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坐在沐月汐旁边伸了个懒腰，撇头，“师妹？”
楚秋知道自己应该是惹到这小师妹了，但他不太明白自己哪儿让她不高兴了，明明她被童丹颜抢书都没这么消沉。
他想道歉，但是连哪儿惹到她了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该怎么道歉了。
‘我也没得挑……’楚秋不太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
难道那个每晚陪着他们一起吃饭的师傅云秋，其实是一个恶霸？楚秋觉得这个想象有些离谱，他想象不到他那师傅会怎么欺负这个小师妹。
倒是这个小师妹还总是收到师傅给她的东西，偶尔楚秋都会认错，把沐月汐认成小一号的云秋。
如果不是两人性格完全不一样的话，楚秋会觉得沐月汐就是云秋小时候。
没得挑到底是什么意思？楚秋看向沐月汐。
沐月汐手里一本书被她卷成了一条棍子贴在膝盖上，埋着脸一语不发。
“你们居然也在这个船上？！”
楚秋回头，一个穿着紫袍的弟子洋洋得意地杵在人群正中，那人颧骨突出，长着一张鲶鱼脸，明明看起来应该是话少人狠的那种人，但他每次开口都能让楚秋不大高兴，“怎么又是你，上次被我师妹用符箓封了嘴，今天还敢来啊？”
花了两个月时间，楚秋也慢慢习惯了云秋门下家人一样的相处方式。该高坐云端的师傅云秋每晚都会陪他们吃饭，顺便指点、解惑。而沐小师妹也总是能指出他功法运转哪儿出了问题，然后帮他梳理修行的流程，只需要给她摸一下手腕就知道了。
两个月来不厌其烦的帮助，楚秋对她们还是有些好感的。尽管内心并不太安定，但是对别人侮辱自家人的行为还是看不惯。
侯成缩了下脖子，又说，“这次我哥也在，他还是领队的，你乱来一下试试——”
侯成话没说完就被一个手刀打断了。
是候天明，和长了一张鲶鱼脸的侯成不一样，侯天明好看一些，身上的紫色长袍没有一丝褶皱、污渍，白色腰封不见一丝污渍一丝不苟，是一个很注重形象的人。
“师兄师姐抱歉，”候天明抱手一揖，“舍弟多有得罪，给两位赔个不是了。上次云法峰一别，我后来就已经教训了一遍舍弟，只是他从小顽劣惯了，还请两位原谅。”
最好拉近关系的，其实是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人，这些人有气就发，有事儿就说，今天有仇今天之内就会解决掉，所以这种人对你生气、喜欢全都是他们的本心。而另外一种始终温柔的，别人发脾气，他劝架的，要么是单纯的人好，要么就是城府极深。
楚秋搞不太懂他面前的侯天明，肢体动作这些细节并没有什么问题，脸上的表情也没有问题。
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楚秋看向一边的沐月汐，“师妹，你来决定吧，”楚秋对这些话是无所谓的，更难听诸如‘走狗’、‘狗屎’……一系列否定人格、尊严的词他都听过，那些说他怪胎头头的，其实他没多大兴趣。
不过这对沐月汐可能不一样了。楚秋记得他这小师妹直接封过对方的嘴，因为对方说她。
“你…们，走吧。”沐月汐藏在楚秋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小声说，手里还拿着那本卷成棍子的书。
侯天明又问，“师兄？”
“师妹都这样说的话，”楚秋摊手，表示自己也无所谓。
轰——宗门的平底船重重地震了一下，这艘平底船吃水不深，所以船身也不是太高，或许只有一丈长的三分之一，然而此时，却激起了一丈的浪花，水幕一样的浪花拍进来，直接将一些没反应过来的弟子拍倒在了地上。
“不对！”已经来过好几次的侯天明甩袖，指着一边进入船舱的门历喝，“没入气的弟子赶快进到船舱里面，宗门设计的船入水该是平稳的！”
如果不是甲板边缘还有围栏，有高两丈的结界，甲板上百十名弟子或许有些已经被这浪花冲下去了。
楚秋却一点儿事儿也没有，因为他师妹被符箓钉在了甲板上。甚至在浪花掀起来之前，在船身震动的同时，他这师妹就已经掏出了符箓。
“师兄，你也快进入船舱，”侯天明语速很急，“船舱里面有宗门的阵法，可以保护你们，”说罢，他就去指挥进入船舱的队列了，“大家不要着急……”他用上了自身三气圆满的灵力。
原本蝗虫一样在甲板上乱窜的百十名弟子一下安静了，都看向了门口的侯天明。
“安静！”侯天明眉毛一竖，指了身旁的门，“没入气的弟子先进去，我给你们殿后！”
“哥——”侯成想说点儿什么。
侯天明脸上严肃的表情不变，推了把侯成，“去排队，我还在。”
嗡嗡——好像小型遥控直升机的声音响起。
楚秋追着声源看去，一只水盆大小，通体血红的苍蝇开始撞击船上透明的结界。
“快点儿！”侯天明额头沁出汗珠，他来了已经数十遍云梦泽了，自然是知道这个苍蝇的。
赤蝇，会像蜘蛛一样将人当做食物，当做孵化蛆虫的育儿袋。
“师兄，快进去，”侯天明推了下楚秋。
楚秋进入了船舱内，或许半炷香之后，才有一只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师妹，你可算进来了。”楚秋松了口气，转头，发现这姑娘雪白裙身上溅开的血珠，好像雪地里开出了一支寒梅。
师妹太不谨慎了……楚秋心里一紧，这种时候看见红色的血，不管是不是人血，都会给原本不安的一众人带来更大的精神压力。
楚秋想去处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太清楚他这师妹是怎么在人群里面一下定位到他的，他进来的序列很靠前，她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很多人看见了。
原本寂静着听取船只动静的舱内一下慌乱了。
“血…师兄！是血！”
“瞎子啊，都看不见自己裙子上的血是吗？！”人群里，有人啐了一口。
“怎么办！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吧？！”
人群里面或许有一半多的人都是没有入气的，慌乱的情绪在原本死寂的船舱内蔓延开。
楚秋感觉自己的衣服好像要被扯坏了，他低头，只看见一只攥得紧紧的小手。
“我不会跑，”楚秋抚慰，轻轻按了下这小姑娘的脑袋，然后问，“师妹你还有符箓吗？”
“有……”
楚秋拿了两张，揉成了团，“你不想听这些，我们就不听了，”他堵住了沐月汐的耳朵。
做完这些，楚秋把沐月汐带进了怀里，拿袖袍遮住了她的脑袋，好像这样就能给她隔绝外面的流言蜚语。
他知道这姑娘是个什么样子，急起来舌头就会搅在一起，那么她说不了的话，只能他楚秋来说了。
毕竟他是她的大师兄。
“我知道诸位现在很心急，但是请听我说一句，因为我和你们也在一条船上，我现在也只是普通人，”楚秋看向众人，“现在我们内部分化、对立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应该好好想的，并不是如何讨伐我们内部的人，毕竟少一个人，就少了一份抵抗的力量，尤其我师妹还是用符箓的，辅助、战斗都可以。”
那小子多半也受伤了……
楚秋皱眉，想到了要断后的侯天明，一方面他确实有些担心侯天明，毕竟为众人殿后的好人不该死在外面。另一方面，他担心这里少了侯天明之后，一堆二气的该怎么走。
只是在水面上狩猎梦妖，那么有一个三气圆满的人已经够了，毕竟梦妖也就那样。除非被围攻了。
但是在水下，只有一个五气圆满的人也是绝对不够的。
好在，船并没有漏水，那或许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