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特里回家，发现维亚这一次并没有跟个鬼一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松了口气。
或许维亚真的不再纠结他退队了。
真好。
他今晚睡得很好。
所以醒得很早。
虽然昨晚睡得挺晚。
但他要是醒得晚点没准就属于放了人家维奥丽特的鸽子了。
而且，没准还会遇到另外两名队友。
或者干脆没遇到的话是不是才更可悲一点？
总之怎么样都好，最好就是早走早干净。
于是杰特里看着还昏黑的天，从床上爬了起来。
长吁了口气。
他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换地方再买。
在这种时候他就没那么吝啬了。
有钱么，不就是用来花的？
他刚穿戴整齐走出房门，就看到维亚也从自己的房间出来了。
维亚掩嘴打了个哈欠，似乎对于杰特里的退队真的不介怀了。
甚至笑着问道，“那我们走吧？”
“好，走吧。”杰特里也笑了。
他笑得轻松。
马车出城还要点时间，坐在马车里的杰特里和薇雅聊着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杰特里那座房子的处理。
“我打算卖掉，反正之后人也不回这里了。”杰特里随意道。
“那卖给我吧。”薇雅脸色有些变化，但很快恢复原样。
“你买来干嘛？”杰特里不理解。
“留个念想吧，毕竟是学生时代住的最久的地方。”薇雅呵呵笑着。
薇雅并没有因为这点小事心情发生变化。
她今天也很轻松，不管是脸上的表情还是肢体的动作上。
但她的轻松只保持到马车到王都城门。
“维奥丽特。”杰特里下车打了个招呼。
“嗯，到地方了记得给我写信。”维奥丽特笑着主动拉过杰特里拥了一下。
杰特里猝不及防之下被一把拉入怀中，却没看见薇雅骤然阴沉的脸色。
在短暂的僵硬之后，他也拥住了维奥丽特，但很快就自然地分开了。
维奥丽特笑吟吟地似乎还打算说些什么，角落里却突然慢慢走出两个人影。
“杰特里你要退队的消息为什么不和我们商量？”
金色的公主问道。
沉默着一言不发，眼眶微红的是莉莉丝。
半精灵只是看着杰特里。
杰特里没想到这种展开。
维多利亚还好些，莉莉丝脸上都有些露气，如瀑柔顺的黑色长发更是明显有些潮湿。
她在这里等了一晚上吗？
但我没有说过我从哪里出去吧？
“你甚至没有打算让我们送送你……”维多利亚的声音有些悲伤。
“……”杰特里淡淡避开维多利亚的眼神，避开那双像破碎的湖面一样悲戚的双眸。
“耀星小队终归是要成为历史的，早晚有此一别，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杰特里淡淡道。
薇雅表情没什么变化。
“没必要吵架，杰特里都要走了，之后就再见不到了——不如好好告别。”薇雅虽然早有准备，但实际上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她难免沾染了一点情绪，她的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
维奥丽特面无表情。
她淡漠地看着。
直觉告诉她，杰特里今天可能走不了了。
“看着我，杰特里！理查德·杰特里！看着我！”维多利亚单手按着胸口，走上前拉起杰特里的手。
“然后呢。”杰特里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
“你要说什么？”他还是没有就此发脾气。
他虽然并不认为他们之后还会有交集，但他也没有那种临走前把所有不满都发泄出来的想法。
没必要。
要走了，不如给彼此留下一点相对美好的回忆。
维多利亚没有从杰特里那对黢黑的眸子中看出半点情绪。
“我、我……”
金发的公主嗫嚅着唇。
杰特里看着维多利亚挣扎的样子，闭上双眼叹了口气。
“算了，就这样吧，维多利亚殿下，从前的，对的、错的、好的、坏的，无所谓了，也没意义了。”
“旅途总有终点，你我的人生终将通往不同的路，至于从前的……你就当我已经原谅你了。”
“怎么没意义！怎么……没意义……”维多利亚像是脆弱的瓷器突然破碎，泪珠像断线的珍珠不断滚落。
杰特里有些不落忍，但他不能，也不该有什么其它的动作。
一点安慰他都不应该做。
维多利亚对他最多是愧疚，而愧疚的原因杰特里已经知晓了。
大不了他杰特里就当一回肚里能撑船的宰相，原谅她了就完事了。
再之后就没有他的事情了。
维多利亚喜欢维亚，他是清楚的。
所以，他和维多利亚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最好，免得再当一次小丑。
杰特里将目光投向薇雅。
维亚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杰特里什么意思，于是她上来拉过维多利亚，温言安慰。
却没发现维多利亚看她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的纠结。
“就这样了——莉莉丝，我也原谅你了，此后，江湖路远，山高路远，有缘再见了。”
最后几句话他是用中文说的，并非人类通用语。
就像当初薇雅懵懵懂懂地说出的‘两情若是久长时’也是杰特里闲暇时教给薇雅的。
莉莉丝还是看着杰特里，还是没说话。
维多利亚则是莫名地流泪到说不出话。
杰特里没有理会身后这一地鸡毛。
他转身上车。
“走吧。”他跟车夫低声道。
“您的意志，先生。”车夫低声应道。
薇雅的表情却开始有点着急。
但就在天边第一抹光亮出现的瞬间，一个仓皇的声音眨眼间传遍王都的大街小巷。
“魔王军卷土重来！魔王复活！”
由远及近，由少到多。
声音越来越清晰。
也越来越大。
似乎四面八方都是嚷着魔王复活的人。
尤其报信的其中一人骑着马一边嚷着一边从杰特里马车旁边进了城。
“什么？”
杰特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听到了吗？”
“先生，我听到了，说是魔王复活了。”车夫回道。
“魔王……”杰特里像是突然被抽走了脊椎，他瘫在车座里，双眼无神地喃喃道，“复活了？”
而城外的四人脸色骤变。
离别的悲伤眨眼间消失不见，只剩下震惊。
车上的杰特里咬了咬牙，左思右想之下，又下了车。
“走吧，去问问怎么个事。”
他呼吸沉重，步履却比呼吸更加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