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怕是喝了假酒吧?净说些胡话。」
杀死自己的妻女…这人就这样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就算不关己事,瑞伦也会反感库雷夫这种措辞。他居然会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来,连眼睛都不眨,丝毫没有愧疚感。
「你觉得我在对你开玩笑吗?」
「您这样认真,搞得我也不明白了。」
「你怕了?」
「我没有在害怕您,如果您想的话,我现在就不会在这儿了。」
不是很想和他继续待下去了。
被库雷夫那种批判和轻蔑的眼神看着,如同心脏上被戳开了个洞口。
霎时,模糊的记忆与声音从脑中响起,拼起一个完整的画面。
『——有人说过你和他很像吗?瑞伦兄长。
——药园的库雷夫医师,他全神贯注时的神情和你平时研究魔力是一个样子。』
艾尔薇娜曾经这样说过。
明明一点都不像,至少他不承认。
「你就是这样会轻信别人话的小鬼。」
「其实我不太好奇您的事。」
「真的假的?你现在丝毫不懂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
灼目的夕阳光掩入地平线,芬里尔堡里的立柱和石阶都被洒上些哀伤的橙黄。
「其实您有怎样的过去…都和我没什么关系吧?」瑞伦有些心虚地看着地面,他只是喜欢作为老师的库雷夫,但又真的厌恶他那糟糕的人格。
「所以我不太明白…您今天突然和我讲这些,是为了什么。」瑞伦那双眼无神的蓝色瞳孔中倒映着芬布尔蓝灰色的天空。
「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出些什么事来。」
「您只是想利用我。」
库雷夫是不会对实验以及药物之外的人事物感到任何好奇的。
「毕竟您都为了研制黑纹病的血清,牺牲了自己的妻女。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库雷夫医生只是微微倾斜了一下头。
他甚至都没为她们掉过一滴眼泪吧?
「真是扎耳朵的话。」他似乎颇为不爽,但也没骂瑞伦。「可你和我很像,我能看出你是真心对医生这职业感兴趣啊。」
「我可不会去牺牲谁。」
「多么坚定的回答,可有些时候人就是迫不得已。」
像是在引诱自己坠入深渊的恶魔,库雷夫咄咄逼人的样子显现着。
「您到底想从我这里问出来什么才肯罢休?」
「同样与我身为药师的你,难道就不在乎这场瘟疫吗?」
「您想让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帮助我,一起找到它的源头。」
长时间的对视,好像随时都能夺走瑞伦的魂魄,那是一副充满贪婪,却又愤怒,夹杂着复杂情绪的眼瞳。他好像在恳求着自己,起码这是与他结识以来,瑞伦真实感受到的信号。
「可没有人知道黑纹病从哪里来,它是忽然席卷大地的诡异瘟疫,没有任何医生在任何生物上找到传染源…我怎么可能会查的到呢?」
「你母亲定是给你留了什么线索。」
「又提她?可那只是我母亲能解决的事,她不在了。」
「搞得我像在强加给你使命似的。」
「难道不对吗?」
两个人像棋盘上的对立面。
「那我们接着说吧,老师。」瑞伦看向他,揣着手。「你觉得我这个人将来能做出什么事?我可是一点都没考虑过自己的将来。」
「我听说那棕发丫头这几天已经拿到公爵的批准了,照她的心意,你起码不会在芬里尔堡呆着做花瓶。」库雷夫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端详着瑞伦,似乎把他当做一个实验品。
库雷夫果然还是将一些事隐瞒在心里,那是有关于米莉和他之间的事,如果不是多想,也许能找到有关于他那扑朔迷离的母亲的线索。
「呃,也许?我没有想过有这一天就是了,那很突然,米莉突然说着要带我离开,我又没见过外面,第一个问题,我们要怎样穿过弗洛伊山…怎么躲避魔狼?」
库雷夫哈哈大笑起来,嘲笑瑞伦只会在这种点认真。
「出去之后,你就别继续尝试找到变成魔力者的办法了,赶快死了这条心,找个好差事,然后找个女人成家吧。」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还有没尝试的药要做,是不会放弃的。」
「别说这个了,我暂时把抑制黑纹病的处方写下来给你。」
在切入有关工作的话题时,两人也就不再那么紧张。
他知道库雷夫在这些年来果然是一直暗自研究黑纹病的,能在短短几年内研制出夺去三千万人性命的病的抑制药也足以令人折服。
「过些天,我会去皇城一趟,药园就拜托你了,瑞伦。」
「不过,可要小心别得了黑纹病啊,在封城命令下达前,谁也不能保证斯尔贝雷特家族的安全。」
「嗯。」
除去黑纹病的交流,言语间, 库雷夫似乎对自己的私生活颇有兴趣,原来他竟然是一个有些八卦的老头,他说,艾尔薇娜之所以有些疏远瑞伦,并不是因为什么青春期闹别扭,而是她的父母决定将她婚配给其他家族的少爷,也许是出于对瑞伦的愧疚,再加上魔法世家的一点火药刺激她的心里防线,她也许是想要被讨厌才说那么绝情的话。因为她也只能那样发脾气了。
也不知道库雷夫是从何处打听到的,瑞伦一向觉得他是个沉沦于医学的教徒,从不在乎那些贵族的寻欢作乐。他的一系列死缠硬磨,只让瑞伦觉得自己有被害妄想症。
伴着夜光降下,瑞伦跟在库雷夫后面回到了芬里尔堡玄关处,瑞伦也抽空在库雷夫的书架上翻阅起有关于黑纹病的更多资料,他知道再过不久,老师就要因这场疫病叫去干活,趁他还在的时候,最好问出更多情报来。
奇怪…库雷夫是怎么知道他和米莉要离开这件事的?走在回去的路上,瑞伦才察觉到。
他和米莉最近有在偷偷联系吗?
米莉也是,库雷夫也是,艾尔薇娜也是,任何人都不愿对自己说出事实,想到自己身为长子的憋屈地位,眼前又浮现出积雪覆盖的芬里尔堡——
转眼间到了前半夜,在瑞伦回到房间之后饭菜已经放在了桌前,昨天他弄乱的床褥和桌上乱堆叠的书也已经变得规整,他只觉得这件房间毫无生气,并不是感到失落。
夜里,芬里尔堡的密林淌入宁谧的睡意之中。这几天瑞伦总是对窗子的风声格外敏感,每当他闭上双眼,耳朵总是抑制不住亢奋,他索性就披了件外套出了房间。
在所有族人都沉沉入睡之时,泛着苍白光亮的明月在此刻的意义也许就是为了让落单的人感受到温暖才挂在深邃的宇宙中吧。
瑞伦倚靠在回廊的窗台上,想着库雷夫的那番话。
在这个时间,家主不会入眠。他下定决心想要见公爵一面。
他想要知道,塞兰斯究竟为什么要留下自己?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自己不想就这样任人牵制。
走到玄关一楼的拐角处,正对着二楼的阶梯之下的后方。瑞伦惊奇的发觉,那里的门是半掩着的。
深更半夜,难道希奥瓦德伯爵还在里面?他倒也没多想,可就在转身迈上第二个三楼阶梯时,打碎东西的声响就从那个地方传来。
发生什么事了?
他在心底给自己壮胆,告诫自己绝不是什么鬼怪作祟。瑞伦携起一盏油灯,小心翼翼地踱步过去,空气夹杂着熟悉的血腥气味,他经常在药园为病人清理伤口,即使是再远,也能嗅到血味儿。
胸口因感到不安,他的心跳加速着。
古堡的墙壁能够记录一切,这只是孩子们从小就听腻的童话,瑞伦走近那个秘密的房间,用油灯探着地面,带有魔法咒文的长锁被甩在地面上,锁头还有些损坏,像是被强盗硬闯进去似的。
思考的时候,瑞伦突然回过头环视四周,脊背发凉。
古堡大门的戒备森严,每个人都要经过验身以及出示邀请信才能进入斯尔贝雷特家族。城堡里不应该会有入侵者才对。或者是他想的太多,也许是伯爵喝多酒,神志不清了。
油灯的光亮并没有照进门里,可就是因为门的后面充满未知的黑暗,才能唤起人们的恐惧。瑞伦就站在门前,犹豫不决,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先找到附近巡逻的守卫比较安全。
只记得他还是开了门。
瑞伦提起脚边摇曳的油灯,试问道是否有人,可房间里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回应自己。越往里走,刺鼻的气味就越重,那不是血,是消毒水的。在前行时他只好捂着口鼻,一点点跟着血滴走,接着他又在一片黑暗死寂的视野中找到一滩干涸的血印。瑞伦之前一直觉得这里像家族的牢狱,现在这么狼狈的景象呈现在此更是相称。
瑞伦发出一声感叹,脚边又踩到了玻璃碴,他有些警惕地抬起头,看见前面那些书架旁的桌子上有一具黑影。在心理作用下,这里的空间变得发冷,直至拉近与那具黑影的距离。
提着油灯的胳膊悬在半空中,瑞伦的脸色骤然凝固。
——那抹平日在和煦春日下耀眼的金色,竟也会变得如此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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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伦费力挣开那股疲意睁开眼,看到自己是趴在舒适的丝绒被上的时候有些惊讶,他一抬头,就见数不尽的光芒照入自己的眼睛,那是被黄金白银所反射出来的光, 习惯在阴暗中生活的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璀璨,他站起身来,猛一下就把窗帘给拉上。
他望着昏暗的房间,心中终于安心了一点,然而失去的阳光不仅没有事,这间房间变得暗淡,反而让其显得更华丽了——描绘创世神话的挂毯,家具上用黄金白银雕刻而成的植物与花卉,角落里摆着来自东方的青花瓷器,悬挂在房顶上闪耀着如星空光茫般的蓝宝石吊灯,以及在各处都能看见的翡翠、青金石、玛瑙与琥珀,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玫瑰花香。一切都显得这个房间似乎过分华丽了。
区别还是很大,无论是面积还是装潢。自己的房间里没有镶金边的镜子,虽然没有香熏,但空气也只是寡淡无味。还有蓝宝石与黄金打造的顶灯,就连地毯也在岁月之中被磨损到开了线,就像一片平铺在地板上的棉衣。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也有些刻度不准,经常出毛病。就连打开窗子的时候都要控制好力度。
瑞伦拉开一角窗帘,窥望着外面辽阔的视野,能望见家族人工种植的一大片玫瑰园,在那之中也能俯瞰到坐落在中间流动的泉水,往上一点又能瞥见到超出芬里尔之外的山脉和升起烟的小村落。
在这样的惨烈对比下,他不禁感叹自己的房间有多阴暗和狭小。
他从没来过其他人的房间,更别说在这里过夜。瑞伦屏息凝神,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偷似的,但又怕惊扰床上的人,特意悠着力气放慢脚步,缓慢站起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活动一下有些发酸的肢体。
瑞伦回忆起昨夜发生的事——罗恩被不明人士袭击受伤致昏迷不醒。
待此事惊动芬里尔堡之后,大门便被派去了更多人手来看护,似乎总有一种浮躁和恐惧萦绕在大人们的心中。
但是他起码觉得自己昨天的行为是崇高的。
听到一阵脚步声袭来,应该是女仆来送早饭,瑞伦打开门,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他接过那盘饭突然开始作出认真检查的姿态,不禁让女仆有些紧张。
「抱歉,盐分有些高了。能把肠和鱼肉都撤下去吗?换成更为清淡一点的,嗯……换成蔬菜会更好,拿些容易入口的汤之类的…麻烦你了。」
「我明白了。」
女仆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便连忙端着饭离开了。
瑞伦静悄悄地关上门,贴着门坐下来,有些头晕。
可惜没有自己的份…发生了这种事,米莉可能不知道他在这里吧。
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肯定是他睡眠不好脑子出问题才导致的。在看到伤势那么严重的人时,下意识就去喊了人…
瑞伦凝视着床上的人。
那张往日总是挂着英气焕发面容的少年颜,右眼已经缠上了绷带,露出不堪一击的脆弱身姿。深蓝色的睫毛从始至终都没有颤动过,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证明那人是活着的。
自己一直没有勇气面对他的脸,直到他变成这副模样。
罗恩,他的堂弟。同时也是希奥瓦德伯爵——那间禁忌房间的主人的长子。这家族里最受人瞩目的太阳之子,神的宠儿,德尔塔级别的魔力者。帝国最年轻的初阶魔法师……瑞伦绞尽脑汁地继续想到那些用来形容他的词汇,仿佛罗恩拥有全世界似的,自他出生以来,每个人都理所应当地服侍他,给予他爱意和祝福。
瑞伦走上前去,靠近这个与自己身形差不多大的娇小身躯,捏紧床单一角,注视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和微紫的嘴唇。
他回忆起昨晚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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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惨状让瑞伦失神,绷紧神经。
在看到异常严重的伤势时,并不能感到慌乱,这是自己进入药园工作时,库雷夫告诫过自己的第一句话。
罗恩的右眼内容全部流出、视神经受损严重…那多半是用魔法伤到的——瑞伦在药园已经见识过不少这种情形了,现在最要紧的则是处理一下还在渗血的地方。只要及时送到药园救治,加上魔法治疗,是能够保住眼睛的。
目前在这么脏乱的环境下很可能造成感染,来不及多分析什么,瑞伦就立即提起油灯冲去后门庭园。他回过神来才知道,自己的喉咙都喊到嘶哑。他本来想先去找库雷夫的,不过偏偏这种时候他不在。
多亏卫兵们来得及时,他们也通知了药园深夜值班的治疗牧师,他们将罗恩带出那个地方,并通知了伯爵先生以及夫人,在为罗恩治疗之时,瑞伦也紧跟其后,为牧师做辅助工作,进行消毒和伤口处理。如若是就这样把罗恩晾在那儿一天,他早就死了。
许多人都被这吵闹的动静惊醒,从房间里出来看热闹,塞兰斯也被这异动吸引过来,有些爵士开始对瑞伦窃窃私语,一个劲儿地问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从没见过大少爷出现在焦点之中。而希奥瓦德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不太惊讶,也没有朝牧师询问罗恩的伤势,倒是只有伯爵夫人焦头烂额,大喊着儿子的名字。最后希奥瓦德只是嘱托药园的医师们安置好罗恩,自己去和塞兰斯到玄关调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异常的魔法因子踪迹来看,不一会儿得到的答案则是,城堡里确实有入侵者,而且对方是身手非凡的魔法师。他摆出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安慰着夫人的情绪。
真是奇怪的一桩事。
塞兰斯和希奥瓦德之间仍然处于一种微妙的气氛,塞兰斯也似乎不打算理会他的挑衅,平息了这场乱子。
他似乎对瑞伦会出现在那里很有兴趣,从头到尾,他的视线就一直追踪着瑞伦。
坦白说,他并不喜欢这个伯爵,光是从拥有塞兰斯名义上的继承人的尴尬立场就已经足以成为他的眼中钉了。皇室血脉从古至今都在自相残杀本来就是合理的事实。就是因为塞兰斯一直妨碍他,所以他又不能明面上找自己的麻烦。
像昨天他们打起来也是常有的事。
整个事件就这样简单而又不简单地过去了,公爵不在也是常有的事,但一阵涟漪总会掀起整场风浪。这件事,需要一个更合理的解释,不过瑞伦相信这些贵族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瑞伦低下头,将自己的吊坠塞到衣领里面,有些忐忑,他也不希望被找上麻烦。
于是,为了照顾罗恩的伤势,瑞伦愣是一宿没睡,因为罗恩的母亲——艾洛尼夫人太过担心,便派人送了瑞伦一堆点心和药草,请求他陪在罗恩身边照顾他。
和希奥瓦德伯爵不同,身为母亲的她看见变成这样的儿子却又不能拥抱他,几近陷入疯狂,昏过去好几次,最后终于安定下来。在她慌乱之中,衣领有些松动,瑞伦隐约看见几块淤青。
看来这家人也并非表面上那样和睦。
「你是库雷夫收的第一个徒弟…我听过你的事迹,你的年龄尚且年幼,可医术知识已经相当精湛,所以,我想求你这几天陪在罗恩身边,好吗?」
她说这番话时似乎还有所保留,但又迫于什么没有继续说下去。
艾洛尼夫人身上伴有着熟悉的玫瑰香,她有一副动人的脸庞,夜晚,她来不及涂任何脸粉,也没有戴任何金银珠宝点缀她的发丝和衣裙,看上去就像一位脱俗的仙女。她因罗恩整个人染上悲伤和绝望,就像快要破碎的水晶。
罗恩的母亲是如此深爱着他,瑞伦在心底想道。被人这样恳求,还得到了认可,即使是谎言也好,他怎么可能会有勇气拒绝?
这使得他更嫉妒那个金发的少年了。
「请夫人安心,罗恩肯定会康复如初的。」瑞伦礼貌地鞠躬。
「真的非常感谢你出现在那里,瑞伦。」她脸上依旧挂着泪痕,又像个修女一样作出祈祷的手势,抱住他。
也许是不适应艾洛尼夫人的香水味,瑞伦并没有太在意她身上的违和感。不如说他非常敏感,只是佯装对事实装作不知,即便如此惧怕惹上麻烦,他还是接受了夫人的请求。
——瑞伦的意识回到这间陌生的卧室,坐在罗恩床前。
他在森林训练场上施放中阶水魔法时的那一刻,仿佛仍在昨天,自那一天起,无论自己做多少事试图遗忘那一个瞬间,都只是适得其反。
在这里听不到令人烦躁的风流,也听不到嘈杂的昆虫鸣叫声,在这样安静舒适的环境下,瑞伦坐在椅子上开始发抖。
他的心只要待在这里就会感到无比压抑,可一切都后悔莫及。
瑞伦轻轻拨开褪了色的金色发丝,像疼惜幼鸟一样抚摸起罗恩的脸庞。
虽然整张脸被绷带裹去一半,但瑞伦仍记得他曾经的模样:毫无瑕疵的,光滑的皮肤,微翘的细长湛蓝睫毛,还有那双与自己的污浊蓝眸不一样的,如蓝宝石般透澈的眼睛。
神完全将他塑成光的模样,那是与他具备的美名与之相称的容貌,这个人身上,几乎看不到任何漏洞。
他希望罗恩能突然醒过来和他说话。每个人都是人类,可却因为一种名为魔力因子的东西,就能简单拉开同类之间的距离,他想以这个问题展开辩论,知道他和他的区别到底在哪。可即使那样,所有人的目光仍不会在自己身上停留,他可以随便动动手指就能收获名气与爱,而自己无论投入多少努力,都只不过是黄金下的阴影。
有时候人们都在想天赋从何而来,为何会如此不公。
瑞伦摩挲着他的嘴唇,直至脖颈处。过了那么一会儿,他突然控制不住地跪倒,侧头垂在他的枕边,低语着,任由空白的意识侵犯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去任性地,破坏掉最完美的东西,随即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他现在几乎什么都听不到,脑子里全是昔日中那个灼目的身影。
他抬上一只腿,身体匍匐在床上,紧紧地掐着罗恩的脖子。
吱呀——门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女仆重新端着饭回到罗恩的房间。
「请问这是您想要的饭菜吗?」
女仆将目光投到房间里时,发现瑞伦有些奇怪的坐在椅子上,好像一副肚子疼的模样。
「您没事吗?」
「…没事,谢谢你,把饭放在桌上就好了。」
「那么有事请去走廊处叫我。」女仆关上门离开了。
在那之后,瑞伦只是一个劲儿的盯着地板,试图平复内心的恐惧,混乱,以及悲伤,他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相当狰狞,因为那就是真实。
他开始头晕,恶心,出现幻觉,然后又用熟悉的方式将那些丑陋的情绪压下去,等过去好久,身体才得以舒畅。
他并不喜欢玫瑰香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