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会做错几件事的。”
木原自以为无所不知，最终还不是要回感化院混日子？
如果舍不得自己把自己的错误挑出来，承认自己浪费的时间精力，难道要让别人用极端暴力的方式指出来吗？
“而删去是老师眼下最简单的解决方式，万万万万不要舍不得啊。”
“删掉就删掉吧，可以删。”
“其他地方保持原样就好，不要再改吧……”
不可否认，木原幻生确实给予过木山老师不少指导。要摆脱他的所有影响，既不实际，也不礼貌。他习惯性自吹自擂的用字风格传承下来，也算他曾给木山老师刻下了专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印记吧。
无情的研究领域突然出现这隐隐约约的温情，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依据木原信二的猜想，木原幻生以后不再出现。
即使木原幻生暂时身体健康，又能坚持几年？几年之后会死亡吗？抑或变成纯依赖科学生存的老怪物？身上布满各种各样的移植体？全身浸泡在培养装置中？用大脑连接电脑来“说话”？
不生不死？变成科学的僵尸？虚伪，没用。
木原幻生将他的构划告诉木山春生。
然后木山春生教给其实心知肚明的木原信二。
然后木原信二还要将他自己的逻辑，融合前两位的思想，一并传给下一位。
这才是科学的希望。
如果看到了这一点，就更要呵护新的火苗了。
“有意思。”
尖刀顺着绷带的下沿划过木原信二的前胸，血迹在病号服切断的布料上扩散。伤口虽然没有立即愈合，渗出的血却只有那么一横。他把手按在刀伤附近，抚摸刚刚长出来的新皮——这块发烧的肉马上进入了处理外伤的状态。血液似乎在绕行，又似乎是组织内马上搭建了临时的血管，绽开的部分飞速聚拢，细胞的极具膨胀和分裂都仿佛肉眼可见。
它似乎挪用了原属于其他部位的能量。
强烈的晕眩感传入大脑，信二用长长的衣角擦拭水果刀上的血迹，头部一时无法适应，重重地砸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乱码。
木山老师来不及阻止。
“靠磨砺来觉醒能力，道理上也说得通。”信二急促地呼吸，页面还停留在关村孝助的这篇论文上。
“你……你干什么？”木山老师手足无措。
“马上……就能恢复……”信二轻声细语。
研究员的世界死气沉沉，借用老师的电脑，木原信二回到昔日的战场中。
幻想御手尘埃落定之后，各个都市传说网站将里面布置的有关“能力提升”，“脱衣女”和“午夜车站”……貌似不相干的若干条线索全部清除。
让任何访问者步入歧途的布局已经消失。
界面倒是一点没变，各式各样的“提升能力”和学生们的假想敌仍旧占据热门，但大多数不着边际。
众人胡说八道的文字中，关村孝助的论文令人眼前一亮。
虽然没有付诸实践，但他从各个方向的理论中分析出本质，钻研精神值得学习。而且给出了都市传说的合理解释，没有因为自己与众不同而对大众传言嗤之以鼻。
“未来可期。”无论关村孝助先生这次的思路有无可取之处。
信二何忍看到他的心意，被众多只是将都市传说拿来取乐的其他人践踏呢？
“我不是研究员，是能力者，碰巧表现出研究员的特点，”信二轻抚伤口，表面已经没有血液流出，“我的超能力从未被测定，很多专对超能力者的发明对我也没有明显效果……虽然口口声声说没有能力也行得通，可我已经研究了一万来种能力……偶尔也想找到自己的一份。老师是幻想御手的管理员，我只不过是一个中心节点而已，与老师相比，我在网络中的位置更类似于其他的能力者。老师确实没有能力，所以表现出其他能力者的能力。但我接受过能力开发，按理说当我苏醒时，我本应该优先表现我自己的能力，事实上我却表现了别人的能力。”
两种情况。
第一种，木原信二仅仅是一个普通人，和老师一样。
可是经历过能力开发，受到关村文中所言“创伤”，无论是否有所表现，都与普通人不同了。
第二种，木原信二的超能力已经表现在胎儿形态的幻想猛兽上，而没有被众人包括他自己所理解。
“够了，”木山老师打断他，“差不多了，我已经不谈超能力了。”
“老师既然曾让许许多多学生越过等级的边界，又和那位木原先生深有接触，不能逃避责任呢，”信二痛苦地撑着头，胸下的伤口依然大有长合的态势，“仔细想想，除了逃避之外，老师一定还有更完美的方法，咳……”
他皱紧眉头，涨红的脸憋了半天，溢出轻轻的咳嗽声。
研究员把追求科学当作本职，而科学，且不说完美，至少在向契合人们的方向发展，而且一直是主力，从来不塞责。
木山老师一时语塞。
“着凉了？”她的关切略显生硬。
“有点，几天前和老师在医院见面时就有点头晕，换季的时节嘛，想好好调养太难太难……我不打算过早地出院，眼下感化院可能成了安全的场所，但回去之前，我仍然放心不下。”
“结果是这些人脑只会对真正的压力作出反应，直接忽略能力开发的人为施压过程。”论文里这么写道。木原信二认为在身上多割开一道口子，相当于从记忆的表层打开一道裂纹，这样木原信二才能窥探到下一页浓缩成文字的知识点。
然而信二的能力并不是他认为的那么简单，他的认知也不来自于他的自残。
重点应该理解“真正的压力”的含义。信二心里早有准备，纵使自己没有手下留情，也称不上“真正的压力”。
能力还是未知数，但信二有十足的把握。
“能力和伤害无论如何不能挂钩，否则依靠伤害，挑战人体的极限去获得能力……温暖的东西也就永远立不住脚。‘科学’，其研究所有事实，便需要考虑所有，而‘能力’，显然局限。所以先生的研究作用可能比不上先生预料的作用。”
网页中，木原信二以新账号写下如此评论。
论证的过程无可挑剔，但对于其意义，论文中过分地夸大，如果要求完美，这一部分还可以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