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花香的庭院里,圆滚滚的四足动物正蛰伏于几片枯黄的树叶后,忽然被一声炸雷般的怒斥声吓得四处乱窜。
“整个塔都没了!那可是我的全部资产!!它的造价往下折一折也就算了,里面的藏品呢?!那些东西,是我在大陆跑了大半辈子收集回来的,你说按照市场的价格赔付?开什么玩笑!!”
暴怒的是一位鬓角发白的中年人,他此时正仰着头,双目紧瞪着面前高大壮硕的男子,而男子连忙低头道歉。
“抱歉塔主,鄙人明白您的苦衷,但关于赔付的裁定,不是鄙人能说的算的。您看这样行吗?待鄙人回头去和上面商量商量,把您的要求提一下,尽量帮您争取到最大程度的赔付款…”
“哼!你最好说到做到,而不是花这些心思来诓骗老子。”
“不会不会,鄙人怎么敢…”
听到二人终于快要将事情谈妥,不远处的奈妃利扶了扶额,松了口气。
她今天来,就是为了带二人见面,商量关于琉璃塔的赔付事项,若是没能谈妥,届时恐怕需要自己亲自去说服对方,好在现在看来没出什么问题。
“奈妃利姐?是你吗?”
苍兰她们刚下楼,便在一扇半掩的窗边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中年模样的女仆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脸慈爱的笑容。
“哎呀,看看是谁来了,我们的两位小使者大人。”
“真是奈妃利姐,刚想找你来着,结果就碰上了。”
“真巧呢,我刚好有些事…”
此时,正在商谈的二人也望了过来,纷纷朝这边鞠了个躬。接着,大个子青年连忙推着中年人,到别处商量去了。
“他们是…?”
“来这儿谈话的,关于琉璃塔的赔付。”
听到这儿,苍兰不禁低了低头。
毕竟整个琉璃塔都塌了,归根结底是因为奇迹和自己闯的祸,结果现在还要别人来善后。
忽然,女仆整个人贴了上来,拉起两人的小手,在掌心处捏了捏。
“事情我有了解过了,不能怪你,毕竟你也不是故意犯的。”
听完这话,苍兰有些感动。
眼前的女仆对自己很好,是一位处处让着自己的长辈,为人处世也相当优秀,难怪作为宫廷的女仆长,能教育出掌舵一国的君主来。
“那个,你的头上…”
她的手指了指上面,大概是在问那个光环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一醒来它就出现了…”
“这样?”
“对了,奈妃利姐,风信子现在在哪儿,我们正想去看看她来着。”
“你说那个小朋友啊,就在附近噢,我带你们过去吧。”
“那,刚刚那两人的事…”
“没事,不打紧,我们先过去吧。”
女仆长奈妃利带着两人东拐西走,来到一栋随便望向哪个角落都能找到白袍的医护人员的矮平建筑。
这时,苍兰好像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
“对了,为什么这些伤员也都进了宫,按道理说不应该…”
奈妃利摇了摇头,抬手打断了她。
“一般来说确实是那样,但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发生在我们国都霍尔德上,如果说谁能为他们这些伤员负责,也只能是紫堇殿了。”
“噢噢…”
苍兰沉默,没有再问了。
很快,她们上楼来到一扇门前,奈妃利轻轻推开了那扇门后,悄悄离开了。
苍兰挽着矢车菊走了进去,房间里摆着各种看不懂的仪器,以及一张洁白的床。
床上,一只裹满绷带的腿被挂了起来,它的主人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从举起的书后伸头,将碧蓝的双眼探了出来。
“呃…啊!两位大人,您们怎么过来了!”
见她一副惊慌的样子,苍兰嘘了一声,找来两张椅子摆在床边。
“听说你受伤了,就来看看。”
“是啊,你当时不是跑了吗?怎么伤着腿了?”
矢车菊也在一旁附和道。
“嗯…说起来有些尴尬。”
风信子放下了那本厚重的书,挠了挠脸。
“一开始我被那群观众推着走,确实出去了,但是后面想起来,你们还在里面,就想回去看看。结果我刚跑到附近,突然看到那塔轰的一声就倒了,我撒腿就跑,结果还是被飞出来的一块水泥板子砸中,呜…”
“听起来,真惨啊。”
“是啊是啊,我真可怜。”
苍兰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陪笑两声。
“不过你们当时还在塔里头吧,看到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可是这个…”
说着,风信子眼角抬了抬,一脸疑惑。
现在不论是谁,只要一见到苍兰头上那圈光环,都会问上一句。一想到以后也会有这种情况,她便有些嫌弃它起来。
“嗯…我问问小菊,小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啊!”
“她说她不知道。”
“苍兰大人真会开玩笑,不能告诉我实情吗?”
“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啊…”
顿时,空气安静了下来。
看风信子依旧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苍兰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这伤看起来那么严重,怎么没有治疗魔法师过来给你治疗?”
风信子皱了皱眉,眨眨眼。
“其实我这不算严重,那些治疗魔法师都去重伤病人那边了,您也知道的,治疗魔法很耗费心神,像这种情况,我们这些伤胳膊伤腿的,能留个加快恢复的魔法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那你这伤要多久才能好?”
“只是断了根骨头,她们说大概再过个三四天就好了。”
“没想到还挺快。”
“哪儿快了,再不回去,我家那群圆球鼠要把预留在盘子里的饲料都吃完了,到时候岂不是要饿死!”
苍兰闻言,揣起了手。风信子之前确实说过,她在尘德利租的房子里饲养了十几只圆球鼠,不过没见过这种动物的苍兰不是很能理解这种行为就是了。
“那你要不要写个信,让房东先帮你喂个几天。或者我和小菊可以先回去,顺便帮你一下。”
“还,还是算了,我写信吧。”
“嗯,现在写,我帮你捎过去。”
说完,苍兰拜托矢车菊去找来信和纸笔,待病床上的风信子写好后,又继续聊了会家常,两人离开出发去邮局。
“哎呀,是两位小使者大人啊,您们准备上哪儿去?”
没走多久,迎头走来那位方才还在和别人交谈的高大男人。他一脸憨实地笑着,走近两人。
“你是…?”
“噢,瞧我这记性。我是护卫队那边的埃尔顿,您叫我老三就好!”
“老三…”
这人居然喜欢这么土气的叫法吗?
“我们准备去寄信,你有什么事吗?”
“哎哟,这不是巧了吗,我刚好要去见一个朋友,他家就是干邮局的。要不,我帮您带过去?”
居然真有这么方便的事落到自己头上?
苍兰再望了望这位老三的打扮,经典的国都穿搭,右肩上披着翠绿的披肩,看上去大老粗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骗人。
“那,麻烦你了,谢谢。”
“不麻烦不麻烦,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
苍兰把信交给了他,一顿鞠躬后,他迈起大步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身后,有什么轻轻拉了下袖子。
“姐姐,你说那家伙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怎么可能,哪有一见面就喜欢上的,国都人不是都挺热情的吗?”
“可是姐姐这么漂亮,一见钟情也不是不可能。”
矢车菊皱着眉,好像真的有在担心的样子,苍兰只好搓了搓她的头。
“好啦别管了,回去之前先去买点衣服吧,顺便挑点给风信子带去。”
说起来,她那件常穿的水手服被埋在了废墟里,现在穿的还是当初在尘德利时买的,难得来一趟国都,不得买些衣服再走?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嗯…要不等等风信子吧,等她好了,我们一起回去。”
“好!”
接着,两人出了紫堇殿,在附近的街上逛了几圈,苍兰给自己挑了几件,正打算给矢车菊也看看时,她在一架模型前停住了脚。
那是一件红得像烈火的礼服,抹胸裙的后摆处,扎着一条巨大的粉红色蝴蝶结,以及几朵艳丽的花儿。
“小菊!你看看这个,好看吗?”
矢车菊闻声跑来,也睁大了眼,可下一瞬却变了脸色。
“姐姐你想穿这个?”
“蛮想,挺好看的不是吗?”
“确实好看,但姐姐要穿的话,得改成有吊带的。”
苍兰有些不解,这礼服分明有束腰,不用担心滑落的问题,为什么要改成有吊带的?
“我不管,反正姐姐不许穿这样的。”
拗不过她,苍兰只好叫来了店员。
“你好,能帮我照着这件订制一套吗?改成有吊带的,然后再换个颜色…”
见来了生意,女店员满脸欣喜地为苍兰量好了尺寸,记在了随身的小本子上。
这时,矢车菊也拿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走来。
苍兰仔细望了望,才发现她手上的和之前在梦境里穿的那件很像,甚至连露背的绳子都大差不差。
“小菊喜欢这件?你以前有穿过一条差不多的吧。”
“姐姐居然知道?”
矢车菊惊叹一声,扭头对店员说道:
“这件改小一点,就按照姐姐的尺寸,做两件。”
“我,我也有?”
“嗯,姐姐不喜欢和我一起穿吗?”
“也,也行吧。”
矢车菊开心笑了笑,把裙子递了过去。
店员告诉她们,衣服大概要三天做好,可以提前留下地址,到时候好让人送去。
接着,她们给风信子挑了几件看起来不错的,在前台付款的时候,递出一张烫着黑金玫瑰图案的卡片。
“原来是殿下的贵客,感谢二位光顾!”
店员发出感叹,神情激动地接下了卡。
说起来,自己真是处处都是受到皇帝的关照,连这张卡片都是初次见面时就收到的礼物。
据说,只要在需要付钱的地方出示这张卡,店家可以将账单和卡上的编号记下来,并在当地的财务部处兑换高出原价的报酬,如此一来,卡片的持有者也不用付钱了。
买完衣服后,苍兰她们又回了离宫,把风信子那份塞给她。看她一副感哭流涕的模样,苍兰不禁心里痒痒的。
回到休息处,天马上便黑了下来,两人洗漱完后,早早上了床。
矢车菊似乎还精力十足,不断抛出一个个话题,可苍兰的身体还很差,本就没什么体力的她还跑了这一趟,竟在矢车菊的话语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可她似乎还没睡着多久,突然被双臂上的重量压得疼醒了。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挣脱,却被那巨大无比的力道死死摁住,动弹不得。
正当她想要呼救时,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她才发现抵住自己的正是双目通红的矢车菊。
“小菊…?”
面颊微红,嘴里时而喘出粗气,矢车菊的脸随着呼吸更贴近了些。
“想吸血了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