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老泪纵横的宁福,宁逸仙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随后抬脚走入府中。
从始至终,没多看宁福一眼。
素来冷漠薄情的他,早已忘记了面前的老者是谁,但其身后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倒是引起了他的主意。
女娃大概四五岁,头上扎着两个小发揪,胖嘟嘟的小脸儿煞是可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好看的大哥哥。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宁逸仙率先移开目光,凭着记忆朝着主院儿的方向走。
离家十年,他居然多了个妹妹。
宁逸云看着宁逸仙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嘟起了小嘴儿,奶声奶气的问:“福爷爷,他是谁呀?”
宁福赶紧将大门关上,然后弯腰抱起宁逸云,撒腿追赶宁逸仙。
“世子,您何时回来的?这些年…您受苦了。”
“这位是您的妹妹,今年刚满四岁……。”
宁逸仙在前面走,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将一旁喋喋不休的宁福视作无物。
不多时,三人来到主院儿。
还未等推开院门,便见一位丰腴美妇自屋内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国公夫人见到十年未见的儿子,只觉得鼻子一酸,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的自眼角滴落。
她手提着裙摆疾步上前,一把抱住朝思暮想的儿子泣不成声,“儿啊,为娘对不起你。”
宁逸仙像根木桩一样杵在那里,任由国公夫人抱着。
“夫人,外面天寒地冻,快带着世子回屋去呀。”
“对对对,赶紧进屋。”
国公夫人拽着儿子的手走近屋里,开口便是一句:“死鬼,快来看看谁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男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见到平安归来的儿子,宁国公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憋了好半天才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宁逸仙挣开母亲的手,淡淡的说道:“家里添丁了,挺好的。”
闻言,宁国公夫妇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他们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宁逸云的到来,让宁国公夫妇欢喜的同时,又有浓浓的担忧,他们担心儿子多想。
想想看,你被家里牵连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到了家,却发现家里多了个孩子,你会如何想?
父母会不会是觉得自己回不来了,练了一个小号备着?完全有可能。
“儿啊,你别多想,你妹妹她…。”
国公夫人事先准备了很多话术,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咋说呀?说孩子是女孩儿,影响不了他的地位?
拜托,没生下来之前,谁知道是男是女?这么说反倒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事实上,宁国公夫妇,确切来说是国公夫人,的确有练小号的意思。
“不必解释,我能理解。”
宁逸仙转头看了妹妹一眼,说道:“要是个男孩儿就好了。”
说完,他抬脚走了出去。
屋内的气氛变得古怪,宁国公夫妇对视一眼,心中荡漾起一抹苦涩。
宁国公摇头叹息一声,失魂落魄的走进屋里。
宁福见气氛不对劲,十分机智的将宁逸云带了出去,只留下国公夫人在堂屋干站着。
出了主院儿的宁逸仙,背着手在府内闲逛,将府邸的地形牢记在脑海中。
“世子,您一路舟车劳顿累坏了吧,要不要老奴带您去休息?”宁福试探性的问。
他跟了一路了,见宁逸仙一路走走停停,不知在干什么。
见天色不早了,便想着带宁逸仙去休息。
有一说一,宁福绝对是好心,他是真的心疼宁逸仙这个年纪轻轻便饱尝苦难的小主子。
宁逸仙停下脚步,回过头对宁福说道:“也好,你去将府里下人名册拿来给我,另外,我的院子不许任何人进入。”
“是,世子请随我来。”
宁逸仙跟在宁福后面,来到了自己曾经居住过的栖云院。
多疑谨慎的他,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陷阱机关和监视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宁福带着下人名册过来了。
由于宁逸仙先前交代过,宁福在院前停下来,高声喊道:“世子,老奴宁福求见。”
“进来吧。”
宁福进了屋,将手中的名册恭恭敬敬的递给宁逸仙,然后转身走出屋子,在门外候着,随时恭候主子的召见。
宁逸仙暗暗点头,这人是个懂事的,可以留着。
他之所以要下人名册,只不过是装装样子,不管下人中有没有眼线,他都不打算留下,全部换成自己的人。
“我累了,你下去吧。”
门外的宁福听了,立刻出了院子,并且吩咐其他下人,不得靠近栖云院。
到了晚饭时,国公夫人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她不知道儿子喜欢吃什么,只得将拿手的菜都做一道。
“宁福,去请世子来吃饭。”
一旁的宁国公皱了皱眉,温声道:“夫人,儿子他刚回来,想必很累了,就别去打扰他了,让宁福送些饭菜过去吧。”
他看得出儿子对他们的疏离,想着多给宁逸仙一点适应时间。
国公夫人眼睛一横,面露不悦之色,“你懂什么?儿子都回来了,自然要与咱们多亲近亲近,总是疏远咱们怎么行?”
“儿子经历了太多生死,性情冷漠些很正常,总要给他一些时间适应。”
一听这话,国公夫人不乐意了。
她掐着腰,指着丈夫的鼻子骂道:“这怪谁啊?当初若是听我的,咱们一家何至于此?”
“这…,当初的事莫要再提了,陛下言而有信,在儿子弱冠前放他回来,这还不够吗?”
宁国公还不知道,青霄皇根本就没想让宁逸仙活着回来,只不过人家命大,死里逃生了而已。
“放你娘的屁,你这愚忠的蠢才,你对那狗皇帝忠心耿耿,到头来又得到了什么?若不是你愚忠,咱们一家又怎会如现在这般难有团聚之日。”
说着说着,国公夫人眼泪就下来了。
她恨青霄皇,更恨愚忠的丈夫。
坐在椅子上的宁逸云,见到满桌子的美味佳肴,馋得哈喇子都淌地下了。
她看了看正与父亲吵架的母亲,趁着母亲没注意,她偷偷拿了一个鸡腿。
正美滋滋的要啃鸡腿,却被国公夫人抓个正着儿。
要是以前,这点小事儿根本不算事儿,可坏就坏在国公夫人此刻正处在暴走边缘,急需一个发泄口。
“给我放下,你怎么回事儿?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哥哥还没来,你怎敢先动筷?真没教养!!!”
最后一句,国公夫人几乎是吼出来的。
人在生气的时候,连路过的狗都要被踹上两脚。
小逸云吓得一哆嗦,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珠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她死死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知道,要是哭出声,肯定会挨打。
国公夫人见女儿哭了,心中的怒火更盛,“哭什么哭?给老娘憋…。”
话还没说完,就见宁逸仙从屋外走进来。
他走到小逸云身旁,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想吃便吃吧,娘亲不会责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