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信二身边，信二果然在警觉地东张西望。
“怎么了？老师呢？”
“呀，没什么，老师说她还有新产品的问题亟待处理，先走了。”
“还说没什么，要不是我刚千叮咛万嘱咐，你就跟着感觉找过去了吧。”
“没有没有，学姐喜欢玩游戏吗？”
“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我想……玩游戏了，姐姐。”
“我们一起去。”
结标淡希抬起手臂。
“嗯？”
“牵手，代老师把你交给我，商业中心很拥挤，不要走丢了。”
淡淡的树影在两人外围扑成一片不规则的花纹，挟裹着阳光的碎片像一只只犀利的眼睛盯住信二苍白的面庞。信二忌惮地低头，垂下修长的睫毛，把明亮的眼睛像珍宝般藏起。
“小孩子才害怕目光这种若有若无的东西，大人只怕……”回想起过去的自己，隔着好几个街区的代煌志插兜。
尽管有时这些目光并无恶意。
代煌志早已不会再花心思读气氛了。熄灭了烟是尊重他们，他们还想干什么？
“大人无私无畏。”代煌志改口。
他摇摇晃晃的身体撞击前台，发出声音。
“前辈，那个人又来了。”
“呀，又是这个猴子啊，上个月怎么不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前辈冷淡的脸上挂着眼镜，粗壮的身体罩着管理员的制服，穿戴整整齐齐。
“我就不能有别的事？比如找到女朋友，约会耽搁了？”代煌志手理头发，不料越理越乱。
两位摇头：“找到女朋友？不信，我们还是相信你死了吧。”
“你再不出来，我们就要把你列到失踪名单里去了。”前辈调笑。
“帮我找。”
“这猴子又来撒野，这里是书库的管理中心，查资料请移步网络。”
代煌志哼哼哈哈一阵笑：“我虽然没死，但是和死人吵过架。”
“啊？”二人惊愕。
“听说你们网站上录入了一个叫警策看取的学生，因为心脏衰竭而死，我和已死的她吵过架。我就是为此来质问你们。”
“前辈，您看……”
“我真不懂，许多优秀的能力者没人要，为什么老有人喜欢和我们感化院抢人呢？”
“给你上网的权限就够了，你不要挑三拣四，我们都很忙的。”前辈怒而数落。
“很忙吗？偌大的管理中心，你们不嫌它太冷清了吗？”
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和一排排的机箱打交道。管理中心的信息来源于网络，每个学区，大小单位向中心汇报并申请修改。安保工作估计也交给了自动警卫。
碰碰运气吧。
代煌志蹲身，指尖触碰地面。
建筑物的结构复杂，里面机关重重，应证了代煌志的猜想。
被关在这里工作的人，精神不会出问题吗？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样的工作啊？
玄海夕香子，3月17日与奥山高博，宿村姬沙，三个人因合伙袭击老师而被警备员抓获，接着被送往少年感化院。
据他们供述是临时起意，没有长期的合作关系，实际上确实没有相关的证据。
奥山高博已死，当时是白天珍贵的休息时间，没有造成过大的影响。
玄海夕香子已死，当时是深夜，影响极其恶劣。
剩下宿村姬沙，刚刚坠落，就是代主管离开感化院不久的事。
感化院传来更新信息，通过感化院外围整体的监视设备，以及全自动机器附带的记录功能，可以大概观察到她死亡的过程。
“AIM干扰器被关闭了。”
这个变数，让一个普通学生的反抗特殊起来。
“什么？可是为什么？”
本来应该绝对禁止能力的感化院，为什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是坂本那个懒虫吗……可是没事不在办公室睡觉，去动AIM干扰器的开关干什么？”
代煌志一咬牙。
除此之外又是谁呢？
感化院上面和下面的管理者们也越来越散漫了……
或者……难道说一切已经被策划好了？
宿村姬沙选择了围墙最高的位置，避开机器的大部队，顺着近乎垂直的墙面攀上攀下。
鞋子踩着高温的熔融建材依旧完好无损。
烙在围墙上的脚印消失，宿村走过的围墙表层迅速融化脱落。纤细的小腿滑下墙体，机敏地回到地面。宿村用她独有的方法处理身上沾染的污渍，融化，将粘性降至最低。
油漆成股流下，沥青路面开出了绚烂的小花。
既可以融化物体表面，形成表层的流体，藉此控制物体的粘性；又可以影响流体的热传导。
“也许她可以影响流体分子之间的摩擦。”
粗略参看，代煌志对宿村姬沙的基本信息有了初步的推断。
逃出感化院的宿村身体焕然一新。白色背心，白色短裤，白袜，白鞋，整体白得亮眼。
通体圣光，像降临的小天使。
她死了吗？
代煌志背着前辈咬了一口手指，痛觉和快感分别从两个地方的神经末梢传入大脑。
咬出了血。
机器人发出滴滴答答的警报声，被黏糊糊的沥青短暂地留在原地。潜行失败的她找不回胸有成竹的气势，沿着外围废弃的矮楼遁逃，用她飞檐走壁的优势拖延时间。通过她惊慌失措的表情，代煌志隐约能看到盖过她能力的稚嫩。使用能力的时候，她也会慌张；站上墙壁的时候她会害怕得东张西望；站在高处，她都不敢睁眼……
每次都慢半拍……
像一个新手。
她死了吗？
如果代煌志的安排没有被调整，她大概率存有一线生机。可是和不知疲倦且源源不断的警备机器人拖时间，结果……说不定真是必死无疑。
宿村姬沙聪明地在地形复杂的楼群间跳跃，她的计算力有限，融化的沥青离开宿村便失去了强粘性，但没有立即凝固。
增援的机器人不再步入陷阱，它们一拥而上，收起支撑的部分，徐徐上升，飞行在半空中。
她没问题吗？
没问题的，奥山，玄海，宿村三人全部夭亡。
自始至终没有一位老师出来干涉。
“嘁！”代煌志的牙间有清晰可辨的血丝。
注意力全在宿村姬沙颤抖又迟疑的脚步上，看她用肉眼缓慢地确定落点的距离和粘性。她在墙体上左摇右摆，和墙体间没有吸引力，强贴在墙上。一米还是一米，两米还是两米，她的行走跳跃距离不会因为能力变长。
照这个趋势她的体力会比脑力先消耗殆尽。
代煌志随她起跳侵吞，随她站稳向外返还一口浊气，直到她消失在拐角。
一切已是既定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