明踉跄地用手支起身体,吐了口血沫子,抬起头来回瞪向马安。脸上依然挂着冷笑。

马安额头青筋泛起,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心中的怒火更甚了。他掐着安明的脖子把他整个人拎起来。

“咳咳。”

被掐得喘不过气来的安明终于说不出话了。

“你知道吗,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人,从来都不会好死。你也一样。”

说完,男人把安明的脑袋狠砸到地板上,安明鼻血四溅,昏死过去。

◇◆◇◆◇◆◇

“把这里收拾一下。”

马安指挥护士把安明重新抬到床上。

这时,一个穿着白衣大褂的中年人把一叠报告递给了他。马安迅速翻看报告,皱了皱眉。

“他不像是普通人”中年人说。

“查出他的身份了么?”

“他不具备任何东方种族的特征。我怀疑他是西方人。”

“嚯,西方人?”马安挑起一边的眉毛。

“但是,他却拥有血裔一般的恢复力,实在太有趣了!”

马安摸了摸下巴。如果他是西方人,那么就更方便了,甚至还可以以此抨击新月帝国与血裔。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的计划感到战栗。

“拥有血裔一般恢复力的西方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的力气也远超一般人类。真神奇,我希望可以把他给我作为试验品。”

“不行。”马安严厉拒绝,“他是死刑犯,必须在公众面前处刑。”

“可是……”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马安瞪了他一眼。

看到对方如此强硬的态度,中年人也只好放弃。

“那么即使是尸体也好,你们处死他后请把尸体转让给我们。”

中年人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丝的疯狂。

马安没有点头,他挥手让中年人离开。他很讨厌这些疯狂的研究人员,特别是那些人从来不尊重身为皇族的自己。如果不是看在他们可以给自己提供技术支持,他早就斩杀了他们千万次了。

“准备回去了。这破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

可是这时一个人影却挡在了他面前。是那个民族风面具人,也就是安莎奶奶。

“干什么?”羚羊男不耐烦地问。

“你答应我的回报呢?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

马安听了后咂了咂嘴。

“你们一个个的,是故意来惹我生气么?我说过会给你,你这么三番四次地质问,是不是不相信我?”

“我只是很需要我的回报,仅此而已。”

看着安莎奶奶如此倔强,马安很不满。

“等这个家伙死了,我会实现我的承诺。”

“但你上次说好,帮你最后一次就给我回报。我已经帮过你了,他死不死不在我的服务范围里。”

安莎奶奶依然纠缠不休。

终于,马安恼羞成怒。他讨厌有人违背他的意思,讨厌有人不遵从他的命令。

他迅速靠近安莎奶奶,以仙羚的庞大力量,单手拎起她的衣襟。

“你再给我多说一句话,就再也见不到那个男人了!”

他狠狠地瞪着安莎奶奶,声音里带着一丝杀意。

马安口中的男人是安莎奶奶的丈夫,过去患有“血毒症”,一种荒兽的固有病症。传说中所有荒兽都是由最初的仙羚繁衍出来的,所以他们的血系都有一定程度的劣化。而血毒则是一种血脉严重退化的病症。要治疗这种疾病需要以仙羚的血液作为长期药引。

几年前安莎奶奶以此与星纶王室做了一个交易,她愿意在暗地里干脏活,相对的她希望仙羚能够拯救自己的丈夫。

可是这几年来,马安一直以治疗为由把她的丈夫隔离起来。自那一别,她再也没有见过丈夫。

依靠着想要拯救他的信念,安莎奶奶撑了过来,杀什么人她都不在乎。她只希望丈夫活着。

“一句话就好,能帮我问问他现在想念我么?”安莎奶奶问。

“哼。”马安顿了顿,“不需要特地去问,那个男人简直令人厌烦。他每周都会在对我诉说感谢,并且表达对你的爱意。”

安莎奶奶听完后一愣,终于安静下来。

“是么,这样啊。”

她喃喃自语道,眼神也柔和下来,不再纠缠马安。

“哼。”

马安轻哼一声,抖了抖衣袖,转身扬长而去。

很快这间旧场所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安莎奶奶一个人。

她看着远去的马安,眼里的柔和变成了绝望。

“原来,你已经死了啊。”她以颤抖的声音自语道。

她的丈夫在她的生命中是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一个英雄。她们过去是在战场上相遇的。安莎最先爱上了他,可那个人却是个别扭的男人,永远不会袒露自己的真心。

如果他还活着,那么肯定会知道自己的话会传入安莎的耳朵里,所以绝不可能那样表露爱意,甚至是感谢。

“你真是个傻瓜,我才没有求你干这些事情救我。”

这才是他会说的话。

所以安莎奶奶明白,那个人早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马安骗了她。

安莎奶奶无神地站起身,走进了安明的“病房”。

她的眼睛里已经如同污泥般浑浊,甚至其中还夹杂着疯狂。

她知道安明是西方人,也知道这个少年不准备放弃。

“你偏了我,可我怎么会让你逞心如意呢?你骗了我,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她不断地反复同样的句子,就好像坏掉了的人偶。

突然,她在安明的窗前停住了。看着床上的少年,伸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小瓶药剂。

这是和西方人交易后留下来的样品,一瓶神性萃取剂。这本是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拯救自己的保命药剂。神性种即使受了致命伤,但只要补充了足够的神能,也可以从死亡边缘救回来。

不过如今这个瓶子已经没用了。她害死了那么多的人,如今却什么都没得到。她不准备继续苟活下去了。

不过,她也不打算就这么死了。

即使要死,也要拖那个人下水。

她走到安明身边,把这个小瓶子偷偷藏到了他的口袋里。

“这就是我的报复,好好利用它吧。我很期待三天后的刑场。”

安莎奶奶说道,颤颤微微地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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