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话 进入祭坛

作者:夜琳夜琳安 更新时间:2025/7/7 0:13:55 字数:5545

炉火在壁炉中轻轻跳动,映出三人沉默的身影。窗外雪夜沉沉,屋内却如战前议事的密室般安静。

克洛里斯坐在木桌前,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几张绘有手绘地图的纸页摊开。她的指节轻轻敲击桌面,思绪早已整理成清晰的链条。

“首先——我们得确认地下祭坛的确切位置。”

她摊开一张略显粗糙的村庄平面草图,用炭笔圈出遗火广场的中心位置。

“按照阿博特先生提供的描述,火炉正下方设有封闭的旧通道,但是被封印石隐藏了起来,我们要先找到封印石,打碎它。”她的手指停在纸上,轻轻叩了两下,语调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失望:“如果找不到封印石的所在之位……那就没法找到那条祭坛小路。”

瑞伦望向她,迟疑地问道:“封印石……是一块石头吗?”

克洛摇了摇头,轻轻叩了叩桌面,像是在组织语言:“不是。所谓‘封印石’,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石头’。它更像是……一个‘锚点’,一个将整个通道封锁并隐藏于现实之外的能量节点。你可以理解为,它是封印的核心,就像是法术中的触媒。”

她抬起眼,看着瑞伦:“普通人看不到它,也无法触碰它。哪怕你站在它上方,它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怪不得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灯火在瑞伦瞳中轻轻摇曳,映出一层薄薄的、近乎疲惫的光。

他低下头,手指缓缓抚上胸前的吊坠——那枚鼠尾草形状的银质饰物,此刻正沉静地贴在衣料下的心口。他轻轻摩挲着它,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安抚内心那一丝摇动不定的不安。

片刻后,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却清晰坚定。

“我一直没告诉你们……那天,在广场上,火焰熄灭的前一刻,这枚吊坠……它发光了。”他顿了顿,努力理顺纷乱的思绪,“然后,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不是幻觉,它很清楚地说,‘来祭坛’。”

克洛的眼神立刻变得深邃,整个人像被点燃了求知的火苗,微微前倾,声音也压得更低:“……你确定,不是精神恍惚或魔力共鸣导致的幻听?”她好像在克制内心的某种躁动。那是一种独属于知识追寻者的姿态——不是怀疑,而是验证,不是否定,而是试图拼出真相全貌的渴望。

实际上,自第一次在遗火广场见到瑞伦时,克洛就已隐隐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不属于常规魔力体系的异质能量。那枚古老而精致的鼠尾草吊坠,更是引起她极大的兴趣。她早已怀疑,这名蓝发少年或许与这场变故有着某种必然的牵连——而现在,他终于开口了。

瑞伦回答:“不,我没有任何魔力,只是个普通人。”

他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点头:“我知道那听起来很荒唐,可是它……那声音像是来自某种意识,它不是我的。之后,我也试过让吊坠再有反应……可它一直没再发光。直到现在。”

沉默再度笼罩屋内。

片刻后,克洛缓缓开口,语调不高,却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你的吊坠开始发光,随后便是火焰熄灭。这两者之间……恐怕不只是巧合。”她侧头看向桌上的地图,指尖在炭笔圈出的广场上轻点了两下,像是将脑中交织的线索逐一理清。

“吊坠……恐怕正是唯一能引出那条道路踪迹的媒介。 ”

克洛全神贯注地思索着。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魔具,它不但能与深渊之火共鸣,甚至在那一刻中断了火焰的持续燃烧机制。这说明它与黑龙教廷的遗构之间存在某种特殊的共振关系。”

瑞伦抿紧唇,没有反驳。

伊莫斯靠在门边,眉头紧锁,一言不发,但显然已经听进去了。

她说到这里,刻意停顿。

“所以我提议——我们今晚趁夜前往遗火广场,设法进入祭坛。如果真如我所料,瑞伦,你——必须进入最深处,由你来引导我们靠近祭坛核心。”

克洛里斯的声音落下,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瑞伦缓缓抬起头,目光在炭笔圈出的“遗火广场”上停驻。他的表情没有太多波澜,像是已经在心里排演过无数次这样的选择——可指尖却仍不自觉地收紧了。他没立即回答,只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像是在对自己做出某种说服。

他的声音低而平静,却藏着一丝拧紧的力量:

“……我明白了。如果这是我能做的,那我会去。”

克洛点了点头。

“但天还没黑,我们都还有该做的事,不是吗?瑞伦。”

这句话听来像是日常寒暄,却让瑞伦感到某种无法回避的沉重。他只是点头,没有反驳,拎起药包,随她一同踏入风雪之中。

白天的罗特村,没有阳光。云层压得极低,像沉默又迟迟不肯落下的灾厄。街道两旁积雪未化,门前的柴堆被遮上了油布,门缝中探出的眼神,不再是好奇,而是充满防备。

他们挨家挨户地送药。

有些门还会开,一双老手颤巍巍地接过药剂,低声说着谢:

“……这药,还能救她几口气吧。”

“唉,麻烦你们了……年轻人。”

“我家那口子能喝下去就谢天谢地了。”

也有人神色复杂,半晌才点头,接了药不再多话。

就在瑞伦和克洛将最后一瓶药放下时,一声苍老却压抑不住怒火的嗓音从街道那头传来。

“你们两个……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话的是村里的老石匠德利尔,年近七旬,原本是个信黑龙教最虔诚的长者。往年遗火祭上,他总是第一个跪在龙像前点灯祷告的人,教村里的孩子学祷词,也为死者念过悼词。

可如今,他却颤巍巍地站在广场边,手中抓着一块快要碎裂的雕刻木牌,那是他亲手为火炉修补过的铭文之一。

“我儿子,病了四天了……药也喝了,咒也念了,香也点了……你们来送药,我没拦……可现在呢?你们俩活蹦乱跳的,我儿子却快要断气!”

他的声音像是在风中撕裂,老眼布满血丝,眼泪却死死憋在眼眶中没落下。

“你们……你们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火要熄、这病要来!是不是你们带来的灾星?!”

他猛地将那块木牌朝雪地一摔,木屑飞溅开,龙像的纹路被踩成碎片。

“黑龙……黑龙都不显灵了!他不听我们祷告了!这个火,早就灭了!我们该信什么?!”

周围的村民都不出声了,站在风雪中看着德利尔的咆哮,没有一个人上前拉他。

那些怨气、害怕、不甘、哀痛,全都被他喊了出来——喊给两位依旧站着的“外人”。

瑞伦握着药包的指节发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克洛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质问,既没有反驳,也不试图安慰。

夜色悄然降临。

风雪在屋檐下凝结成冰,灰蓝色的天幕低垂得像一口倒扣的棺盖,将整座村庄压进死寂之中。阿博特家的炉火仍在燃烧,但那温暖却无法真正驱散众人心中的沉寒。

“我们得走了,现在广场已经没有人了。”克洛披上斗篷,将最后一瓶备用药剂小心系在腰间的药包内。

她转头看向伊莫斯:“你愿意一同前往吗?”

伊莫斯正倚在门边,手中握着一把小刀,一点点刮着刀柄上的木屑,脸上的神情冷得像冰川缝隙。他没有立刻回应,片刻后,才低声开口:

“你们要去哪儿我不管。”他没有看克洛,而是盯着瑞伦,“但我不会去。阿贝拉和梅莉还在发烧,我不可能放着他们不管。”

他的语气坚定,带着几分冷漠与不屑。“而且,就算你们真找到个什么秘密……又能怎样?死人不会复活。”

瑞伦刚想说话,却被他打断。

“别跟我说你必须去。你要去,那是你的事。”他将刀收好,转身走回屋内,只留下那句低哑的声音,“别让老爹知道,不然他又得犯头疼病。”

门关上了。

只剩风雪,在屋外无声翻滚。

克洛没有再追问,只轻轻点头。

“我们也该做我们的了。”她的目光落向瑞伦,问道:“准备好了吗?”

屋内最后一缕火光倒映在瑞伦脸上,他沉默地点头,披好斗篷。吊坠被他重新戴上,紧贴着胸口,冰冷如霜。

两人推门而出,踏入雪夜深处。

夜色像一张缓缓落下的帷幕,将罗特村笼罩在一片沉静的灰影之中。瑞伦和克洛裹紧斗篷,沿着熟悉的小径缓步前行。寒风无声地穿梭于屋檐与巷弄之间,带起枝头的残雪,也吹得路灯下的影子微微颤动。

遗火广场出现在视野尽头时,那座石炉仍静静伫立在中央,如同一座沉默的纪念碑,矗立在历史与信仰的交汇之处。只是那曾经不熄的灰白色火焰,早已熄灭,炉膛中空空如也,只剩下风声掠过石缝的低语。

克洛停下脚步,抬头凝视着火炉中央残存的铜球与黑龙像,她缓缓走近几步,蹲下身来,用指尖轻触着地砖边缘,一点点描摹着那些被风雪掩埋的细微痕迹。

他们站在火炉前,脚下是遍布裂痕的灰白石砖,似乎没有一处不同寻常。

瑞伦试着将吊坠握在手心,闭上眼感受,但它仍如先前数日那般沉寂,既没有发光,也没有轻颤。他皱起眉,将吊坠从衣襟中取出,仔细端详——那片鼠尾草叶仍旧无动于衷,仿佛只是普通的金属饰物。

克洛观察着他的动作,沉吟片刻,低声道:“或许……你之前感应到的是‘某种特定的环境组合’,而现在还差了什么。”

“特定环境?”瑞伦重复着,眉头紧蹙,“可火已经灭了……我们也站在这里了……”

他环顾四周,目光划过火炉、雕像、残烛与早已风干的花束,又落在那片喷泉底座上刻有铭文的石砖上。

“……会不会是触发位置不对?”他喃喃自语,忽然快步绕到雕像背后,用脚刮去积雪,露出冰冷石砖。他跪下身,试着将吊坠贴近地面,依旧一无所获。

克洛也弯下腰,俯身触碰火炉下方的砖缝摸索起来。

瑞伦低头沉思——那一团火焰熄灭的时刻,自己明明站在火炉前,吊坠忽然发热,然后剧烈地眩晕……

他忽然一顿,低声自语:“那时我……并没有主动触碰任何东西,是火焰先熄灭,然后……声音才来了。”

“你当时有没有接近火炉?”克洛追问,神情也微微一紧。

“靠得很近。”瑞伦喃道,随即眼神一亮,“是不是得在火焰复燃的瞬间,吊坠才会有反应?”

他们再次对视,空气一时凝重。

吊坠仍旧沉默无声,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一厢情愿。

“我们不能再等了。”克洛望向天际,夜已更深,“如果吊坠需要某种‘引子’,那也许……我们就得设法再唤醒那股沉睡的能量。”

“比如?”瑞伦望向她。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火炉的炉膛,目光一寸寸下沉:“比如——重新点燃深渊之火。”

“……重新点燃深渊之火?”瑞伦喃喃地重复,眼神中显出一丝茫然与难以置信,“可是那也得从祭坛取吧?”现在似乎陷入了死局。

“深渊之火并非凡火,”克洛抬眸望着火炉留下的残痕。“它是黑龙的火焰,是尼德霍格在终结寒灾之后留在人世间的庇护之火。”

她语调一转,俯身从火炉边缘采集下一缕仍未完全冷却的灰烬,封进小瓶中,“我们也不是全然无计可施。”

她从药囊中取出几枚暗红色晶石和干瘪的草药,轻轻排列在仪式布上,“我并不打算复制这道神火——我想要的,是模拟它的‘存在方式’。结构、波动、温度,以及它可能留下的‘神性残痕’。”

“模拟神的火焰……你做得到?”瑞伦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神几乎要说出“你疯了”。

但克洛只是淡淡一笑,指尖在半空勾勒出几道繁复的魔纹,灰烬与药材在她掌中微微颤动,像是回应着某种古老的召唤。

“我当然做不到还原神迹。但在这片遗火的残灰之中,仍残留着黑龙力量的回音。只要以特定的顺序引导,让这些元素‘近似’当年的神焰……那你胸前的吊坠,或许就会再次回应它。”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理性的冷静,却在最深处藏着炽热的好奇与某种更深的目的。

夜色如墨,寒风中只听得见炭笔划过仪式布的轻响。克洛将最后一缕粉末撒入火炉残灰中,口中低声咏唱着陌生而古老的咒文。

灰烬像是被唤醒一般,开始缓缓浮动。那些原本死寂的残渣,如今仿佛附上了某种灵性,在她掌心聚拢、旋转,化为一束幽幽的灰白火光。

那团火并不明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感,像是深渊中沉睡的意志缓缓睁开了一只眼。空气骤然凝重下来,瑞伦只觉得胸口一紧,像有什么东西正缓慢地苏醒。

他的吊坠在这时动了。

一股炽热的气息猛地从胸前升腾,瑞伦猛地低头,惊愕地发现,那枚吊坠正发出黯淡的银光——那是他从未见过的颜色,像是月辉混杂着灰烬的残焰,幽幽地闪烁着。

“……真的有反应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自觉地颤抖。

克洛却没有抬头,只继续稳定手势,将那团幽火安置于火炉正下的裂缝上。她低声道:

“吊坠会引路。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紧跟它的指引。”

果不其然,随着吊坠的光芒逐渐加强,那炉台脚下的石板竟开始微微震动。原本看似无缝的石面,忽地泛起一圈圈仿佛水波般的光纹,迅速向四周扩散。

克洛神情专注,掌心轻抚那层浮动的魔纹,低声念出最后一句咒语:

“以彼遗火之名,解其禁锢之锁。”

——轰!

一道低沉而厚重的震荡自脚下传来。

原本虚浮在地面的能量网骤然瓦解,锚点的光阵中央炸出一道墨黑裂痕,像被雷击的水面那般四分五裂,露出一条幽深的石阶隧道。周围原本掩盖通道的实体幻象缓缓崩解,仿佛现实自身被撕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隐藏在地表之下的“真相”。

瑞伦望着那通道,吊坠的光芒越来越强。他分不清那是回应,还是警告。

“那我们下去吧。”

克洛回过头来,眼神里藏着难以掩饰的期待与紧张。她掀开披风,将其向后一甩,露出绑着草药包和药剂罐的腰侧,像是出征前的准备。

“放心,我会在你身后。”

瑞伦望着她。

……克洛从出现起就表现得有些太过冷静了。

他迟疑着问:

“……你原来是魔力者?”

“嗯?”克洛转头,嘴角扬起一点若有若无的弧度,“你现在才发现?”

瑞伦微微皱眉,“那你不怕……黑纹病?”

“怎么会不怕?”她轻声答道,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我更怕坐视不理。”

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凡人,生病会疼,受伤会怕。只是……有些事,比害怕更重要。”

“那你……为什么要研究古遗迹?”

走在前头的克洛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指尖掠过石壁上冰冷粗粝的痕迹,仿佛触碰到了某种早已埋藏在记忆中的旧伤。

“因为那些地方,埋着一些……不该被遗忘的事。”她的声音轻极了。

她将兜帽拉了拉,把脸藏进阴影里。“有些人、一些名字,活着时被奉为奇迹,死后却连碑铭都没能留下。他们的存在被世人抹去,连被纪念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我只是想……替他们找回一点痕迹。哪怕只是片刻的证明。”

她语调很轻,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沉重,她很快调整好呼吸,语气恢复如常:“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傻,也可能无用。但人嘛……总要找点自己坚持下去的理由。”

瑞伦望着她的背影,久久未语。某一刻,他忽然觉得这名女子并非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游刃有余。

没有鸟鸣,没有雪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像被地底吞噬。

瑞伦扶着碑后冰冷的石壁,一点点往下。脚步踏在地面上,发出闷响。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并不是普通的泥土,而是一整块被魔法熔封的玄黑岩面,光洁而冰冷。

随着下行,光线愈发黯淡,吊坠发出的银白光芒也开始轻微颤动,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回应某种潜藏于地下的回音。

而且,不知为何,他的身体竟隐隐发热。明明四周冷得像墓穴,可他的皮肤却仿佛被什么灼烧着般轻轻发烫。那种感觉来得突兀,又令人不安。瑞伦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画面——那名被黑纹病侵蚀的男佣掐着他脖子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全身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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