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不会忘记那个乌云密布的午后。
彼时身患“魔力失调”的她,正独自枯坐在房间的窗台边,一如既往的望着窗外被浓密乌云完全遮盖的天空发着呆。
如果不是那位在无意中为了避雨而跳进花园的少年,或许她余下的时间都要在“魔力逐渐流失”中痛苦的度过。既无法使用魔力,也无法拖着因为魔力失调而虚弱的身体外出活动,只能一辈子干坐在房间里,靠着药物维持那已如风中残烛的脆弱生命,最终在魔力彻底流逝殆尽之后孤独的死去。
“啊......很抱歉,因为要下雨了,所以借你们家的屋檐避避雨。”
身上盈满魔力的少年抬起头,冲在窗台前发呆的她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啊啊,这天气真是变幻莫测,明明一个小时前还是晴空万里呢,结果现在就乌云密布了。”
望着在窗台下对天气不断吐槽的少年,她不置可否的轻轻摇了摇头。她是无法使用魔力没错,可也能通过少年身上流露出的充沛魔力看出他是一个与父亲不相上下的强大魔法师——从外貌上看这位少年和她的年纪相差无几,这还真是令人嫉妒。
你随手施个魔法就能隔绝雨滴,为什么还要特地跑过来我家屋檐下避雨呢?她在心底默默想道。
明明是一个那么强大的魔法师,不像我,连最基本的一阶魔法都没办法施放。
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中所想,少年挠了挠脑袋,语气欢快的说出了他的理由。
——现在想来,这兴许只不过是少年为了接近她而临时编出来的借口罢了。
“施放魔法来隔绝雨水什么的就太没有情调了,我还是更喜欢躲在宽大的屋檐下听雨滴从空中滴落到地面的声音。最好还能来一杯红茶或者咖啡,这样才是欣赏雨天的正确姿势嘛。”
——所以,我能借用一下你们家的屋檐吗?
少年轻轻一跃,从花园里直接跳到了她房间的窗台上,随后很是自来熟的把她面前的窗台当做了公园里的躺椅,翘着二郎腿靠在窗框边,悠闲地哼起了不知名的小曲。
她没有太过于惊讶,长年的魔力失调早已把她的神经折磨得麻木不堪。她并不怀疑这名少年的来意,因为她很清楚,只要这个少年愿意,她家的花园在顷刻间就会化为一片火海。而且就算他真的心怀不轨,那自己这个连正常施放魔法都无法做到的病秧子也没办法阻止他,索性就随他心意好了。
如果真的是坏人,那就让自己的生命终结在十四岁这年吧,反正本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少年这次并没能猜到她的心理活动,只是一边哼着歌一边晃着腿,那对暗红色的眼瞳饶有兴致的将她的房间扫视了一圈,最后锁定在了她——以及她身下坐着的轮椅上。
“你似乎......患有某种疾病,是吗?”
少年假装不经意的向她问出了这句话,而早已经习惯他人异样目光的她则很是自然的接过了话茬:“是的,我在十岁那年患上了严重的魔力失调,无法使用魔力,医生也说我无药可治,只能每天呆坐在房间里看风景,无聊的很。”
好在我已经活不了几年了,要不然再这么日复一日下去我恐怕就要精神失常了。
她说完还不忘补上一句自嘲,反正从她患上魔力失调后受到他人歧视或者同情都已经不算少了,那些话对于她来说完全就不痛不痒。所以无论少年说什么她都不会动容——这是她在少年开口前的想法。
“哎......这样啊。”
少年嘴上说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但表情中没有一丝意外,显然早就已经看穿了她身上的顽疾。
她本以为少年会说些什么诸如“没有办法医治吗”、“发作起来会很难受吗”、“你每天在家里不无聊吗”之类的话语,结果这些通通没有,反而是一句对当时的她而言堪称天方夜谭的问话从少年的嘴中蹦了出来:“你想不想,跟着我学魔法?”
哈?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人向一个被魔力失调折磨到濒死的病人问出这种离谱问题。可当她看到少年脸上认真的表情,她意识到少年并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诚心诚意地在问她——一个重症魔力失调患者,要不要跟着他去学魔法。
如果换做以前刚刚患上魔力失调的那会,她可能还会因此大发雷霆,当场叫管家把这个混蛋从她家里轰出去。但在经历了四年的折磨之后,她已经失去了对少年的话表现“愤怒”这种情感的能力,取而代之的是打心底里认为的好笑。
察觉到她脸上不由自主流出的笑意,少年先是不解的歪了歪头,随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到底在笑什么:“你觉得......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难道不是吗?”
她用手遮住自己那抽搐的嘴角,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要仰头大笑,以至于声音中都带上了丝丝的颤抖:“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听到她的反问,少年挑挑眉毛,依旧用那副他人看上去认真,可在她眼中怎么看怎么好笑的表情正儿八经的回答道:“知道啊,我是在问你要不要跟着我学魔法——不过看起来你好像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啊。”
“你不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可笑吗?”
她强忍着笑意,此时此刻她并未觉得少年的话有任何的可信度:“让我,一个魔力失调症患者,连基础魔法都没办法施放、连生活都需要人看护的废人,跟着你学魔法?你是觉得这样说很幽默吗?”
“啊啊,原来如此......你是觉得你没办法再施放魔法了对吗?”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暗红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盯住她那对因为失去魔力而黯淡无光的眼眸,仿佛是在思考着些什么:“那只是你认为罢了,我认为......你不仅还能施放魔法,而且未来还会成为莱尔尼斯首屈一指的大魔法师。”
“这是什么新的行医骗局吗?”
她对少年的话不屑一顾,并且在心里将眼前这位俊朗的少年安上了个“无聊”的特质。
然而......一只手突然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不要乱动,很快就结束。”
那只手很显然是她眼前这位少年的,让一位刚见面不久的陌生人触碰自己的身体,换做是谁都会有所抵触。
她下意识的一把拍开少年按在她额头的手,同时眉头紧皱地瞪向少年,原先平淡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丝丝恼怒:“你想做什么?”
“别紧张别紧张,我只是想帮你解决一下你身上的‘魔力失调’而已啊。”
少年慌忙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看你们家那么富裕......我想你应该找过许多名医吧?他们都没有解决方案吗?”
——真是可笑的问题。
她用鼻子发出了“哼”的一声,因为先前那一下,她看向少年眼神中带上了些许戒备:“如果有解决的办法,你觉得我还会坐在这里给你当消遣吗?”
“你说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呛......我只是随口一问啦。”
见她对自己有所戒备了起来,少年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不过也正常。你身上的这种症状确实挺少见,怕是要请那个屑魔女或者那群百八十岁的老东西才能辨别出来......不过幸好有我在。”
自卖自夸很好玩吗?
看着说到一半就开始莫名得意起来的少年,她本来是想开口嘲讽一句的,可就在她张开嘴的一瞬间,她突然感觉到右手莫名的炎热,就仿佛有一团火焰在她的手心中燃烧一般。
她半是惊讶半是奇怪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随后就见到了......一团小小的火苗。
这团小火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手心之中,而且从其表现形式来看,这很显然就是火属性的一阶魔法“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