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此时没有戴着他的那副眼镜，这副容貌俊秀而又阴柔，点缀眼眸的是沉入海水之下那般深蓝，幽静深沉，他身上有几片溅开的血迹，早已风干。
他注意到了那把长枪，神色没有任何波动：“勇者的圣枪，你就是用它杀死我的前老板吗，不要激动，我没有复仇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罢了，毕竟跟我印象中的样子差了不少。”
他看向手中的尸体，随手丢在地上：“抱歉，我竟然在女士面前失礼了，你方才的眼神好像是认识这两个人，如果是仇人的话不用谢我，如果是朋友的话那只能说节哀，毕竟他们想杀了我。”
两人对视，寂静的街道上，伊登心脏急速剧烈跳动的震颤声始终没有放缓。
他将额前长发向后梳理：“你好像在怕我。”
开玩笑，能不怕吗，我面对的是什么怪物啊！
伊登浑身颤抖，连简单的呼吸都快支撑不住，对面这个男人身后，耸立着直达天际的巨大血红骷髅，血海在他身后翻涌成浪，无数骷髅从其中探出身子，哀鸿遍野。
即使是前世的他，也完全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他的实力，在四天王之上。
伊登将长枪指向他，满脸冷汗，十分艰难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格雷挑眉：“看你的眼神，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是吸血鬼啊。”
城市最高建筑物的顶端，海格瑞特静静注视着这一切，思绪回到二十年前。
维尔迪人的猜测其实是正确的，当年她和负伤的格雷逃亡至这座人类城市，被碰巧遇见他们的阿明收留，彼时的阿明只当他们是难民，并未多想。
当时格雷急需吸食人血恢复伤势，于是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留下了一具具干尸。
直到白兰死后阿明才发觉出他们的真实身份，他找到了正要离去的二人，知道不是二人对手的他提出以这份恩情换取二人的帮助，海格瑞特答应了。
稀释后的吸血鬼血液能够使人延长寿命，副作用将会在很久以后体现，阿明隐瞒了副作用的事，用这些称之为神药的东西得到首都某些高层的支持，也将维尔迪政府收为囊中之物。
“我只问一件事，”伊登咬破舌尖迫使自己清醒，她感觉自己快要跪在地上了：“为什么只杀害维尔迪人？”
格雷倒是想也没想就回答了：“被魔大陆污染过的人类，口感可就变差了，这就是原因。”
原来如此，伊登明白了，那些夏族人是从魔大陆逃出来的俘虏，而维尔迪人几乎全是本地人，呵呵，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格雷对这个少女很欣赏：“很少有人类能够看到我身后的这些东西，你是勇者吗？”
伊登的身体极力迫使她求饶，但一股精神使他撑到现在，熟悉吸血鬼的她明显能看出来，这个人迫切地想要吸光她的血，好歹自己也是四天王，她可不想被别人当成无名之辈肆意践踏死去。
至少，这回要拿出魔族的气概。
她闭上眼，调整好呼吸，安抚那剧烈跳动的心脏，风吹草动间，世间所有运动的事物变得缓慢，她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再度睁开眼时那种镇定让格雷有些惊讶。
这少女有点意思。
微风吹拂伊登的长发，一股气质油然而生，这一刻她与前世合二为一：“在下魔王座下四天王，羽衣王伊登·伽罗兰，愿魔族荣光永耀世间。”
格雷点点头，他相信少女的话，没有丝毫怀疑，他右掌掌心流出血液，化作一把鲜红色长剑，他朝少女行礼，这是魔族传承至今的规矩，对战的两人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在下是曾经的四天王，第三代血蝠王格雷·莫拉汗，愿魔族荣光永耀世间。”
第三代血蝠王，距今差不多有近五千年的时间了，伊登苦笑，已经不能用怪物来形容他了，恐怕就是那个勇者的全盛时期也无法轻言战胜这个怪物。
但现在这一切全都不重要，她这次要为荣誉而战。
地面在伊登脚下崩裂，她长枪在前化作一束银光撞了过去，格雷没有闪避，轻轻提剑在胸前格挡，这声势极大的一击竟撼动不了他分毫。
不做犹豫，伊登撤回长枪，横扫对方下半身，格雷提剑挡下，并用剑刃勾住枪头内侧凹陷的部位将整只长枪从伊登手中夺走，他握着闪耀红光的枪杆，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如今的圣枪只有这种程度吗？”格雷眼中是浓浓的失望：“看来如今的魔王也不过是个废物，活该被勇者杀死。”
伊登飞身持刀劈下，被格雷轻松弹开。
愤怒让伊登浑身发热，面目狰狞：“竟敢侮辱魔王大人，我要把你的嘴撕烂，我要让你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极度的愤怒摧毁了理智，伊登像是疯子，钢刀胡乱劈砍毫无章法，却怎么也砍不到面前的男人，自己就像小丑一样被人戏耍着，身体无法赶上敏锐的思维，她已深陷泥潭之中。
魔王，我发誓效忠一生的无上至尊，对不起，无能的我让您受人嘲笑，践踏了您的尊严，是贪生怕死的我让您蒙受屈辱，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自称您的四天王。
小丑，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格雷看着泪流满面陷入疯狂的少女，对她的兴趣渐渐消失，如今的四天王竟是这种货色，看来魔族的衰亡确实命中注定。
他击飞伊登手中的钢刀，一枪穿透她的胸膛。
“嗯？”
格雷瞳孔微缩，少女竟然依然朝他靠近，丝毫不顾圣枪慢慢穿透肉体的痛苦，她被鲜血覆盖的脸上，那双赤瞳中倒映出对方惊愕的脸。
伊登咬在他胳膊上，这是她最后的利器。
“伊登·伽罗兰，你的忠心天地可鉴，现在可以安息了。”
格雷将伊登提起，这具身躯让他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他低头咬在伊登的脖子上，**鲜美的血。
“嗯？”格雷眉头紧皱，他将少女丢下，厌恶地吐出到嘴的血：“倒霉透顶，她的身体受到了污染，难得有人激起我的食欲，扫兴至极。”
他的神情又恢复轻蔑，只觉一切都是浪费时间，伊登的身体在他眼里迅速干瘪，仅仅一口，也远不是人类身躯能够抵挡住的。
他擦着嘴走向夕阳：“羽衣王，呵呵，若是那个人知道自己的后代沦落成这副模样，该是什么表情呢，只可惜看不到了。”
忽然，他停下脚步，脚边的石子在微微颤动，他转过头看向身后：“喂，这是搞什么？”
他看到伊登双手负于身后，脸上带着莫名的微笑，那先前干瘪的模样就像是他的幻觉似的。
格雷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感到它正在加速跳动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