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麻！当麻！”
上条当麻头也不抬。
“当麻！当麻！”
“怎么啦？你先吃，点什么都没关系。”
话一出口，上条忽而又开始后悔。
这么爽快地回应她，只怕她会兴致勃勃地点一些“天价”的东西。眼下虽然有要紧的大事，但经济实力显然不允许上条把钱视为身外之物。冰箱里可能连一点残留的油渍都不剩，因为补作业又错过了超市的降价促销活动，如今还在餐馆里挥霍。
上条仿佛看见了一个恶性循环。钱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变越瘪……剩下的钱真的已经是维持生活的最低限度。
他忽然抬起头欲图阻止……
手头的作业再一次被搁置了。本来因为没有余力准备茵蒂克丝的晚餐，又为转换心情才和她一起到家庭餐厅解决，不过总是走神，总是走神，效率并不见长。
“当！麻！”
“啊——真是的，为什么我要总是被打扰啊？”当麻拍拍桌子直抱怨。
“不是点餐……”茵蒂克丝略有收敛。
宽大的袍袖下伸出手指，示意他注意身后。
一股极度微弱的气流从右手手臂下通过，如果不是茵蒂克丝三番五次地打扰，等作业写完，当麻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哇！”
比茵蒂克丝矮很多，头顶……甚至不及坐下的上条的右肩，也难怪容易被人忽视。他好奇地仰起头，大睁着眼，幽蓝色的瞳孔看上去十分诡异，柔顺的黑色长发贴近后颈，只剩几撮短毛桀骜地往外突，在它们的衬托下，剩余的部分更显苍白反常。
“大哥哥好像很焦虑，修女姐姐看起来也很困扰。”声音又轻又细。
“是这样吗？”上条环顾四周，视线和看热闹的路人们一一相遇，尴尬地陪笑。
“当麻从坐下开始就一直在不自觉地发牢骚呢。”
现在已经将近六点，今天还剩下六个小时，即使通宵不睡也只剩十四个小时。
“大哥哥是在写能力开发概论的报告吗？”他踮起脚尖看上条当麻的字迹，旁边堆着其他学科的好几大本，“古文的习题册也是空白的，化学也没动笔……按照大哥哥的速度真的足够应付吗？即使今天不吃不睡也绝对做不完吧。”
显而易见的事实面前，上条无奈点头。
“我帮忙处理掉最麻烦的化学，剩下的部分凭大哥哥的速度也可以勉强完成吧。把最棘手的作业全给我吧，我帮大哥哥做完。”
“好，好，谢谢，谢谢。”
明显还没走出小学的他伸出手，去接上条传递的作业本。两只手不小心碰在一起，他的指间不小心接触到上条的手背。
“！”
“有什么不对吗？”上条疑惑。
“没有，没有，交给我吧，为了大哥哥也能顺利地完成暑假作业。”
他眯起奇异的眼睛，抿嘴笑笑，似乎并没有血色的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两个小酒窝。
所谓“病急乱投医”，便是指这种现象吧。已经顾不得对象是谁，听说有人愿意帮忙，上条喜出望外。如果茵蒂克丝可以帮忙……其实稍微……只是稍微让她来搭把手……
如果她可以记住视线所及的一切，让她先把教材统统过目一遍，做题应该会很轻松。
上条偷眼观察被手机功能吸引的茵蒂克丝。
是该慢慢考虑叫茵蒂克丝学习基础的科学知识，然后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虽然不知道过去的自己如何和她生活，也不知道为何她们和科学出现如此割离的状态，但她不能就这么闲下去，更不能一直像学龄前儿童一样整天看动画片。写写作业？做做晚饭？或者去买菜？怎样都行，上条利用节省的时间去打份零工，给两个人的晚餐中各加一片新鲜的肉类，茵蒂克丝的生活也可以充实起来，有趣起来，不再考虑乱七八糟的事。
“当麻？”
当麻无可奈何地摇头，继续完成上千字的文段。
“木原！木原啊！你的儿童套餐到啦。”餐厅的深处传出一声呼唤。
“这位客人请不要大声喧哗。”
“哦，对不起，哈哈哈哈。”笑声丝毫不比喧哗声小。
“老师叫我了。我拿去写完，过一会再给大哥哥送过来。”他一蹦一跳，快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举目是明亮宽敞的空间和干净的桌椅，虽说经常有客人出入，店里的气氛却并不特别嘈杂。整齐的瓷砖格交替排布，店内洁白的灯光从各个角度倾泻下来，弥补暗淡的夕阳留下的缺憾。
和乱糟糟的家里相比较，这里勉强算一个学习的好地方。
可惜急躁的上条当麻注意力至今还停留于暑假的一些不愉快的回忆，连书上的字都没认真看几个，更不谈其他事物。
“当麻，这个木原？他是谁？”
虽然两个月来已经习惯从对方的态度猜测自己和对方的过往。
真要触及到一段已经断片的记忆，上条当麻多多少少有些心虚。
“那孩子呀，”上条拍拍脑门，试图激活空白的脑海深处……仍然回想不起来，“那孩子……算是朋友吧，很聪明，很优秀的孩子。”
木原跳上垫高的座椅，选几块炸鸡肉吞下，便专心地投入解题的过程中。高中的知识点真不算复杂，内容貌似不少，实际上却流于皮毛，给足了一般人理解的机会，所以题目难度也偏低，但就像运动员每天坚持跑几圈来活动筋骨，木原偶尔就想练练手。
并沉溺于提笔落笔的触感。
太阳从天的尽头消失前，他将完成的作业交到上条的手里。
“下次再见，呃……当……麻……”
“是上条当麻哦。”茵蒂克丝提醒。
上条不觉惊出一身冷汗。
“下次再见，上条学长。今天太晚，我要回家了，希望我的作业可以让你满意。”
刚刚大声叫喊的“老师”身体已经靠近店门口，左手被木原拽住，他回头，举起右手的伞柄向上条摆一摆，权当挥手。
于是上条云里雾里地回礼。
这是记忆之外的收获。
随便打开一页，清晰整齐的字迹映入眼帘。
“好归好，却有点不像我的亲笔。”
上条不禁直挠头，高高支起的硬发更加散乱。
无论如何，有这满满一叠作业，好对小萌老师交差。虽说上条当麻自己都不相信这本作业出自己手……但如今，至少获得了向老师狡辩的资本。
下午6:10，他距离写完作业最近的时刻。不到五分钟，引以为傲的资本连同桌椅一并被大风卷走，他迫于自保地举起右手接下穿透玻璃的强风。
“断魔之弦。”
“混蛋，你在……”话音未落，对方迅速挟起茵蒂克丝，出现在身后。
这次的动静足够大，残余的气流扫过，上条只觉脊背发凉。
和常见的魔术师不尽相同。右手的装备是明显的日式腕甲和日式弓箭……只有弓弦，没有装箭。
“透魔之弦。”
身形短暂地淡化后，对方和茵蒂克丝一起从视野中消失。
听地上碎玻璃的响动，初步判断他大概跳出窗户左转逃走。
漫天飞舞的纸片上残存两个人的字迹，一整天的成果终归为零。
作业彻底没希望了。
至于茵蒂克丝……大概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险。英国清教的人虽然屡屡来找麻烦，但他们归根结底还是站在同一战线上，无论发生什么，至少不会刻意伤害茵蒂克丝。对方是来路不明的人……很难想象他挟持茵蒂克丝之后会做什么。
他分开混乱的人群和阴沉的店员，一路追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