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尔帕什走进了综合议事厅,只见已经有几人早已入座。
先入座的是今日管理议事的其他总领司,他们一个个的面色凝重,好似不满这场突然而然的会议。
努尔帕什想要离他们远一点,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会议厅里满是低声的私语,那些不善的目光在坐于上座的安塔丽亚身上游移。
然而,安塔丽亚却丝毫不在乎会议厅的气氛,喝起了清爽的冰镇香草茶。
等到所有人都入座了,诺哈尔·孤月瞥了瞥嘴开口道:
“女皇陛下,今日是……”
“在这样紧急的会议召开令下,众卿今日还能准时造访会议厅,真是辛苦各位了。稍有得罪,还请见谅。”
安塔丽亚还不等他问完,便出声打断了他。
她瞥了一眼诺哈尔,只见他满脸愤恨,就好像那声打断让他丢尽了脸。
可安塔丽亚没有丝毫地歉意,甚至都没有正眼看他一眼。
“哼,女皇陛下也知道得罪这两个字怎么写?”
“孤月卿的意思是?”
“女皇陛下,我就直说了吧,您觉得自己有权力召开这场会议么?”
诺哈尔的话过于直白,显然不是臣子应该对女皇说的话,会议厅里的气氛都在一瞬间凝结。站在安塔丽亚身后的“狼王”都不禁为此皱了皱眉。
“我为何没有权力?”安塔丽亚却淡然自若。
“议事召开是议事部的权限,女皇陛下您只有监督权,没有召开权。”
“受教了,孤月卿。但既然没有权力,现在拿回来不就好了么?”
听到安塔丽亚没有丝毫停顿的话语,诺哈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安塔丽亚依然没有等他理清头绪,又开口说道。
“现在召开议事部表决程序。今日的议题是‘授予女皇安塔丽亚·红月议事全权审议的权限,还有议事部最高议长职位’,各位可以开始表决和阐述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跳了出来。
“女皇陛下,您是不是看我们对您百般呵护,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
跳出来的是一位红服年轻人,他隶属于诺哈尔·孤月的派系,在议事部有着大量的权限。
“葛兰萨卿,你这又是何意呢?”
“哼,这场议事根本就无效,您没有权力表决各种东西。”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菲伦就走到他身后,把一叠文件放到他面前。
噗通一声,他立刻坐了下去,满脸冷汗地盯着文件。
“还有什么话么?葛兰萨卿。”
“回……女皇陛下,我没有别的话了。”
“那么请问我有这份权限么?”
“当、当然!女皇陛下您有什么权限是没有的呢?”
“很好。”
安塔丽亚刚刚点了点头,这时有一个人站起来。
“葛兰萨卿,您怎么了!女皇陛下,您对他做了什么事情?干涉议事表决与会成员的表决是会议不能允许的!”
“诺邓卿,你也有意见?”
安塔丽亚一说完,这次轮到“狼王”上前,在诺邓面前放了一个小杯子,被子的边沿有着奇怪的血迹。
诺邓一惊,也坐了下去。
此后,议事部就在反复这项过程,有人提出反对,安塔丽亚反问,她的近侍把一些东西丢到他们面前,随后他们就不再反问了。
那些全都是安塔丽亚搜集地证据。有人行使私行杀人,有人巨额贪污,有人为自己的孩子开后门,甚至不惜杀人。
那些内容千奇百怪的资料文件被一一分发到会场近七成与会者的手中。
只要他们不傻,就知道安塔丽亚的意思。
这是纯粹的威胁。安塔丽亚手里没多少权力,但有一项是真真正正的权力,那便是“红月神权”。
这份神权可以触发一枚位在红月血脉里的神印,当女皇有足够的理由时,神印会被激活。这时她可以短暂地掌控兵权和人员处置权。
当初出兵星纶国的权限就是这么来的。
由神印激发的权力是铭刻在血裔的血脉里的,无法反悔,无法拒绝。有了这份权限,女皇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几乎可以掌控任何血裔。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对神权忌惮,也不允许这份神权随意外流的缘故。
这等于是被女皇掌控了生杀予夺的大权。
他们之所以对安塔丽亚那么随意,也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理解安塔丽亚的为人,毕竟两百年间她从未行使过几次神权。
在他们眼里,安塔丽亚不过是一只有着大规模武器却不会使用的小猫咪罢了。
可是,最近仅仅半年内,她就尝试多达两次使用神权。这对这些官员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会场里七成被威胁的人毫无继续与安塔丽亚作对地意思,剩下的三成也有点摇摆不定。
看着会场终于安静下来,那些不善的眼神也变为了对她的忌惮,安塔丽亚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众卿们。知道为何我今天要这么做么?两百年了,西方再次在东方大陆行动起来,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是冲着‘神’去的。在场有很多人没经历过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但那场战争里我们死了很多人,他们是你们的亲人,朋友,可是他们再也没法醒过来。我等了太久了,本来想要等你们亲自醒悟,团结一致。只有团结的新月帝国,团结的东方人,才能阻止西方人的暴行!”
安塔丽亚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所有人都感觉到空气里带上了一层威压。
“但是我很失望,你们这两百年间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你们肆无忌惮的使用手中的权力,任意妄为,甚至还迫害了同是子民的其他血裔。我为此非常难过。但你们终归是血裔,是红月的孩子们啊。我不想以最令人忌惮的方式威胁你们的。我们终究是维系在红月血脉上的朋友,家人。”
“狼王”站在安塔丽亚身后,以其他人察觉不到的角度,微微苦笑。
安塔丽亚这一套“先威胁后坦诚”的糖果加大棒策略,他不好评价到底如何。
可是,他仿佛看到百年前那个鲜血公主慢慢苏醒。
这让他感到十分开心,他相信菲伦也是同感。
等到安塔丽亚说完她的演讲,议事部正式开始表决。
下级议事部有七成的人无条件支持安塔丽亚的议案,而上级议事部的总领司则需要对此表决。
总共五名总领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
只要他们同意,那么安塔丽亚就会拿回决议权,议事部将会名存实亡。
诺哈尔首先投了一票反对票。
他觉得如果稍稍迟一些的话,那些家伙毫无疑问会清一色地叛变。他们身上也有着安塔丽亚可以追责的案底。
安塔丽亚还未给他们展示证据,诺哈尔相信并不是因为安塔丽亚没查出来,而是因为她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那些证据就好像一柄会杀人的刀,只有恰当的时候出手,才能把敌人斩于马下。
安塔丽亚是一名战士,必然明白这样的道理。更何况,悬在半空中的杀人刀,对他们才更具威慑力。
有了诺哈尔的投票后,又一名总领司投了反对票,接着又是两次赞成票。
诺哈尔暗暗咋舌,心里不满于自己的策略没怎么生效。他的影响力在安塔丽亚的威慑下,终究弱了些。
现在投票二比二打平,全看最后一名总领司的意思。
于是,诺哈尔朝最后那个人看过去,他突然发现努尔帕什也在看他。
努尔帕什是什么人,诺哈尔还是知道的,虽然他以清廉自居,但他可是一名首当其冲的反女皇派。
诺哈尔心中一乐,觉得事情稳了。
“努尔帕什卿,该你了。”
他开口提醒似乎是犹豫不决的努尔帕什快快些表决,然后才好把女皇赶出议事厅。
可是努尔帕什却没有急着表决,他甚至还喝了一口茶。
“女皇陛下,您觉得何为女皇呢?”
他开口问道。
“一神之下,万人之上,方为女皇。”
安塔丽亚简单地回答道。
听完这个回答,努尔帕什苦笑着摸了摸胡子。
“那看来老夫一直有眼无珠,错看了女皇陛下。”
“因为我之前,确实没那个意思当女皇。”
安塔丽亚倒是说的很坦诚,但她的话只要反过来考虑,就可以理解为:只要我想当,我就是女皇。
这十分的傲慢,却又十分符合血裔女皇的气质。
就像她说的一样,万人之上,方才是女皇。
“老夫没什么好多说的了,我赞成女皇陛下的决意。”
这样的对话很快结束,可结果却让诺哈尔十分吃惊。那位顽固的反女皇派努尔帕什,是怎么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变成一位女皇信徒的?
安塔丽亚此时转过头看,看着诺哈尔,缓缓微笑。
“孤月卿,你对此有何意见?”
他仅仅只是和安塔丽亚对视了一秒,就感觉背后仿佛有一千根长剑抹在脖子上。
那是一丝淡入清水,却又藏着千刃的杀意。
在这样的杀意面前,诺哈尔何谈“意见”?
“回陛下,您的意思便代表了红月。”
“很好。看来议事部有结论了。”
安塔丽亚又喝了一口香草茶,长舒一口气,结束了会议。
而这时,一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名侍卫用力地推开了大门。
“传来急报!”
一开始诺哈尔还对于这个小卫兵打搅了神圣的会议而皱眉,可他却发现,这会议好像从今天开始也就不神圣了,也就没了责备他的意思。
“说,什么事?”诺哈尔质问道。
“回大人!我们刚刚收到了消息。南方的黑日皇国向我们宣战,同时西边的荒地联邦也向我们宣战。”
卫兵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议事部因为安塔丽亚的威慑而冷却下去的气氛,马上又热了起来。
所有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讨论起这件事。
安塔丽亚倒是觉得这在意料之中。
两个月前西方发起了神秘进攻,两个月后新月帝国的两个邻国便向他们宣战。
这不说是西方人从中作梗,她都是不信的。
但对此她还算是有预案,也不算是非常担忧。
还好今天把权限拿到手上,要是已经开战了才拿回来,事情又要变得更加复杂。安塔丽亚想到。
然而,卫兵的话还没完。
“还有一件事,在刚刚穿越皇域的时候发现,霜月离宫,也就是二公主的宫殿,整个燃烧起来。”
听到这句话,安塔丽亚的从容消失了,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满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