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流逝。
甲板上,侯天明感觉哪怕不动了,体内仍有小刀刮过一样的疼痛感,他抬头环伺,整艘船好像被捕获在蛛网上的蛾子一样,不管如何挣扎,都丝毫不动。
不只是尝试驱使了船只,其他人也一样尝试过了,但是没用。
如今该怎么办…大家都已经尽力了……侯天明觉得很累,头很重,好像要压断脖子。
侯天明不觉得这里会有人藏拙,大家都是拜入云华宗的弟子,心性、天赋应该是云洲独一档的。
然而,事实却比他想象的要过分一些。
“啊——不要——”一个穿着青袍的内门女弟子,捂着被撕烂的衣襟,躲进了人群里面。
侯天明也被惊扰了,他抬头,屏气沉声道,“住手!宴柯!”来之前,他就把船上弟子的名字,他们所拜入的山峰都背好了。
宴柯丢掉了手里被扯碎的衣襟,目光从依稀已经能看见亵衣的女弟子身上离开,嘲弄地看着侯天明,“天明师兄,船都已经动不了了,我们马上都要死了,死之前再痛快一下又怎么了?”
“还是说,天明师兄,你觉得你现在这个状态能阻止我?”宴柯走到侯天明旁边,一脚蹬翻了侯天明,嗤笑一声,俯首到侯天明耳边,“天明师兄,我灵力可还没有耗尽啊。”
侯天明瞪大了眼睛,“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我们所有人!”他难得有些失态了,他也确认,现在船上保有灵力的,绝对不止眼前的宴柯一人。
就像之前他问楚秋要过‘宁神符’,楚秋转移话题一样。
“害死我们所有人?”宴柯笑,左脸一道疤痕狰狞得宛如盘起的毒蛇,他起身,懒得在和侯天明对话,“天明师兄你三气的人都催动不了这艘船,我们努力有个屁用,还不如干脆留下,拿来爽爽!”
大概是宴柯开了个好头,甲板之上瞬间就乱做了一团。
保有力量的人迅速分做了两派,一派以宴柯为首,表明了要在最后的时间里面,大家一起爽,男人女人都有,只是昏迷的过去的人一个也没有都被另一派保护了起来。
鸡窝头洛澄带领的另外一派,他抱着后脑勺呲牙笑,他是现在唯一一个还醒着的白袍外门,“宴柯师兄怎么这么像我在凡间见过的一种狗啊,那狗连树都要搞,宴师兄搞哭一个女人很有意思?”
宴柯他看着对面的洛澄,整张脸被幽蓝色的火光照亮,眼神阴翳可怕,眼底映着幽蓝色的光,宛如骷髅眼窝深处燃起的磷火。
“你到底是什么人!”宴柯焦黑的右手微微发抖,只对接了一掌,他知道,他不是这个外门弟子的对手。
然而他都已经二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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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秋自然是不知道甲板上众人已经闹翻了,他还在找沐月汐,只是让她诧异的是:沐月汐不在他房间里,不在她自己房间里,也不在通往甲板的走廊上。
她到底去哪儿了?楚秋搞不懂。说到底,她这次没跟上来就有些奇怪。
从历练遇险开始,沐月汐就一直跟在他身后,一直打着“师兄你还只是一个凡人,我可以保护你”的名义。
只是楚秋能感受到,这姑娘说这话的时候,底气是很不足的,都不敢看他眼睛。
“月汐!”楚秋大声喊,突然听见头顶的脚步声,踏踏踏——好像高中操场的晨跑的声音,不过脚步声比较乱,没有高中晨跑那么整齐划一。
怎么这些人突然都下来了?楚秋有些搞不懂,但是前世闯荡后刻在灵魂上的直觉告诉他,有危险,赶紧躲起来。
楚秋左右环顾,回到自己房间,并锁上了门。
桌上的烛光缓缓燃烧,楚秋耳朵贴着门,能听见他自己的心跳声、呼吸声,以及在木料船体里面传来的脚步声、笑声、桌椅翻到的声音……
突然,头顶房间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楚秋的思绪,是女人发出的宛如小猫一样婉转的声音。
这声音他还是很熟悉的。
毕竟前世与那个警局的年轻小王牌联合,捣毁了不少**的地方,为了确定对方在**,他们往往都会确认里面情况,再选择破门而入,毕竟有的人嘴皮子功夫可厉害,除非抓现行,不然绝不认罪。
什么意思?现在船都快沉了,不想着怎么活下去,还……楚秋沉默,攥紧了门闩。
要命了……楚秋吐了口气,他能猜到一些船上正在发生的事儿了。
有些人,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有个心理学效应,可以很好说明现在的情况,破窗效应,简单来说,就是一面纯白的墙壁,如果没人画上第一笔,那这面墙壁会很长一段时间都保持干净,但是有人画上了第一笔,这面墙壁会在极短的时间内彻底变样。
灵气已经被隔绝了,那月汐她可能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普通女孩儿……楚秋看着门闩。
想起了那姑娘含羞的脸,被抓见看小黄书时血色翻涌的脖子。
“我还有的,还有好多,”女孩儿很认真地说,还在怀里不停摸索着,好像要把她有的符咒都给他。然而他知道,这姑娘炼制的符咒,虽然质量很高,但是非常的慢,别人一天可以画五张符,她一天哪怕不看书,也只能画两张。
然而她就这个产量,给他符咒的也像捡的一样,一抓就是十来张,还贴心地给他说怎么用,有什么用法,小声地给他说用完了再找她,她可以做的。
能掏心掏肺对你的人就那么几个,怎么可以背叛她的期望呢?楚秋知道,如今的船上,他或许是她唯一相信、依靠的人了。
嘎吱——门开了。
楚秋从里面走了出来。
要找到她,有些人在这种环境下就不再是人了。楚秋虽然还是搞不懂为什么那姑娘没追上来,但现在都不重要了。
找到沐月汐才是最重要的。
她那么胆小,最初碰见我都要躲开,碰见了不太熟的男人更会跳开好远,现在灵气都没了,她恐怕连逃跑都做不到了……楚秋跑,拼尽全力,从身体里榨干每一分力气地泡。
他打开每一扇他能打开的房门,跑过每一个他能看见的走廊。
他打不开的门,沐月汐也是打不开的,因为船上的门做了专门的登记,每个人都有他们专用的房间。
如果我受委屈了还会想办法报复回来,月汐那样的人,哪怕受委屈了,也只会躲在被子里,或者藏在浴桶里小声的啜泣吧?
楚秋觉得心跳得好快,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没有灵气对他来说也有些影响。
一气之所以是一气,是因为一气开辟了气海,能够将灵气容纳在体内,也能感知到身体之外的灵气了。这是质变的,存在气海,所以别人能看见境界了。
而他这样的正在修行,还没入气的人,能做的,只有吸入灵气,强化肉身,可以打出更快,更凶狠的一拳。
现在灵气没了,他就真的和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了。原身的身体素质也不会在两个月的锻炼里强化一大截,直到现在,他肚子上都还有一些浮肉,不似前世那样,有完整的八块腹肌。
楚秋清楚,船上说不定已经形成了新的社会体系。
话事人当然是保有灵气最多,力量最大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做才能救下她还有我。楚秋一边跑,一边寻找着沐月汐白色的裙影。
如果现在船上还有可以交易的东西,那就是身体了。
沐月汐的容貌无论是平时,还是现在,都容易引起争端。只是平时大家会藏好犬牙,现在,这些人的犬牙肯定都会暴露出来了。
沐月汐显然也是知道这点,但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没有灵气之后,整个世界一下就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她不停地摸索着脚边的裙角,要尽可能的收拢全身的一切,哭声呜呜地汇入了吵闹的脚步声里面,她不断地往后挪。
但即便背已经靠到了墙上,左右前后上下都有屏障,她仍然感觉不到安心。周围太乱了,纷乱的脚步声,男女欢合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害怕,尤其是这些人对话的声音。
“宴柯说要找沐月汐,你们找到了?”
“她能用符咒,谁知道她躲到哪儿去了。”
“她还有灵气吗?使用符咒。”
“云秋尊者说不定教了她怎么往符咒注入灵气了呢?”
“……”
沐月汐听着交谈的声音逐渐靠近,左手捂住了嘴,泪珠不断划过脸颊,她想起了几个人,始终温柔的云秋、妩媚入骨的大师姐、豪迈的二师姐、狡谐如狐的三师姐,还有新的大师兄。
他们都是很好、很优秀的人啊。大师兄哪怕没有境界,也能在人群正中话事,不像她……
只有她,从被云秋捡回宗门到现在,仍然是那个胆小得会躲在墙角的小乞儿。冬天的时候,抱着膝盖缩在破洞的屋子里面,吃着一条又一条的草根,有的草根很苦,甚至催吐,但她不能吐,吐了睡觉可能就睡不醒了。
突然,她听见脚步声没动了,停在了她近前。心跳一下就快了,冰凉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在心里重复着‘不要……’眼泪淹没了她的眼睛。
师兄…师兄你在哪儿啊。沐月汐不敢哭出声。
但她也暴露了。
“这儿不该摆这么多东西吧?而且,沐师姐,你在里面吧,来这船上,穿白裙还能撑到现在的,恐怕也就你了吧。出来吧。”
沐月汐觉得头顶一下空了,有风开始流动,她心里一下空了,不停地后退,好像忘记了她背后已经是墙角,不能再退了。
“果然是你啊,可让我们好找,怎么会到船底来了!让我们好找!宴师兄找你呢,这么多年,你也没体验过女人的事儿吧,好歹临死前体验了之后再下去啊。哥儿几个也没玩儿过——”
男人说着,就要动手,只是还没攥住那条如玉的手腕,他的手就被攥住了。
众人都没有灵力的现在,比的就只剩下了身体素质。
以及,心里素质和气场。
“不想死的话,离远点儿,”楚秋手里捏着一张符咒,额头上爬满汗珠,冷冷地看着正对面的男人,“这是我师父给的‘雷鸣符’,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一起陪葬,你可以试试。”
男人咽了下口水,看着楚秋冷厉的眼神,还有他手里摇曳的符咒,他怂了,“好说,有话好说,楚师兄,不是我们要找沐师姐的,是宴师兄他要找的,您要报仇的话,我可以给您带路。毕竟您之前也救了我们一命不是,我们也不是白眼儿狼……”
男人谄媚地笑着,两只手搓在一起,“师兄能放下手里的符咒吗?”
楚秋冷笑,“你以为我见过多少像你这样的狗腿渣滓?”当侦探的第一年,他就看见一个小警员放枪之后,被嫌犯打成了筛子,后面每一年都有这样的案例。
楚秋很清楚,这些人渣只会怕不要命、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比这些人渣还疯癫,他们就会怕你。
如果在这些人渣面前放下了獠牙,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楚秋手里这张自然不是他师傅练的‘雷鸣符’,要是他真有,那之前的潜幽虫就直接被轰杀了。而他师傅也为了更好的让他历练,也没有给予他什么帮助,只是指明了历练的地点、方式。
男人谄媚地笑着后退,“我们现在就离开,还请楚师兄不要引爆符咒……”
楚秋冷眼看着他退到了拐歪处,还没转头,就感觉一只温热的手抓在了抓住了他的手,然后整个人贴了上来。
“师兄……”沐月汐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伸手去摸楚秋的脸,终于是哭出声来,“抱歉…是我没跟上师兄…是我——”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月汐,”楚秋拿下了脸上沐月汐的手,“我们现在需要找个安全的位置,你有办法联系上师傅吗?”
沐月汐摇头,头顶着楚秋的胸膛摇头,肩膀轻轻地颤抖。
“楚师兄,你们没事太好了,”侯成跑了出来,看着楚秋二人松了口气,身后压着刚才准备带走沐月汐的男人。
“现在船上什么情况?”
楚师兄看出来我是他这边的人了?都不问我。侯成虽然讶异,还是简单地说了下。
“啧,”真蠢,都要沉船了,还内讧。楚秋在心里骂了句,看向侯成,“去甲板吧。大家集思广益,或许还有转机。”