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
如果靠只言片语能帮到这一任主人，信二就赚大了。万一信二想错了一些事，也只当说笑话来给结标姐姐解闷。
“你们在讨论什么？”
学生们嘀嘀咕咕的声音早已落入小萌老师的耳中。
三十岁左右的魔法“少女”元气满满。
“衰老”的代煌志好一阵心虚。
“没有，没有，没说什么。”结标和信二异口同声。
“不要管这群小鬼了，随便他们怎么说，反正没人看到。”强大的黑魔法师挥挥手，宽大的黑色袖口在他的手臂后展开。
“任何努力都不会被看到，为什么还要精心地打扮自己？简直像自娱自乐的傻瓜。”
蕴含黑魔法的消极咒语在屋子里回荡。
“怎么样？学生们被我抢走，所以在吃醋？”
“我宁可送一辈子报纸也不当老师，永远不干这烦心事。”
“小志要逃避吗？”
“你们继续教书育人，不适合当老师的人趁早离开，不再误人子弟。”
“小志后悔吗？”
“后悔当初应聘教师，当年我要随便去研究机构当个助理，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憋屈。”
“原来如此啊，”小萌老师拖长句尾，甜甜地笑，“当年因为没有通过高中教师的选拔，抱着我的大腿痛哭流涕，说梦话都在练习讲课的人……是谁啊？”
“没人记得那个笨蛋是谁。”
魔法少女靠不可思议之力解决问题，可小萌老师毕竟不是魔法少女，没法靠清除外来的黑势力带来幸福。
世界也鲜有奇迹。
不能像魔法少女一样说“带来笑容”就能“带来笑容”。
“所以代老师也倦怠吧，”木原贴着结标，继续说着悄悄话，“选拔教师时，所有情境都靠自己或者考官们预设出来。真的参与教学，遇到无可救药的犯罪分子，不闻不问的上级和意见相左的同事，还不是只能一个人无能为力地生闷气。代老师不是经常把教鞭挥舞得呼呼生风，老冲桌子，椅子，黑板，墙壁乱发脾气吗？”
小萌老师澄澈透亮的双眼直勾勾地瞪向代煌志。
“啊呀，前辈有所不知……里面有很多很复杂的原因……”代煌志满脸堆笑。
暂时求饶，要不要痛改前非却另说。
代煌志也不再具备改正的机会。他嘴里吐出的腥臭气体让小萌老师直皱眉。
当年真不应该把抽烟喝酒的坏习惯传播给不知节制的代煌志。
“我在想我该不该报警。”
“没……不……至少没打人不是？感化院的学生不好管的……当老师挺不容易，我就吓吓他们没什么不好吧。”
“怎么会不好管……小木原还算乖巧嘛。”
“是呀，太‘乖巧’啦，感觉已经达到叛逆的另一个极端了。”代煌志的一番话让信二脊背发凉。
“既然老师向来自行其是，不妨直言自己的感觉，何苦拘泥其他不重要的人或事？”，信二一副一知半解的模样，不安地旋着浓密的头发，“只要自己认定，不都是正确的吗？为什么还要猜忌受害的小信二？”
且不论将来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假使感化院的每个学生都和木原一样，代煌志的确不至于因为学生的问题头疼。
代煌志也曾尝试对来到感化院，内心足够阴暗却尚未习得罪犯高深手段的学生们三令五申。万般无奈下，他只能让捣蛋的孩子们畏惧棍棒。
“小志这样会给学生们负面的暗示……让学生们误以为必须靠暴力来解决问题。”
可是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吗？恐惧在人心深处扎根……学生们不敢越雷池一步，代煌志便可以放弃事后繁琐地追责，也不必在损失已经造成后，狠下心去惩罚他们。
一定要始终微笑着，乐观地向前看才“正常”？才“健康”？
呵……
为什么要强调代煌志做不到的事？
他握紧伸在腹下的拳头，右手的指尖细细抚摸凸起的指骨，沿青筋攀上手背。
代煌志不经意的微小动作招致小萌老师的反感：
“小志怎么能草率地处理掉？除了给他们讲解教材，监督他们写作业，你为你的学生们做了什么？”
“有的话前辈该去对现任的老师说。”
代煌志努力地为自己辩解：
“前辈神通广大，我能做到的如此而已。”
信二和结标淡希手拉手溜出门外时，两位老师还吵个不停。
“你们突然造访，小萌老师甚至来不及倒掉积攒的烟灰，收起铺满屋子的啤酒罐。邋遢的一面被人看到，多多少少会有点窘迫吧，即使没有外人，即使大家心知肚明。”
结标掩上厚重的门。转身贴在门上，细细地倾听里面的响动。所谓的争吵，不过是小萌老师单方面不知疲倦的说教，代煌志从戏谑，变成……如同犯错的孩子般偶尔顶嘴似的爆发出几句哭诉。
“姐姐身上残留了泥土的味道。”信二小声提醒。
“不会吧。”结标淡希一惊，鼻尖在可及的部位来回检查。
“话说老师们的要求真是严格。”
“一物降一物，不好么？”结标淡希揽住信二，“小萌老师不给他点教训，代老师还不知道要在学园都市里嚣张到什么时候。”
“小萌老师多半也希望姐姐能记住她的教导，你们刚从感化院出来，已经见识过人生中最无奈，最悲哀的地方——但是以后不再被压抑了，姐姐也好，代老师也好——她希望给代老师，进而给你展示一些柔软的，温暖的，寻常的其他东西。至于我……小萌老师白花心思了。”
善良，甚至优柔寡断，超乎想象的努力，略微笨拙看上去不成器——小萌老师大概更偏爱这样的学生。
代煌志从感化院精挑细选的木原信二脑子里全是写好的成见。
没法按照预期的要求去学习。
这种学生其实是不合格的。
只是因为他似乎总是“对”，他的问题没有造成影响，也一直没有被关注而已。
“而且，我要回去了，回到感化院去。计谋要根据现状而变化，所以临时决定。”
“哈哈。”结标淡希轻声附和。
虽然很扫兴。
但是并不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