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话 罗特村

作者:夜琳夜琳安 更新时间:2025/5/2 15:18:53 字数:3176

芬里尔远郊的一处雪原,老猎人阿博特正持着猎枪寻找新的猎物。

二十年前那场席卷大陆的黑纹病,像死神挥过镰刀般带走了无数生命。村庄十室九空,肥沃的田地长满荆棘,曾经繁忙的磨坊如今只剩下空转的水车。活下来的人们发现,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法师贵族们更热衷于在城堡里钻研奥术,而非管理这些日渐荒芜的领地。

在这片被遗忘的冻土上,芬布尔的魔法领主们鲜少踏足。他们华贵的法袍不会沾染这里的风雪,魔杖也不会指向这片无法产出魔矿的贫瘠之地。幸存的农民们像野草般顽强地活着,在贵族们不屑一顾的荒原上,默默延续着凡人的血脉。

那些穿着丝绸法袍的领主老爷们,此刻或许正在温暖的觐见厅里把玩着水晶球,用预言魔法计算着哪块领地的税收还能再压榨出几个赫利币。而像他这样的“无魔者”,连成为魔法实验材料的资格都没有。

阿博特踩着没膝的积雪前行时,铁锹突然碰到了什么。他以为是冻硬的树根,拨开雪层,却露出一绺蓝发——宛如在这片白皑皑雪地上出现的澄空。

那是个瘦弱的男孩,阿博特的手掌贴上他脖颈,触到一丝游弋的温热。

“还活着?”

阿博特拨开少年被血黏住的衣袖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左臂上那道伤口已经被冻住,凝固的鲜血狰狞地覆盖在苍白的皮肤上。少年的衣料摸起来像是上等的棉,但早已被刮得破烂不堪,他的颈间还挂着一个做工精巧的银色吊坠。

他粗糙的手指拂去少年脸上的冰碴,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这孩子的面容生得精致,皮肤白皙——这绝不是附近村子里那些风吹日晒的农家孩子该有的模样。

“邪门……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阿博特用羊皮袄裹住他。

平原上的风突然变得刺骨,卷着雪花拍打在阿博特脸上。他咬了咬牙,把少年往背上颠了颠。管他呢,总不能眼看着一个半大孩子冻死在雪地里。老人佝偻着腰往家的方向走去。

雪越下越大。

阿博特背着少年往家走时,总觉得背上轻得反常,仿佛就像一片羽毛。他忍不住频频回头,生怕蓝发的少年已化作雪尘消散。只有那缕拂过他耳畔的呼吸,证明这是个活物。

猎物没找到多少,反倒是收了一条人命,他盘算着地窖里还藏着些储粮,或许能帮这孩子吊口气。

他长途跋涉,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村落——罗特村。

当阿博特拖着疲惫的步伐推开那扇破旧的橡木门时,屋内的温暖气息夹杂着炖菜的香气扑面而来。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惊动了正在炉火旁忙碌的阿贝拉夫人。

“天啊!你这是背了个什么东西回来?!”阿贝拉夫人惊得差点打翻汤勺,围裙上沾着的面粉飞舞着。她快步上前,在看到少年奄奄一息的可怜样子时,粗糙的双手不自觉地捂住了嘴。

“快去烧热水,俺添点柴火给这孩子取取暖!”

“知道了知道了!”

话音刚落,阿贝拉夫人利落地挽起袖子,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厨房角落的铁锅。

阿博特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将少年安置在壁炉旁的旧摇椅上。“在雪地里捡到的娃…都快冻成冰雕了……俺要是再晚一步,说不定他真就冻死了。”

炉膛里的火苗被她麻利地拨旺,木柴发出欢快的噼啪声。阿贝拉一边往大铁锅里舀水,一边用脚把柴火堆往阿博特那边踢了踢:“老头子,把去年晒的松枝也添进去,那个烧起来暖和!”

她的动作带着农家妇人特有的干练,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掀开墙角的橡木柜,取出了一个珍藏的草药包。

“上回玛丽大婶给的,说是能活血化瘀……”

阿博特正往壁炉里添柴,听见这话回头瞪眼:“那可是留着给你治风湿的!”

“闭嘴吧老顽固!”阿贝拉头也不抬地掰碎草药扔进热水。“这孩子的手腕都冻得发紫了,你忍心看?”她突然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到昏迷的男孩。

阿博特看见妻子用围裙角狠狠擦了擦眼睛,然后更用力地搅动锅里的药汤。热水在铁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映着阿贝拉夫人被炉火烤红的脸庞。

碗里棕褐色的药汤冒着袅袅热气,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碗,跪在摇椅旁,将男孩的头轻轻托起靠在自己厚实的臂弯里。

“可怜的男孩啊……”她低声呢喃,粗糙的拇指抹去少年嘴角溢出的药汁。她像哄幼童般柔声细语。“喝吧,喝了就不冷咯!”

药汁顺着男孩干裂的唇缝渗入,他无意识地吞咽着,阿贝拉的手臂稳稳地托着他的后颈,感受到掌心里冰凉的皮肤渐渐有了温度。当一滴药汤顺着少年下巴滑落时,她立刻用围裙角轻轻蘸去,生怕粗糙的布料磨疼了他。

阿博特将捡到男孩的情况全都告知于阿贝拉。

“在黑林往北的雪沟里……起初俺还以为是头冻僵的雪狐。”他比画着当时的情景,“那孩子半个身子都埋在雪里,就露着这么一撮蓝发……”

阿贝拉夫人攥紧了围裙。

阿博特紧张地看了眼男孩,确认他仍在沉睡后才继续道,“更邪门的是周围连个脚印都没有,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炉火仍在燃烧,却似乎失去了温度,只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金发与蓝发这一显著的外貌特征,那是属于皇族的颜色,是流淌着贵族之血的证明,这也说明这孩子来自芬里尔堡——是斯尔贝雷特家族的人。

“老头子,所以这孩子是……”

“八成是芬里尔堡的人。”阿博特往火里添了根松枝。

木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一个身材修长的白发少年跨过门槛,肩上扛着一头刚猎到的雄鹿。

“我回来了。”少年随手将猎物丢在门边的石板上,甩了甩头发上的雪花。

“伊莫斯!欢迎回来……”

阿贝拉夫人慌忙用身子挡住摇椅上的蓝发少年,但少年敏锐的眼睛已经注意到了异常。他缓步走近,靴子上的积雪在地板上融化成一个个小水洼。当看清摇椅上少年的面容时,他的表情突然凝固了。

“老爹,你知道这是什么人。”

炉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伊莫斯严肃的神情。他明白这对老夫妻有多心软——当年连他这样浑身沾满危险魔力的孩子都敢收留,甚至不惜对抗追捕他的贵族家仆。

“总不能见死不救。”阿博特的声音缓缓变弱。

伊莫斯叹了口气,这对傻乎乎的老夫妇曾省下半年的肉干钱,就是为了给村子里那些孤儿们熬一锅热汤。现在他们又捡回一个贵族崽子,说不定明天芬里尔堡的骑士就会踏平这个破木屋。

“您二位真是……”他深吸一口气,把“蠢得要命”四个字咽回去,转而用靴尖踢了踢壁炉边的柴堆。

“我去把鹿肉处理了。”转身时,他故意让腰间的猎刀撞在门框上,发出响亮的碰撞声,他转身去了厨房。“你们根本就不明白自己这一行为会带来多大的麻烦。”

阿贝拉轻轻推开厨房的门,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草药茶。她没有立即说话,只是将茶放在伊莫斯手边,然后拿起另一把刀,熟练地帮他处理起鹿肉。她的动作很轻。

“伊莫斯,”她终于开口,“你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吗?那时候你浑身是伤,眼睛里全是恨,”阿贝拉继续道,手指灵巧地剥开鹿皮,“连俺靠近你都会龇牙。”

“我知道您决定照顾那个孩子,但是,等他醒过来再说。”伊莫斯指了指那些食物。“面粉只剩半袋了,”伊莫斯掀开储物柜的麻布帘子,声音里带着刻意掩饰的忧虑,“土豆也快见底。”他数着手指盘算着,“别忘了还有梅莉,算上那个男孩,那就是五张嘴了。”

他盯着墙角堆放的猎物——那只瘦弱的野兔和几只山雀,根本不够五个人吃两天。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垂落的蓝发上。那抹蓝在昏暗的屋内依然醒目,像是一道不该存在的极光。

在这个被风雪常年肆虐的边境村落,人们对芬里尔堡贵族的恐惧与憎恨早已深入骨髓。

『蓝发所到之处,必有灾祸相随』

村口酒馆的墙上至今还留着二十年前的黑纹病公告,发黄的羊皮纸上印着斯尔贝雷特家族的狼头徽记。公告边缘被人用炭笔画了个大大的叉,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凶手”二字。每当有外乡人问起,酒保就会用沾满麦酒渍的袖子擦擦眼角——他的整个家族都死在那场瘟疫里,而贵族们的魔法屏障将求医的平民全部挡在门外。

玛丽大婶的菜摊前总聚集着一群妇人,她们一边剥着豆荚一边传播最新的恐怖传闻。“听说芬里尔堡又在抓人做实验了,”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南村铁匠的儿子失踪前,有人看见蓝头发的骑士在附近转悠。”她粗糙的手指在脖颈处比画了一下,“那些贵族老爷的魔法,能把人的骨头都化成水!”

伊莫斯冷冷地看着瑞伦的脸庞,眼神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村子里的人会对我们,对他怎么想?”

阿博特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低下头,轻轻把最后一撮烟丝塞进烟斗里,动作迟缓而有些犹豫。他的眼神透过窗外的雪景,似乎在思考某个深沉的问题,额头的皱纹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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