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发现了吗,贝娅妮?”
冯拉尔牵着捆绑兽人士兵部队的链条,他小小地打量了一下那些人,为首的兽人贵族海德嘉依然在狠瞪着他。
“恩,有几个人隐藏在我们周围。我的神术·风语是探测系的神术,可以隐约探测到一点东西,但他们很快就又不见了。我猜应该是和这些人一样,披着那种奇怪的黑色披风,以躲避神术探测。”
“有办法对付他们么?我猜他们大概率目标是这些家伙。”冯拉尔指了指海德嘉,“老大说要审判他,所以我们得保证他的性命。”
“我想只凭我们两个应该没办法。这件事需要通知公……通知大小姐。”
冯拉尔听了她的话,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吧,你回去通知老大,我看住这些家伙。”
“但是你一个人……”
“没问题,凭我就足够了,再说了我相信你会回来的不是么?”
贝娅妮虽然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冯拉尔,扛着自己的武器,迅速离开这里。
这时,就在他们身后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海德嘉发出低笑。
“呵,你是不是太过自信了?”
冯拉尔没有回答他,只是瞪了他一眼,嘶吼道:
“闭上你的臭嘴!跟着我走就是了!”
听到这声嘶吼,海德嘉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连我爸爸都没骂过我。我会让你不得好死!一点点对你抽筋拔骨,在你保持清醒的时候把你的肉熬汤喝!喔,对了对了!刚刚那个是你的女人吧?呵呵,我要在你面前一点点把她扒光,然后狠狠地羞辱她,哈哈哈!”
海德嘉刚刚说完,冯拉尔便满脸青筋,走近了海德嘉,一拳揍在他的脸上。
海德嘉被揍得吐出了一大口血,却笑得更开心了。
“哈哈哈,被我戳中了软肋!看来你真的很在乎那个女人!我更兴奋了!”
冯拉尔怒上心头,一拳又一拳,狠揍在海德嘉脸上,几乎把他的脸打变形了。
然而,海德嘉却目露精光,抓住了冯拉尔揍完他,卸力的那一瞬间,狠狠地咬在冯拉尔的脖子上。
嘶啦,一声。
冯拉尔被硬生生咬下一大块肉,大量鲜血从他脖子上喷出。
海德嘉抓准了冯拉尔因为失血而脱力的那一瞬间,用被手铐捆住的双手揍到他的脸上,把他揍出去好几米远。
随后,冯拉尔倒在地上不动了。
眼见着反杀成功,海德嘉吐出一大口掺血的唾沫,对天大喊:
“你在这里对吧?快来救我!”
海德嘉等了一段时间,几个黑影从稍远处现身,以飞快的速度在树枝丫之间跳跃,抵达了海德嘉身边。
“少主,你的伤!”
“别他妈废话了,赶紧给我吧这个破手铐拆了!这东西封锁了我的神能流动!如果不是这样,我会吃瘪成这样?”
黑衣人用手头的武器敲打了好几下,可是手铐只出现了小小的裂口,整体依然完好。
“少主,这东西用了大量神能精炼,凭我们手头的东西,打不开这个手铐!”
“呸,一群废物!”
“别说了,少主,趁着他们还没发现,赶紧离开这里吧?”
“好,带我走。我现在已经没多少力气了。”
海德嘉这说得是真话,他被冯拉尔折腾了半天,能够反击已经用尽了全力。
然而,听到黑衣人只准备带海德嘉走,那些同样被困住的士兵立马急了。
“少主,少主!请带我一起走吧?我可是您的得力助手啊!”
“老大,不要丢下我啊!”
“求您了!”
海德嘉有些烦了,可还是安耐着脾气,安抚这些士兵。当然,这并不是他良心大发,而是担心这些士兵当场造访。
“别担心,等我们得救了,也会努力把你们带回来的。就算没有成功,你们也会享受俘虏待遇。那个黑发小丫头不是说了,她会遵循‘神明条约’给你们俘虏待遇么?最终,荒地联邦会把你们换回来的。”
听到海德嘉的话,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他们却微妙地安心下去。
海德嘉嘴角微微上扬,对黑衣人说:
“很好。我们走。”
黑衣人立刻带起了海德嘉,离开了森林。
◇◆◇◆◇◆◇
海德嘉被黑衣人背在背上,一颠一簸极其难受。
可现在容不得他抱怨。
他又不傻,万一激怒了这个黑衣呆瓜,他真的把自己丢在这儿怎么办?
不过他又是个很记仇的人,那些带给他伤痛的人,他全部都会记下了。
那个黑发的臭丫头,还有她的长杆武器的女人手下,外加那个被他狠揍了一顿的矮个子,他全部要找机会报复!
正在这时,海德嘉微微回头,看到岩石台地的上空,飘起了一个像是夜明灯一样的光点。
那个光点呈现红色,越升越高,好像飞升的精灵。
在部分信仰中,人是可以变成神明的,有些人得到了一定的“条件”后就可以变成光一般的精灵,升上天穹。
当然,海德嘉不信那些,但那升上天空的光点让他觉得有些不吉利。
“喂,怎么还不到?”
海德嘉因为看到了光点,有些不耐烦,对背着自己的人问道。
“少主,前面就是我们的临时营地了。”
“副队还有多少人?能不能反攻那个镇子。”
“……少主,您也知道,我们是支援队,没有您那么强的力量。况且我们不足一百个人,您说得计划根本没可能。”
“哼,一群废物!”
就在海德嘉辱骂黑衣人时,他们已经抵达了预定地点。
海德嘉被好生地安放在一张座椅上,命人找来了最好的神具刀剑,想要切开这个手铐。
听着黑衣士兵乒乓乒乓的敲击声,海德嘉格外烦躁。
可是突然,敲击声停了。
“怎么了,怎么了?手停下来了!还不快继续!”
那个拿着神具刀的黑衣士兵慢慢转过头来,铁青着脸。
“少、少主!您看这个!”
黑衣士兵挪开了挡住海德嘉视线的身体,让他看清手铐。
此时,手铐的外表面脱落了,里层也砍坏了一部分,但是因为触动了神具核心,所以手铐的钥匙孔处浮现出了蔷薇与龙的纹章。
海德嘉一愣,觉得这东西在哪看过。
他身后的黑衣人队长,也就是那个身上有着“叶片”图腾的年轻人声音颤抖着说:
“少主,这是血裔皇室的徽记!血裔皇室已经抵达了边境?她们……上前线了?”
这和首席大祭司的预计差了很多,他们原本以为宣战之后对方只会派兵增员边境,在皇室还没有察觉到西方人的问题前,依靠着西方的力量一口气吞下血裔的西部地区。
血裔皇室只有在战事紧急时才会亲临现场,可现在根本就不是那种时候!
“我听说她们前段时间多了一位公主!难道是那位公主!”
其中一个士兵说起听来的小道消息。
海德嘉也大惊,他也想起了这个传闻,更何况那根本不是什么小道消息!
自从星纶国宣布了边境城“名义归属”新月帝国管理后,几乎所有国家都知道,血裔皇室多了一位公主。
可这位公主屁股还没坐热,就亲临前线?也未免太过离谱了吧!
“快点,快点!不管是不是血裔皇室!给老子把这个手铐先锯开!”
海德嘉立刻焦急地催促手下。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一道火光冲进了他们的营地。
海德嘉身旁的这位黑衣士兵直接被削去了脑袋。
“嘭!”
又是如雷霆的一声,又一发火光,又一个士兵死去。
海德嘉心跳如擂鼓,他认得这个攻击方法,是那个夺去了他手臂和大腿的攻击。
可那个女人应该已经离开了才对!
那些火光几乎没有间断地无情抛洒向营地,黑衣士兵本想要防御,却看到伙伴在身旁被撕裂后,迅速惊恐地逃离。
可等他们一准备逃离,就会有攻击袭来,逼不得已他们反倒退回到营地中央。
火光并不是随机攻击,它每一次都瞄准了小队或者连队的指挥官,一瞬间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有人痛苦地呼救,有人害怕地大喊。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然而,那个火光丝毫不理会他们的话,继续向营地倾洒可怕的攻击。
直到所有指挥官或者队长都被消灭,剩下的士兵丢盔弃甲,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火光才停止。
眼见着攻击停止,海德嘉这才开始呼吸。
他几乎被那些可怕的炮火吓得不敢动弹。
剩下的士兵还有七十多人,但他们早已失去了战意,又没有分队长指挥,几乎各个都倒在地上,溃不成军,痛哭流涕,大喊着:
“我们投降,别杀我们!”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海德嘉的耳朵很灵敏,他立刻察觉到来者不止一两个人,而且身高,体重,性别有着较大差异。
终于,那几个人从岩石后现身。
黑发的女孩带着一男一女两名侍卫,其中一名侍卫带着一个捆住的男人。
在黑发女孩身后还跟着一名女仆,外加一名高大的男人,他手边抱着一个睡着的女孩。
海德嘉一瞬间就认出了那个为首的女孩,只见她满脸微笑地看着海德嘉。
他认出了那个被捆住的男人,他是前西谷镇领司拉玛。
海德嘉还认出了那两名侍卫,一个就是拿着长杆武器的贝娅妮,另一个就是被自己暴揍过的冯拉尔。
暴揍,转机,黑衣人增员,天上的红光,对营地的攻击……海德嘉一瞬间想通了前因后果。
“你们他妈的敢耍我!”
全都是圈套!
那对男女故意在自己面前小声讨论,实际上就是为了让他听见自己的计划,同时佯装被自己激怒,进一步给他们机会让黑衣人把自己带走,最终找到了所有同伙。
贝娅妮从一开始就没走,她离开了队伍后,放了一个信号气球挂着一个夜明灯升空,为的就是向西谷镇等人求援。同时她立刻返回了大部队,救起了冯拉尔,同时开始追踪海德嘉的去向。
“臭女人,你竟然敢耍我!”
海德嘉眼睛几乎要爆出血丝,用要吃了她般的眼神看着苏菲娅耶。
看到他这幅表情,苏菲娅耶笑意更深了。
“彼此彼此,和你们借着在西谷镇安插眼线,杀了所有人来说,我这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海德嘉确实没法回嘴,这场战争本就是他们挑起的,根本没有任何正当性。
他紧咬着嘴唇,把这片屈辱吞下去,双腿跪地。
“我……我投降,请别杀我。我希望你能够遵循‘神明协议’,保证所有人的俘虏待遇。”
苏菲娅耶露出了柔和的微笑,可是她身旁的阿雅却有些动摇。
她连连拍手,好似在为海德嘉鼓掌。
“我第一次见到你以为你就是个二愣子,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期,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指挥官。我想你大概就是那种,在战场上用着最精尖的武器,很爽快的屠杀士兵平民,转头当自己陷入颓势时,马上投降,虽然一口一个请求原谅,心中想的却是‘别管我刚刚杀了你们多少战友,现在我投降了,你需要以战俘待遇对待我’。”
听到这些话,海德嘉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他冷笑道:
“想必您就是那位新来的公主吧?我承认我败在了你手上,但我也相信您是个聪明人。我有着足够的政治利益,拿我和荒地联邦首席大祭司提交换条件,可是很划得来的事情。”
听到海德嘉的这些话,苏菲娅耶连连点头,然后留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你知道吗?血裔有一句古谚语:‘上天有好生之德’。”
她慢慢走近海德嘉,脸上地笑意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寒冷。
“只可惜,我没有。”
海德嘉一愣,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对方是要不留活口,根本没打算和荒地联邦交易。
他愤怒地吼道:
“你这个小屁孩连政治是什么都不知道吧?你难道不明白我的价值吗?我可不是你一次愤怒的情绪宣泄可以比拟的!”
“我当然知道,那又如何?你值得我这么做么?政治有时候是弯弯绕绕,可有时候又很直接,有力量的那一方才有话语权,不是么?这一点还是你教会我的。血裔讲求礼尚往来,你在我这里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想着全身而退?别开玩笑了!”
“你他妈……”
海德嘉愤愤地盯着苏菲娅耶,脑子飞速运转,思考自己的转机。
不等他想出结论,苏菲娅耶却又笑了笑,说道:
“当然,我也会给你一个机会,谁叫我是个大好人呢。”
她转身走到了一直在她背后,狠瞪着海德嘉的罗希德身边,问道:
“罗希德。你想我怎么处置他?”
罗希德甚至没有思考,直接回答道:
“公主殿下,我不懂什么政治不政治,可是他们在我们镇子杀了那么多人,大伯、大婶、爸爸、妈妈,还有……还有……乌亚娜。不希望他活下去!”
苏菲娅耶立刻转向了海德嘉,轻笑道:
“听到了吗。你伤害的这些人不打算原谅你。那我也没办法不是么?”
“你这个贱女人!我要弄死你……”
还不等他把整个句子说完,苏菲娅耶化作了一道流星,手中的“白灵”一闪,斩下了海德嘉的头颅。
“我已经不想听你废话了。”
她微笑着说道。
◇◆◇◆◇◆◇
等到海德嘉的血腥气沉寂下去,苏菲娅耶轻吐出一口气,就好像在挥发武者试刀之后的残心。
她立刻面对了跪坐在一旁的前领司拉玛。
“到你了,拉玛。”她架起剑,抵住对方的脖子,“本来,如果这家伙不整出这个名堂,你可以活到明天。只可惜,你运气似乎不太好。”
听了她的话,拉玛苦笑。
“是啊,我运气太糟了。不但计划失败,还碰上了公主殿下您。”
然而,苏菲娅耶只是一阵冷笑:
“不,你不明白。我说你运气糟糕并不是指碰到我。而是指你没有发现这些东西。”
苏菲娅耶说完,把一叠纸丢到他面前。
他瞥了一眼纸张,只见有些泛黄的信纸上,还有一些古旧的笔记。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吧。
“但我希望你如果读到了这封信后,能够立刻砸碎包裹里的黄镜。我无法违背兽人血脉的命令,无法破坏这个可恨的东西。但你不一样,你身负这你父亲的血脉,一定可以和我走上不同的道路。
“过去,我从未思考过何为喜欢一个人,但当我思考着如何接近那个男人时,他对我说,‘你是兽人的间谍吧’,他明知道我是间谍还把我留在身边,就好像对待家人一样对待我。
“我从未感受到这样的情感,一种暖暖的情感在心中涌现。
“那时我知道,我爱上了这个人。
“不光如此,我还得到了你,这对于一名‘奥格拉’(第四阶级)兽人而言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我真希望这个梦境可以永远持续下去。
“但我知道自己没法违背首席大祭司的命令,无法背叛自己的信仰,我的一切的行动都在操纵之下。但只有有他和你在,那段生活是我最宝贵的时光。
“除此之外,我别我所求。
“愿我的儿子可以抵达我不曾想过的未来,得到一个平稳的生活。
“你的母亲。
“留给我可爱的拉玛。”
拉玛看着这封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歪歪扭扭的,但确实是母亲的笔记。
苏菲娅耶马上解答了他的疑惑。
“这封信是藏在你放黄镜的那个包裹下。我想你当时找到了黄镜之后因为太过惊讶,没有发现这些信吧。你错过了自己母亲最后的话语长达几十年之久。可现在一切都太迟了。”
苏菲娅耶不知道拉玛的母亲到底是如何摆脱首席大祭司的操控留下这封信的,可能是临终前那股控制她的力量减弱了,怀着最后一丝信念留下的吧。
只可惜,有些事情错过了,那就是永远。
上天有时候真的是个残酷的东西,他喜欢捉弄世人,一旦错过机会,就永远得不到第二次。
拉玛双手紧紧捏着信纸,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不断开闭,他似乎想要发出一声嘶吼,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只能跪在地上,无声地呐喊。
苏菲娅耶没再看他,把一柄锋利的铁剑递给罗希德。
“他是你的了。要放了他还是杀了他,任你处置。”
罗希德接过剑,走到拉玛旁边。
“领司大人,我曾经那么信任您。我相信您是一个好人。可您为什么……他们,那些同样相信你的人,他们都死了!你害死了他们。现在我才知道,你不光害死了他们,还是因为一个愚蠢的理由做出这些事情。”
“别说了,杀了我吧。”
拉玛终于松开了那叠信纸,仿佛一个失魂落魄的老人般,挂着无神的微笑,看着罗希德。
然而,下一个瞬间,拉玛趁着罗希德不注意,奋勇冲上前去,往罗希德飞扑,好似要从他手中抢下武器。
罗希德抬手防御,可只见拉玛一笑,冲着剑尖把自己的胸膛撞了上去。
咔呲一声,长剑直直地穿透了他的心脏。
鲜红的鲜血洒到信纸上,染红了整张纸。
随后,他就这么跪在了原地,死去了。
罗希德有些不知所措,五味陈杂地看着这个已经死去了的男人。
到最后他都搞不明白这个人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也许两者都算,亦或是两者都不算。
突然他想通了,他们大概都算是……被命运捉弄的普通人吧。
想到这里,他不禁厌恶地擦了擦手,却发现怎么也擦不掉手上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