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娅耶一睁眼就发现窗外早已变成了一片雪白。
她微微打了个哈欠,抹了抹脸颊,顺手在窗户上擦了擦,水露消去,留下一处清晰的窗口。
窗口之外的景色很容易让人迷失方向。
放眼望去全是白色,从近处层层叠叠堆到远方。起先是结霜的银树,然后是挂满冰晶的房屋,最后是白皑的山峦,仿佛诗意的世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苏菲娅耶揉了揉眼睛,再次打了个哈欠,随手拿起手边阿雅不知什么时候换上来的香草茶。
脑子渐渐在暖意下清醒过来,不久前的事情也开始完整地在脑子里连成一线。
她们三人乘坐的专车驶出永夜城后,花了半天的时间抵达了一座无名站。在那里她们更换了身上的着装,改乘普通诡道车。
诡道车一路向北,过了北境线正式进入北境地区,一路上窗外的景色由带点绿意的漆黑大地渐渐变得苍茫,由黑转灰再转白,而现在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白。
随着列车的北行,温度也节节下降,窗子结出了些微的冰霜,隔着结晶般的玻璃看出去,景色都变得朦胧起来。
云隙光穿透阴沉的阴云缝隙,一层一层地铺在白茫茫的雪原背景下,仿佛画师笔下添彩的画笔,每一笔都让那雪景更加神秘一分。
有人说,雪原会让人感到困倦,那股睡意是死神手下的勾魂索,会一点点夺去迷失路人的生命。
可苏菲娅耶却不怎么觉得困倦,虽然有刚刚睡醒的理由在,但她其实很享受这片从未见过的美景。
他过去在西方大陆只去过两个城市,一个是钢铁般的首都城,另一个是满是霓虹的赌博城黑必尔。
只可惜这两座城市的地理位置都很暖和,冬天也不会下雪。
所以这是苏菲娅耶第一次看到雪,难免有些雀跃。
有人说,离开了永夜城,也就离开了黑夜。
对于久居首都的血裔来说,脱离了黑夜的守护,就仿佛婴儿褪去了襁褓,暴露在雪风之中,浑身上下都是蛮不自在的寒意。
无论是兰图娅还是阿雅都多少有些心神不宁,但苏菲娅耶却不这么觉得。可能因为远离了安塔丽亚的缘故吧,她倒是轻松了很多。
那个老女人总是在工作之余找些时间骚扰自己,有她在无论住在哪都不得安宁,现在这样远离了永夜城她倒是落得清净。
想必她一定正为战争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没了苏菲娅耶需要照料后,她总算真正意义地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不光是与兽人战争的后续,还是与南方军的军事政治拉锯,全都需要她绷紧神经处理。
女皇的位置并不好坐,好在不需要我去管。苏菲娅耶在心中感叹。
虽说是没了安塔丽亚让她心情愉快,可随着诡道车的咔擦声,与渐渐远离永夜城的道路向后方飞速远离,她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离别时的安塔丽亚,还有她那一声声嘱咐。
那张有些寂寞的脸庞总是在心中挥之不去,不免让她生出了些许留念。
这种情绪让苏菲娅耶感觉自己还是没多少成长,不禁有些烦躁。
因为想起了安塔丽亚,在那股难受又奇怪的离乡之情影响下,苏菲娅耶也没了睡意。
似乎立刻察觉到她不准备继续睡了,阿雅立刻递过来新的小点心。
这一路上阿雅好似取代了安塔丽亚的职位,对苏菲娅耶嘘寒问暖,似乎生怕她冻着了生上什么病。
只可惜,皇室血裔的身体比她想象中更铁,苏菲娅耶虽然感受得到寒冷,却不会畏寒。
至于兰图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龙血的缘故,她和苏菲娅耶相反,裹着毛毯蜷缩在角落里,面前一个暖炉,手边一碗小饼干,每隔一段时间才挪动一下,伸手拿一片塞进嘴巴里,像是一只啮齿类小动物般小心啃咬。
苏菲娅耶很怀疑这家伙会不会下一刻就开始冬眠了。
“我出去逛一逛。”
她决定不再睡了出门活动一下经过。
话音刚落,她就已然起身离开了包间,而兰图娅则迅速扔下身上的毛毯,脸上虽有一丝丝不情愿,但身体可没有任何犹豫,紧紧跟在苏菲娅耶身后,阿雅则微笑着目送两位,独自留在包间里整理餐具。
因为隐藏身份的需要,她们俩早已换上了旅客的普通衣装,苏菲娅耶更是再度被伪装成了商人之女“苏菲娅”。
不过,苏菲娅耶对“苏菲娅”这一身份有些不好的回忆,所以她在打扮的时候显得有些放不开手脚,毛毛躁躁的。
诡道车停在北境边缘的一座城市停靠站前,下一次发车是半个小时之后,趁着这个机会不少人都下车去车站前的店面购置物品,为下一段旅行做准备。
包间之外的走道上人来人往,金属地板不断传出咔擦咔擦地声响。
苏菲娅耶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类型的旅客,其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莫过于那些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拖家带口地往北方移动的人。
她问那人是去哪,对方支支吾吾地说是回老家探亲。看到对方不怎么愿意回答的表情,苏菲娅耶多少猜到他的想法。
如今南方叛变,继续呆在永夜城显然不是一件安全的事情。
很多靠近南方的居民都开始大举北迁,不是寻找远方亲戚留宿,就是购置三手房屋半永久定居。
当然除此之外原本就住在北边的居民就鲜有移居的,他们更多是跑商或者归家旅行。
苏菲娅耶在车站前有些热闹的集市里逛了好久,流连于每一个摊位,路过一个没见过的食物小摊前都会停下来买下一点来吃吃看,有些味道不错的还会打包回去带给阿雅。
最终苏菲娅耶还买下一个雪鸮的小挂饰。不同于西北使用沙地鸢尾鸦作为联络工具,北方更多的是使用名为雪鸮的猛禽。
虽说是猛禽,但仅仅看着挂饰,苏菲娅耶倒是觉得这种鸟看起来傻傻的,圆滚滚的身体,圆滚滚的眼睛,外加歪着小脑袋,怎么看都八字和猛禽打不到一块去。
当然,苏菲娅耶买这个小挂饰并非少女心泛滥,这是她买来作为给阿雅的谢礼。
毕竟阿雅的假期又泡汤了。苏菲娅耶不久前还承诺过,这场仗打完后给她放个假,可战后重建期间忙忙碌碌地过去,如今又得马上起身前往北方。
对此苏菲娅耶虽然认为自己情商不算很高,但多少不算是木头,于是买来这件小物品。
“诶,大叔,你说你家还有卖雪鸮挂饰的么?最后一个卖完了,但我想给我的弟弟一个惊喜!”
苏菲娅耶闻声转头,看到不久前在饰品店里徘徊许久的女孩,仅仅外貌看上去不足十岁。
她对面的大叔听了她的话,满脸苦恼地让女孩跟他走,说仓库里才有存货。
女孩听完屁颠屁颠地就准备跟上去。
这怎么看都像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固有套路吧?苏菲娅耶想。
她叹了口气,在心中厌恶自己多管闲事,不过还是二话不说,比两人更快一步绕到前面。
“小妹妹,我这个雪鸮挂饰给你吧。”
女孩看了一眼苏菲娅耶,满是怀疑地打量她,随后退了几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姐姐,你给我这种东西对你有什么好处?难不成……你就是传说中拐卖孩童的人贩子!”
苏菲娅耶听完后人都傻了。
好家伙,你到底是机灵还是迟钝?她一瞬间都有点拿捏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