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色的香炉上一缕青烟弥散，苏妍儿额头上的汗珠滚下，划过眼眶，她睁开了眼睛，俯首，沉默不语。
她体内又多了一条禁制。
从此刻起，她的性命都在桌边那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男人手里。
两次，她都栽在了楚家人手里，都栽在了长着同一张脸的人手里。
“我可以走了吗？”苏妍儿抬头，青瞳里没有一点儿光。
她突然有些想鱼死网破了，毕竟如今这样子活下去，目之所及也不过是工具的末路。谁会在意她呢？救她性命的人也并不是因为在意她的死活而救她，所谓的合作，也不过是变了个方式欺压她罢了。
“等你拿到准确无误的消息回来，”楚秋读懂了她的表情，从她那张委屈得就快哭了的脸上，“我就让师傅解开你的禁制。等我们活过了「血脉定源」，我就给你放权，让你以后——”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吗？”苏妍儿静静地看着楚秋，至于云秋在不在旁边，对她来说已经没意义了，反正，不过烂命一条，“我该怎么相信你？凭你在语言里面下的套？凭你现在的不信任？”
楚秋语塞，“……”
苏妍儿拍拍膝盖站起来，冷冷地看着楚秋，两人对视，一如几月前初见的那个晚上，女孩儿一张毒嘴，开口就是‘恨不得你去死’。
楚秋相信，如果现在不是他师傅云秋在这里，面前这个女孩儿肯定能说出来更过火的话。
“如果最后是你出了问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苏妍儿攥着长剑的手在抖，最后还是转身离开了云秋的卧房。
“师傅……”楚秋转身看向云秋，“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云秋笑笑，提笔一划，“你觉得你做对了吗？”
“对了。”至少，我能够保全我自己……
“那你就是对的。”云秋笑，停笔看向楚秋，“毕竟大家做事都是为了自己，那么对错分落到大家身上也是各有各的说法。”
“……”楚秋觉得这句话他在哪儿听过，又或是在哪儿见过。
上一次见到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还是他和某个法官谈论‘正义’这个名词的时候。你的正义，未必是他人的正义。
楚秋沉默着，眼前突然被婀娜的白色影子挡住了，“师傅？”
云秋笑，“别想太多了，”她伸手揉按楚秋的太阳穴，“做好你自己范围内的事情就好了，如果觉得惋惜，我现在可以带你去把她追回来。”
“……不必，”楚秋摇头。
“那就对了，”云秋按了按楚秋的头发，“对了，近期随你月汐师妹去云梦泽一趟吧，宗门有一批弟子要突破一气了，这次会让有经验的人带你们去见见世面。
“月汐教你练功这么多天，想来你们俩也很熟悉了吧？你和她去一趟云梦泽吧。你会更了解这个世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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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一望无际的云海深处，一艘平底的木船像剪刀一样切开了白棉一样的云层。
木船甲板上，一个紫袍弟子正在给新弟子们传授关于云梦泽的事儿。
楚秋靠着围栏，向云层之下眺望，有一个巨大的同心圆。最外围是一道水环，深蓝色的水面上好像雨点似地溅开一个又一个绿色的圆盘，向内一环就好像绿化带一样拱卫着中心的部分。
只是中心部分完全笼罩在迷雾里，令人完全看不透。
“第一，你们现在还没入气，即便有碎石的力量，面对有修为的妖怪，你们也是绝对打不过的，”领头的男人叫侯天明，待人温和有礼，是云法峰的一名内门弟子，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说，
“所以千万不要下船，云梦泽指的只是最外围的那一圈水环，而不是被水环圈住的那些地方。如果只是云梦泽，五气就可以畅通无阻了。”
“那师兄，万一我们不小心掉下船了呢？”一个穿着白袍，盘腿坐在甲板上的外门弟子顶着一个鸡窝头，抬手询问。
周围哄笑一片，侯天明点头并没有在意鸡窝头弟子的打断，而是接着说，“宗门的船是很稳固的，非紧急情况不会让你们掉船。”
话毕，侯天明难得严肃了一些，“但是，真的发生了紧急情况，请大家务必不要下水！而是找水面上的莲叶站稳。请谨记！不然，这次我们出来的人，可能不够救你们的。”
“师兄你三气圆满都不够吗？”鸡窝头外门弟子又打断，“三气啊，已经是尘世国师的程度了。”
“……”侯天明叹了口气，“不够的。绝对不够。”
楚秋提前在宗门的藏法阁里看过不少书了，对这些事情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他转头去看他那师妹在干什么。
沐月汐盘腿坐在一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腿上摊着一本书，一页一页地在认真地翻。
这不是楚秋第一次看见他师妹看书了，小姑娘看书像个小学生一样手指一个个指着看，认真得不可思议。
“师妹，快到了。”楚秋走过去提醒。
“啊？啊！师…师兄？”沐月汐手抖了一下，书从她手里滑了出去，封面写着：《霸道师尊爱上我》。
沐月汐红着脸急忙把书扯回了怀里，然而还是被楚秋看见了。
师傅……相处了几个月，楚秋现在也知道这些书都是谁写的了。
不过他是真好奇，他师傅那样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写出来这种…这种令人看了面红耳赤的文章出来的？
沐月汐解释，“不是…不是那样的……”埋着头，但是遮不住血色翻涌的脖子。
“我懂……”楚秋说。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沐月汐抓着楚秋衣袖，每次要说点儿什么，却都像发条用尽的机器一样卡住了。每个字都吞吞吐吐的。
“我知道的，”楚秋说，“这是师傅写的东西，内容也不是你可以挑的。”
“不过，你看书也是真的不挑。”楚秋叹了口气。
“师兄…”沐月汐脸上的表情黯了，她手指磨挲着封面，“我也没得挑啊……”
楚秋：“藏法阁不是那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