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历4453年,魔大陆,伽罗兰领地。
仆人们窃窃私语,丝毫不担心坐在餐桌上的男孩听到他们的声音。
“小少爷又惹家主大人生气了。”
“啊,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据说是在城里被下级魔族欺负了,竟然连还手都没有,哭哭啼啼跑回来了。”
“这,真是丢伽罗兰家的脸啊,到底是哪来的下级魔族,不知道这是伽罗兰家管理的城市吗?”
“呵呵,虽说是下级魔族,但他父亲是觉醒者,魔王定下的规矩,觉醒者及其亲属都有死亡豁免权,家主大人能怎么办,唉。”
“伽罗兰家如此显赫,怎么小少爷一点魔族气概都没有,真是丢人!”
伊登惶恐不安,从小到大他就生活在这种环境中,因为身材柔弱的缘故,仆人们或多或少也趁机欺负一下他,拧胳膊,故意把脏水泼到他身上,甚至有更过分的将垃圾直接丢在他的房间内,他曾向父母告状,但回应他的只是两双冰凉的眼睛。
“伽罗兰家不养废物,仆人欺负你,你却只会告状?”
“伊登,我们没想着你能成就一番大事,但这般软弱的样子,不要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
冷,整个家都很冷,他失魂落魄,像是快散架的人偶。
从小到大,父亲的呵斥总会让他吓一跳,即使门外传来他轻轻的咳嗽声,伊登都紧张的屏住呼吸,生怕他一不高兴,又罚自己在庭院外过夜。
母亲则专注于那些人类乐器,痴迷其中,他曾好奇地问过母亲在弹奏什么曲子,回应他的是母亲阴阳怪气的讽刺:“看看我们伊登,大把时光就留着在这儿满足你的好奇心吗,真是个浪费时间的天才。”
他很冷,刺骨的冷,父母这敌意甚至已经毫不遮掩,他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每每看到下面城市里那些阖家欢乐的场景,他总是由衷的羡慕他们,看到那些父母为孩子们做的美食,为他们缝制衣服,甚至是出门前的一个拥抱,就能让他红了眼睛,小声抽泣。
这回也是,父母听闻他的懦弱举动,连吃饭都不愿意跟他待在一起了,这种被抛弃被孤立的感觉让他止不住发抖,仆人们的嘲讽更让他惶恐。
好可怕,我好想家,可为什么家里这么冷,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可怕!
看他哭了鼻子,仆人们眼中鄙夷之色更浓,连窃窃私语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就在这个时候,门打开了,一个比伊登大一些的少女走了进来,仆人们全都换了一副样貌,无比恭敬鞠躬迎接他:“欢迎大少爷回家。”
“亚当,”伊登朝少年跑去,站在他面前止不住哭泣。
亚当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无奈问道:“这回又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他朝仆人们看去,眼神冷冽射出刺骨的寒芒,仆人吓得跪倒在地,头紧紧贴着地板。
见伊登哭的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亚当只好把他先带回房间安抚,可当他推开伊登房间的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明显看到角落里还残留着一些腐烂的垃圾,再看看伊登手上的脏污,他哪里还不明白。
伊登忍着泪打扫垃圾的样子在他脑中浮现。
他低沉着嗓音问:“昨天谁负责打扫伊登的房间?”
一个顶着山羊角的仆人止不住身体颤抖,他牙齿打颤,但与生俱来服从上位者的本能让他不得不开口:“回大少爷,是,是我。”
“你自裁吧,今天下午我会让你的家族给你陪葬。”
“少,少爷,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山羊魔族被两个侍卫往外拖,裤子已然湿了。
正在这时,亚当感觉到衣袖被人拽了一下,他看向伊登,对方正用没沾染脏污的两个手指捏着他的衣袖,睁着大眼睛恳求着:“亚当,哥哥,你能不能饶了他,我不想看到有人因我而死。”
亚当面无表情,伊登只有在求他的时候才会叫他哥哥,这种看似礼貌的兄友弟恭,实际上是对方放低姿态的一种表达,但伊登不知道的是,亚当希望他能一辈子的叫他哥哥,他永远不会听腻。
亚当问:“他把垃圾倒在你房间里,你却反过来维护他,你的理由是什么呢,如果说不出来的话那就别怪哥哥惩罚他,伽罗兰家不需要这种违逆主人的家伙。”
伊登想了想,说:“因为每一个魔族最终都是为魔王大人服务的,魔王不是在为战争做准备吗,那每一个魔族男人都有奉献生命的义务,哥哥要是把他们一家杀了岂不是一种损失,毕竟现在魔族数量实在太少,要为将来考虑啊。”
亚当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万万没想到伊登能说出这种无法反驳的理由,他果然是自己最骄傲的弟弟,别人只能看到他的懦弱,但这份善良,是魔大陆弥足珍贵的宝藏。
他看了眼山羊魔族,淡淡道:“小少爷救了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谢谢小少爷,谢谢小少爷,”山羊魔族激动不已,头砰砰磕在地上,涕泪俱下:“今后我的命就是小少爷的了,我再也不干这种蠢事了!”
众仆人眼神交流,微微地松了口气,他们干过比这更过分的事,看伊登没有追究的样子不免心存侥幸。
正在这时,伽罗兰家的两位主人过来了,伊登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对视。
父母先是对亚当嘘寒问暖了一会儿,那毫不掩饰的关爱和温柔让伊登怔怔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扭动着。
只有面对亚当的时候,他们才像真正的父母,伊登心想,可为什么,明明以前父母也是像这样对待他的,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感觉不到这种亲情了,父母就像变了一个人,自己甚至不如普通的仆人。
父亲先是冷下脸,询问仆人发生了什么,亚当则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我会得到夸奖吗,我救下了一条命,就连哥哥也用赞赏的眼光看了我,父亲会夸奖我吗?
“伶牙俐齿,整日跟仆人们搞这些弯弯绕绕,真是一点羞耻心也没有了!”
“亚当,以后少跟你弟弟来往,你是要继承我王号的人,不能再在这种小事上分心了。”
后面他们说的什么伊登一点也没听到,他哭着冲出家门朝外面跑去,他只想跑,只想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为什么是小事,我也是你的儿子啊,我连一点关爱都得不到吗,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记忆中父母抱着他的影像破碎,生生扎进他的心里。
他冲进城市里,人们认出这是羽衣王的儿子,纷纷避让。
突然他脚下被什么东西绊倒,身子一下倒在地上朝前滑去,他艰难地想要站起,没想到后背竟然被人重重踏下,震得他胸口生疼。
“哈哈哈,这不是废物伊登少爷吗,又来找揍了?”
一个壮硕的少年魔族阴狠地狞笑着,他就是之前欺负伊登的那个魔族。
伊登咬着牙:“拉特!”
拉特朝小弟们命令道:“带到老地方,我们继续上次的游戏。”
他们很快消失不见,没人敢上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