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呢?”
他清脆的声音让我们胆寒。
“对不起。”我只能轻声咕哝。
服部连忙解释:“这样的……呃……驹场他可能还有点事……所以会晚点回来。”
“好意思吗?”他说。
我没听清。
“随随便便就抛弃主将的军队?怎么好意思回来啊?怎么不去死呢?”
我焦躁地握紧了拳头。
他抬起头,和我怒目相视,思考半晌,终于悄悄吐出几个字:“乌合之众。”
蹲下身去,用浸润了酒精的棉球擦我急急忙忙翻越栏杆时被刮伤的小腿肚。
我一拳正中自己的脸颊。
驹场大哥到底是被警备员擒获,被拘留了十几天。
而我又在生谁的气呢?
当晚我们谈了一通宵。
“这样没有希望。”他说。
“袭击无害的无能力者的能力者令人痛恨,可是这样的战斗没有希望,只会拖垮自己。”
“爸爸很厉害,叔叔们也很厉害,抓住机会或许能够击败某位能力者。然而既然你们无法根除能力者的成就感,他们对于无能力者的怨恨越来越深,以击败尽可能多的无能力者为荣,停留在这一层面的战斗就不会有终点。”
他第一次对我们说出这么一大段话。
我发现我即将出口的回答不配接在后面,所以只剩下一声叹息。
“如果……如果控制从公园一直到购物街中间所有的暗巷,上方隔绝卫星信号,下方垒断多余的出口。巷道盘结错杂,里面是一支私下武装的,统一指挥的,无能力者的军队——即使是能力者,又如何应对如此严整的敌人呢?”
“沦落到这个地步,果然是因为我们的……弱小吧。”
沉浸于他的蓝图中,说实话,我开始自惭形秽。
“不,叔叔以为强大就是目标吗?”
没等我回答:
“其实我一直在思考啊……我们的敌人究竟是什么?是爸爸榜单上面那些能力者吗?爸爸的榜单总是延长再延长,迟早有一天会把全都市的能力者都放进去。”
“只是邪恶的能力者吧……”
我把驹场的标准复述了一遍。
“如果标准只有‘暴力’的话,将来就是‘全部’。”
“你是说将来我们的组织行动也会演变成对能力者的无差别暴力?”
“前面已经反复说明了这件事,这里便不再论述。敌人是警备员吗?如果没有警备员,我们只怕早就变成了暗巷里的血花和腐肉。所以不是警备员……我们需要一个更加深层次的目标,信二考虑的是我们这个团体的未来,终极的目标——如果人们对无能力者武装的观念发生变化,如果可以让能力者从令人羡慕的对象变成……变成……”
木原轻轻地“呵”地一笑:
“变成被利用的走狗。又怎么样呢?要创造这样的环境,我们的敌人不是某个人或者某类人,而是学园都市的制度,为此才需要一支整齐的军队。”
我听都不敢听。
我只是意识到并坚信:无法被接纳的他终将远走高飞,与我们的相处不过是命运安排的闹剧一场。
后来木原果然没带丝毫商量地就离开了,我们多少有点失落。
驹场大哥本来兴高采烈地要向新来的小女孩介绍朋友,后来只能看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浮想联翩。
他保存了木原打过来的唯一的电话,打过去却听到一位成熟的女性的声音。
驹场大哥一直不擅长对付女人,不知所措地挂断电话。
陷入另外的回忆中去。
虽然我们的关系早就疏远了……
他一直建议我们暂缓对能力者的跟踪——没有足够的积蓄,只会被斗志逐渐被激发的能力者拖垮。
他给越来越穷困潦倒的我们提了一条建议。
他建议……他建议我们调转枪头:
“无能力者武装集团越来越多了。街区的警戒程度越来越高,能容纳的非法行为有限,而各个团体却因为各自为政,战力没有明显提升。这样的数量累积毫无意义,而且容易诱发一些……和爸爸的理念背道而驰的……肮脏的东西。”
要打败一套制度就要使用另一套制度,要施行另一套制度,首先便不能满足于成为瑟缩在暗巷角落里的团伙。
居然要我们把枪头对准……无能力者同伴。
道德败坏!
他说:“同类之间正应该是我所描述的关系,叔叔不要自认为是高尚的人,人类世界就会美好。”
我已经厌恶他的论调了,他似乎总是以最弱小而最阴险的假设来推断我们和其他无能力者。
我们固然不够强大!但我们依旧团结,勇敢,爱护弱小!
这才是这个组织的灵魂。
木原信二想必永远不会赞同吧……
几次失利之后,驹场大哥选择了折中。
奔走于其他团伙之间,企图说服他们为对抗能力者的飞扬跋扈而联合。
“我的意思是吞并!”
木原强调。
也许他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我们没有放眼于其他无能力者,我们甚至不知道学园都市中有少女卖春这样迅速的生钱方式。
其实开始大家并不看好贫困的驹场大哥。
急于改变现状的部分无能力者成员甚至比他们的整体更加迫切地需要钱。
从脱离“黑虎”组织的成员口中得知,他们几乎所有女性无能力者都在参与或参与过卖春的活动,有男性参与,大约是所有男性成员的五分之一,仍然不是最严重的组织。
买的人,卖的人……大家都还是未成年人。
驹场大哥和他们讨论战斗的事宜。
他们盛情地邀请驹场大哥享受他们的服务。
他们可是已经制造了几十场爆炸,在反抗能力者的大业中崭露头角的团队了。
已经不再需要什么策略了。
木原笑笑:“如我所料,他们的恨意超过了他们本身,大家当然本就不应该预想所有人保持理智,并期待未来的收益。”
能力开发的成功率越来越高,无能力者的占比不断减小。
虽然本来无能力者就是弱势的一方,但如果能占据多数,矛盾便不容易凸显——“反正大家都差不多”。
成功率提高后,完全的无能力者在总人数中大概只能占到一半,而且产生了许多只有能力者入学的学校。
剩下的无能力者所面临的压力逐渐增长,被霸凌者越来越多。
基于此,无能力者武装集团的人数如木原预想般地飞速增长。
卖春屡禁不止,贩毒,赌博,甚至人口贩卖开始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