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原渴望休息。
能力失控这颗“定时炸弹”的计时器却不会停下。
昔日发生在图书馆的一系列故事迫使感化院废除了多余的区域。情形才得以缓和,局面慢慢回到高层的掌握中,像为感化院做了一次肿瘤切割。为了相近目的而集体结束自己生命的行为,集体自尽将个人恩怨上升到一场巨大的事件,代煌志原以为故事在后面会有真相大白的时候,故事中道而止。代煌志翻看过去的资料,学生们像着了魔,动机匪夷所思。
丑闻和怨念一并被拙劣的手段封藏。
以数十人牺牲的代价,问题还是解决了。
“感化院还是没有动向呢。”代煌志不禁感叹。
“感化院已经动手了,”信二反驳,“下狠手。”
有规律地利用能力失控?有规律地制造能力失控?
代煌志摇头:“没必要吧。”
代煌志已经逐渐退出,再也没有昔日的神采和权柄,只好混饭吃,而信二……
对哦,对,木原,木原……信二,是……谁啊?
如果所有的危险都指向木原信二,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了。
地面猛地隆起,熟悉路线的信二只觉一阵失重。
上升的身体几乎挂到代煌志的手臂上,然后被代煌志紧紧挟住,贴合于代煌志的腰间。
聚拢的框架围绕代煌志坚实的背部碰撞四散,木屑,纸片与尘土比翼翩飞。书架搭建的迷宫被代煌志搅散,眼前是全新的一层。
千钧一发之际,信二的空间坐标仿佛被某人介入篡改,那个人在能力失控的现场横冲直撞,抱着他从贴近中心的危险地带穿过重重障碍,带他到柔软的土地上放下。
信二目眩神迷,那个人?在哪里?
“超能力吗?学姐?学姐?”信二精疲力竭地叫唤几声,在草地上安心地平躺。
缺乏培育的野草横七竖八地乱长而且开始枯黄。
“咦……舒服。”怪不得旧时的穷人冬天常用干草和芦花。裹一层破布,纳凉的草茎摇身一变又能成为取暖的柔被。信二小心地弯曲修长的草叶,享受干燥的空气中不经稀释的清香。学园都市倒的确没有秋天的硕果,因此不能确定秋天是否是收获的季节,但秋天一定是沉淀的季节。
枯草生命残存并积淀在黄绿色的叶底。它们像理解信二的心情,配合他冰冷的体表,气息奄奄地送来援助信二的热量。
等不到学姐应声,迷迷糊糊的木原信二竟不忍离去。
“我答应过,木原觉得遥远的时候,就要把力量借给木原。”
说话算数。
卷土重来的碎块撞击代煌志的身体,接触瞬间化为碎末。
灰尘散开。
代煌志毫发无伤,全身浑铁般坚硬。
“生命和木原都不可轻易辜负。”
“所以过去的时光相比之下意义不大。”
说能力者和无能力者完全相同当然不尽然,因为这便是能力者独有的仪式与处世原则:
“一不许畏首畏尾。”
“二不许优柔寡断。”
“三不许拖泥带水。”
仪式结束,代煌志即将复活。
硬如利刃的身躯用来切割身处感化院及作为其帮凶的过往。
重新衔接……作为能力者的生命……
都市的“骄傲”“光荣”退场后,学园都市经历过一次重大的变革。
第一,“骄傲”的疯狂举措再次提醒众位研究员:能力者绝不可信。此后各种替代能力者的装置以及反制能力者的系统大行其道,甚至普及到每位研究员都有。
第二,能力不应该只属于能力者,都市的智慧结晶不应该被某人任意支配。研究的重心由能力开发转向能力研究——部分“具备研究价值的能力”开始取代“强大的能力”受到重视,其实越具研究价值的能力用起来越麻烦。
操控的范围太广太大,经常需要外界的辅助来缩小范围。越追求操控世界的力量,越追求神的意志,就越容易出些小差池。
演算能力有限的人脑不容三心二意。
操控越多,失控越多。
代煌志专注一身的力量尽显便利,像他迷上的“廉价奇迹”,即点即燃,即掐即灭。
烦人的研究员和同学们老是就超能力指指点点,他可管不了那么多:“用力量方便自己,天经地义。”
所以代煌志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评价或者帮助。
人没事,个人真实就不会有事。
这就是不属于学园都市的,专属于一个人的能力。
“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木原,所以木羽不能打扰他,知道吗?”
代煌志深一脚浅一脚地探,觉察地面忽起忽落,如浪潮般跳跃不定,低头寻找却发现无一异状。
地面平稳而牢固,倒像是代煌志趔趔趄趄,不会走路。空间趋近杂乱无章,迷宫旋转变幻,终点在代煌志转而确定能力波及的范围时又被错综复杂的岔路拐角遮蔽。
“不是……幻觉?”
建筑物确实在缓效崩塌,材料有想法似的分崩离析。震动在建材中往回传导,四面八方响起了磨损崩裂的声音。代煌志攥紧天花板上垂下的电线,顺着线的指引来到其中一根支柱附近。
木原居然切断了供电。
“怎么说……也算预料之中的事吧。”
代煌志深吸一口充斥石灰味的空气。
古老的建筑像被海浪连续冲击而摇摇欲坠,可是海浪……不是幻觉吗?
楼角咔咔作响,似乎即将坍塌。
幻觉和真实,海浪到底在哪里?
“幻觉和真实,能力到底在哪里?”代煌志侧耳细听,透过振聋发聩的摩擦声……果然隐隐啜泣不绝于耳。
“呐,****君,你说……能力是假象还是现实呢?”声音好轻好轻。“RSPK症候所引发出来的假象”,“得到只属于自己的现实”,假象?现实?自相矛盾的一段话,真的能解释超能力的来源么?
掌握异能的学生,掌握技术的成人……人们只关注力量,却丝毫没注意到力量是真是幻。
“****君?”
“在哪里?在哪里?”抽泣的女声下隐藏着更加温柔的抽泣声,天使般洁白,也是幻觉吗?
哦,那是许多年前的真实了,现在是幻觉。
“我不会走的,”短暂的伤感之后是不可遏止的轻松,“不着急,重新开始,我们慢慢来。”
代煌志老了,他还依稀记得他当年的答复:“不管超能力是真是假,保证你是真的,我是真的,然后把亦真亦幻的东西全部赢下来就行。”
“不着急,代煌志先生老而弥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