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煌志把木原高高举起，让他跨上自己的肩头。
释然地大笑。
“走，带你去一个地方转转。”
“这个学校也渐渐没有学校的特征了。”
刚开始图书馆没有被刻意封馆。感化院渐渐拥挤，人来人往……搞得整个学校都失去了原本的氛围和底蕴，图书馆长时间疏于打理。起初还偶尔安排学生值日，这项制度坚持不久，值日生个个偷懒，一放学就不见了人影，有的人宁可早早地回到铁皮房，倒头睡觉，甚至宁可被禁闭。
理由十分充分：让我们服务于谁？书？破坏者？还是空气？
老师们总是说：“学习使人奋进，催人进步。”“提高思想素质，为科学做贡献，回报学园都市。”
满口胡柴。
老师从来不监管，学生从来不过问。
后来没有人关注这无用的一隅，与外环境相反，这边的人逐渐撤走，直至无人问津。
“没人的角落就容易产生肮脏的东西。再后来有学生在图书馆内上吊自尽，起初被当作出逃失踪草草了事，孩子们路过馆后的小道，馆内飘出阵阵尸臭才被发现。仅一个学生，感化院尚且有力镇住。然而，后来学生们大悟：原来感化院还有一处这么方便的自杀圣地！便接二连三地选择死于图书馆。眼看出现新尸体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
老师们商量要“物尽其用”，将此地拆除，改造为整栋的禁闭室，又是代煌志力排众议，认为：“改造的大工程势必会邀请外来的施工团队，费时费力不说，届时人多口杂，客观上会为学生出逃创造机会。何况现有的空间已经足够同时紧闭五分之一的学生，众位不应该依赖于惩罚。”言辞切合实际，似乎颇有道理。
双方争执不下，感化院久经筹谋，宣布图书馆停止使用，与图书馆处境类似的一些多余的楼区也陆续停止使用，造成今天感化院的格局。
人的压力很大。
土地的压力也很大。
“我猜想他们不是不能领会生命的美好，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营来～～经营去～～发现死亡已然成为最好的选择。”信二貌似极度不经意。
“你凭什么这么说？”
“有老师在，信二真的好幸福。那些没有老师疼爱的孩子怎么能体会到生命的乐趣呢？他们的深思熟虑被理解为冲动，对他们才是一种残忍吧。”信二抱住代煌志的大脑袋。
“那我就当作……你已经原谅我了。”
木原信二饶有兴味地在“怨灵缠绕”的图书馆翻书：
“RSPK症候群，俗称的骚灵现象，因为孩子们收到内心创伤或过度的压力，变得无法正确面对现实之后，所引发出来的假象。在开发超能力的实验里，也会使用各种方法，让受测者脱离真正的现实。结果他们以异于常人的法则扭曲了微观世界，大脑产生了某种变化，能够脱离真正的现实，得到只属于自己的现实。”
“AIM扩散力场，超能力者像是体温发出的力场，微弱得不会被人体侦测到。”
“喂，老师，超能力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信二也想通过书籍学点新东西以备不虞，事与愿违，字里行间往往是信二所熟悉的句子。从扉页到后记，熟悉得让精神不振的信二想打瞌睡。
难怪信二不喜欢听课。
“能力者和我们一样。”
信二开窍，转向时报区。
“都是三年前都市发布的时报，你找不到新鲜感的。”
代煌志劝他别瞎忙活。
他说：“能力者和无能力者果然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吧。”
“不不不，真的只是大众观念导致两者的区别。”代煌志盯着门口。
超能力的本质即创伤，后天的练习弥补超能力的不足绰绰有余。
面对自大的能力者，代煌志单凭他的拳头足以以一敌十。
“我老了，但我信心满满。”
老了又怎么样？不是有句话叫“老当益壮”吗？
“又不是战斗的意思……大众观念也该考虑……”判定正邪，检验真伪，鉴定价值中，大众观念也有深远的影响。两个人的生活也被它隔离开，不是有句话叫“三人成虎”吗？
不是还有句话叫“人鬼殊途”吗？
人类不是理性思考的机器，也不能预知未来，学园都市内，超能力作为甄别学生的唯一标准，学园都市外……起到甄别作用的好像是……信二找找……考试成绩？
要是信二出生在学园都市外该有多好，与超能力无关的考试信二毫无悬念的全科满分，才能把翘课失去的成绩勉强救回及格线。
那时，站在顶点的考神木原信二是不是就能开口说话？一呼百应？
那时，他能改变别人的选择吗？他能介入别人的人生吗？能介入自己的人生吗？不要像在这个囚笼里，只有靠非法的幻想御手和幻想猛兽，木原信二才有一席之地。
那时，至少信二有权力得到更美满的结局。
“不是战斗的意思，那……那孩子，结标淡希果然还是必须成为能力者吧？”代煌志丝毫不意外，抄起保存于手边的字典，心不在焉地随手翻。
取回她的能力，然后，去完成她漫长的使命。
一切都像遥遥无期……
信二颓唐地靠近代煌志，撑开双腿坐在地上。
温软的触觉从未消失，似乎结标在紧挨他的另一边坐好，放出前所未有的能量……
一步一步把信二推开。
她被权力再次选召，而信二接下来的人生，正是经典的大众观念的“超烂的人生”，也是信二机关算尽争取到的“最好的”人生。
长期地被遗弃在壁垒之中。
不停地周旋。
为了不让后面的部分变得更坏。
信二一头碰上去，顶层的书摇摇欲坠，散落一片苦涩的灰。
“信二，信二，你别哭啊……”
借使结标从未出现，信二照常上学放学，快乐地续上他牢内的余生。摆脱混混伙伴，摆脱研究员集团……他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生活，他自由自在……
本来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不是吗？
“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不是吗？”代煌志把玩字典，细数指尖的纸张数，“书的占卜告诉我，今天是你和你那结标学姐的好日子哦，要开心地等她哦。”
“我知道。”
很令人开心的一件事，可是……
信二很容易寂寞的，很容易胡思乱想。
“两年！两年！两年来我一直在做最正确的选择，从来没后悔，可我只能达到这里了……”
“倘使学姐拿回能力，拿回“领路人”的工作，她还会回顾少年感化院吗？”
故意让代煌志向她强调这个“家”，和她一起玩，实际上……也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实际上还是很害怕吧。
所以木原信二至今所作所为，都只是变相的求情而已。求她好好注意自己，求她关注感化院的其他人，求她怀揣“主人”或者“领袖”的心态参与进来。
人鬼殊途，与“人”互相排斥，鬼怪的努力不外乎在阴暗死角流转浮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